温热

    “林姑娘不在帷帐中,我问了围场的人,都说林姑娘今日纵马入林,还未回来,我已经让人先去林中寻找,想来很快便会有消息。”

    兰玄遥微微颔首,并未再多问,上了马车。

    一局棋局还未摆完,随从便来马车前汇报。

    “家主,我们在山林中寻了许久,都未见到林姑娘,只在林中找回了她骑出去的那一匹马。”

    兰玄遥的面上看不出起伏,手中衔着一枚黑子,落子后才徐徐开口。

    “一个人,总不会平白无故消失,可有漏了何处?”

    “雨势太大,山中不少地方有积水,山林后的山崖出现走山,堵住了去路。”

    “山崖险峻,若是被走山的乱石所压,恐怕……要费些时日。”

    兰玄遥掀起轿帘望着漫天的雨幕。

    “备马。”

    眼见得雨势越来越大,望着满天黑云翻浪的天空,眉头微蹙。

    与此同时,林芙也跌撞的走在山路上,积水太深,她摸索前行时,不知被水中的什么虫蛇咬伤,此刻小腿正往下淌着血,大脑昏沉沉的,一阵阵绵延的眩晕感向她袭来。

    意识渐渐的有些模糊,她的指甲抠进掌心,直到有鲜血滚出。

    尖利的刺痛感让她有些清醒。

    忽然,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传来了一阵马蹄急奔的声音,她转眸望去,见一个修长的高大的身影策马而来。

    他们两人隔着冰冷的雨幕,遥遥相望。

    那双淡漠似冷月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林芙却觉得鼻尖涌起一阵酸涩之感。

    哪怕发现自己被蛇虫所咬的时候,她都没有落泪。

    现在看见了兰玄遥眼泪却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

    “公子……”

    她想要快步走上前,可小腿处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每次迈出一步,就能感觉到一阵尖利的刺痛。

    兰玄遥注意到林芙好似精疲力竭,面色苍白如纸,白皙的手指不自然的抽搐起来。

    “你怎么了?”

    雨幕之下,林芙摇了摇头,耳边的银丝耳坠的光泽渐次暗淡,落在银丝上的雨滴摇摇欲坠,透出水润的光亮,衬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庞,脆弱无助却又透着几分坚强。

    “公子,我没事,我们快回去吧。”

    她说谎了,一阵阵的眩晕感向海水般向她袭来,她像是被海浪卷起被迫推向岸边的游鱼。

    腹中一阵翻涌,她极力忍耐着才不让自己在兰玄遥的面前吐出来。

    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涌起不自然的潮红,兰玄遥皱起眉头

    “你哪里不舒服?”

    冰凉的雨滴落在她的身上,她竟也感不到半分的凉意,只觉得身体滚烫发热,像是有火在烧一般。

    耳鸣阵阵,她看着兰玄遥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连呼出的气也是一片滚烫。

    他垂眸看见林芙蓉脚下的雨水似乎都被血染红了。

    “你的腿怎么了,给我看看。”

    她唇瓣微微抿,将裙摆拉起,男人便看到纤细的小腿上一个醒目的毒蛇留下的牙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兰玄遥的神色微沉,目露不悦的看着她。

    林芙摇头,声音温柔的开口。

    “我也不知道是何时被咬……”

    话未说完,只觉得海潮般的眩晕感重重的向他袭来,她的身子似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便倒了下去。

    浓雾般的晕眩,像是冰冷的水草将她缠绕,似要将她拖入黑暗的漩涡之中。

    意识濒近消散的时候,温热的气息落在了她的小腿上。

    飘风骤雨间,林芙潮湿的衣裙勾勒出了曼妙的身姿,只觉得意识沉沉下坠,可忽然风雨停滞,只感觉小腿上传来了一阵温热的气息。

    失去了视觉的女郎,触觉和听觉变得格外的敏感,鼻息间是清冷的雪竹香气,温热的气息落在小腿上,将尖利的刺痛感温柔笼住,听到他撕扯开裙摆的声音,布料滑过脚踝,温热的湿意包裹着她的伤口。

    男人的指尖轻轻扯动她的伤口,滚烫的疼痛感骤然与他手腕上那轻柔垂下伴着抚慰的冰凉佛珠相触,似乎是佛珠常年被主人所佩戴,也染上了那清冷淡漠之感,触到她刺痛的伤口,竟镇住了那无边无际的疼痛。

    头晕目眩间,她被横抱起来,身体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

    耳边渐渐的浮起了马车滚动的吱呀声,纷乱的脚步声,嘈杂的低语声。

    直到带着男人温度的清冷雪竹香气向她袭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将她轻轻环绕,她坠入了无尽的梦中。

    朦胧的烛光从薄如蝉翼的轻纱中透了出来,她的面前隔着一座巨大的鹤影掠竹林的水墨屏风,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影倒映在屏风上,竟让林芙有一刻的恍惚。

    仿佛着在光影斑驳间投下的暗影,才是真正的鹤影。

    望着周遭陌生的摆设,林芙骤然清醒,身上盖着的月白色锦被残留着男子身上如月落竹影般的清冷香气。

    这里是兰玄遥所住的听雪阁。

    林芙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身上的衣裳都已经换成了干净的长袍,衣裳上梅纹如星光点点落于其上,恍若浮光,就连她身上穿的小衣都被人脱下,凌乱的放在床边。

    宽大的衣袍笼在她的身上,竹影斑驳,立在清影重重的山峦上,清云若雾,朦胧迷离的掩盖住了那一抹旖旎的曼妙。

    她的面色烧的滚烫,脑海中骤然浮现起他那双犹如霜雪般冷静的长眸。

    实在想象不出,她未自己褪衣换袍的模样。

    屏风外,传来了一阵响动,她悄悄的往外瞥了一眼,屏风的缝隙,露出一小片月白色的衣角。

    窗外的春风拂过,衣角纷飞,庭院内玉簪花的浓郁香气款款吹入房中,与那一抹清冷的雪竹香无声的交缠在一起,透着似雪般的寒。

    “公子体内本就残留毒素未清,体内为何又多出银环蛇毒,这身子可如何受得了?”

    “我已开了一副药命人去煎了。”

    “若公子服下后,身子有不适之处,便去太医院叫我。”

    太医行礼离开后,屋内重新归于平静。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林芙从屏风内绕了出来,有些迟疑的俯身行礼。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声音温柔似乖软的奶猫,充满了对主人的依恋与信赖。

    书案后端坐的男子面如清月,身着月色竹纹常袍,恰如月宫玉树,挺拔清冷。

    她双手交叠伏地,玉砖上的凉意缓缓流淌至指尖,身上的衣袍被风吹动,轻轻扬起。

    许久的沉默后,兰玄遥终于开口。

    “过来给我看看你的伤。”

    那声音清冷冰寒,像是那天落在她身上微寒的冷雨,初春回暖,周遭是一片暖意,可郎君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却忽然觉得冷汗从背脊被激出,湿意染上了衣裳。

    长睫轻轻压下,慢慢起身,款步走到他的身边。

    两人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清冷的雪竹香气萦绕在她的身边,让她觉得恍若置身于月宫仙境,似有一种不染凡俗的疏离之感。

    冷白似雪的手指出现在她的面前。

    手掌轻翻,一瓶白玉瓷瓶装着的药膏便从他的掌心落下。

    “这瓶药膏能祛除你体内的蛇毒,记得按时敷药。”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温软的掌心,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的垂下了眸光。

    “回去休息。”

    声音清冷淡漠,令人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月影如霜般落下,夜色温柔。

    林芙回到了自己的白梅庭,却忽然见到了一个俊朗少年身影。

    突然在自己的住所见到了少年的身影,脚步不由得一停,尴尬的僵在了原地。

    而少年似乎也听见了这边的响动,转眸望向了归来的女子。

    “你是林芙?”

    少年身着明亮的橙黄色锦袍,鲜衣怒马,身着戎装似夏阳烈日。

    见到他,林芙虽有意外,但行礼的动作分毫不差,温柔从容,如月色下静静绽放的玉簪。

    并不似见到兰玄遥时,心跳怦然,不知所措。

    面前的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姿聘婷,眉眼如画。

    或许是身材娇小瘦弱之故,多了几分如弱柳扶风的娇柔之态。

    平白的勾出了他心底的欲念,想要将这样娇美的女子占为己有,让他永远只属于自己一人,况且她身世孤苦,在兰府名义虽是棋女,可兰玄遥似并不将她放在心上。

    若是自己再使些力气,想要将她带回宋府,也不是不可能的。

    宋扬的目光似无意间落在了林芙束发发簪上,他的瞳孔微缩,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兰玄遥的发簪。

    “姑娘发间的簪子倒是挺特别的。”

    林芙闻言,想起这发簪乃兰玄遥所赠,面色微微有些发红。

    “既是送人发簪,自然要有些诚意,姑娘玉容花貌,配得上最好的一切。”

    “若只是随手相赠,怕是用心不诚。”

    宋扬唇间带笑,说出的话却若有所指,林芙攥紧了手心,脸上露出了几分黯然。

    他的目光始终停驻再林芙的身上,见她手上拿着一个药瓶他忽然开口。

    “姑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可上过药了?”

    她的手指捏紧了白玉瓷瓶,似冷风吹散了云雾,过往的记忆清晰的浮现再他的脑海中。

    当时她虽然昏昏沉沉的,可她隐约能够感觉到,是兰玄遥替她吸出了毒血。

    想起了郎君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小腿上,脸颊就烧的滚烫。

    “只是小伤,我自己上药便是了。”

    她垂下了眼眸,想要少年能快些离开,可又不敢开口,怕得罪了人。

    “若是姑娘不便,我可以为姑娘效劳。”

    凉风徐徐吹过了她的发梢,她的心间有些慌乱,不知少将军为何回提出如此越矩的事情,正慌乱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冷如碎玉的嗓音。

    “这么晚了,少将军为何擅闯兰府?”

    林芙闻言,背后不由得有些发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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