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称之为一种幻觉，就像在舟海酒店就餐前，那家帝国服饰店里，镜面上掠过的涟漪，也许这只是艾的一抹灵光点亮的幻觉。

    听听他们说的。

    他们是谁呢？

    “我有没有想说的？”安娜正在宿舍自用房内组装模型，她抬头看一眼坐在一边沙发上的艾，“哦，你是来问魔药研究情况的。”她拿出一沓笔记递给艾。

    “你看，这目前是我们研究出较成熟的药剂，预计上市应该能给你赚不少，但是这个要做的手续很难，药剂类联邦管控很严格，基本都是官方在产出，我们这种民间的很难找对路子，让我带回乌西克卖，这倒也可以，只是乌西克的法律规定，这种新药实验时间最短也得有五年，所以短时间内没有收益。”安娜正在给模型手动涂装。

    艾随意翻翻书册，没多在意地点头。

    安娜接着说：“我倒是希望你能把这些药剂的专卖权留给我们，大概两年内，我会和我妈详谈，跟你签约，现在嘛，你不会想让她这么早知道你的身份的。”

    “什么？”陈姿将恩佐过肩摔摔到训练场的地上，“要说什么，我想想。”

    恩佐翻身攀上陈姿的肩背，他胳膊绞住陈姿的脑袋，面目狰狞但是希望艾能和陈姿多说说话。

    陈姿猛然跳起后摔，她说：“之前忘了和你说，那个骗你钱和房间的人死了。”

    艾歪头。

    “不知道谁干的，估计是和谁打架死的吧，受了挺多伤的。”陈姿后滚按住恩佐。

    这时候，艾该做什么，是要保持微笑，还是流下眼泪？

    得到力量的她，与以往变得有些不同，倒不是被真神污染而产生的转变，而是她真实面貌的流露，那些不被容纳进神职的情感流露。

    于是，艾先说“真是可怜”，然后完美地笑了笑。

    “我有什么想对你说的？”恩佐在陈姿手下扭曲，“你一定要现在问我吗？”他脖子一斜，躲过陈姿正面砸下来的拳头，那拳头将地面也砸出裂纹。

    他冷汗狂掉，不可置信地望向上头，陈姿嘿嘿一笑：“失误。”

    在不知第几次被甩出去的时候，他飞在空中看向艾，淡淡道：“我恨……算了。”接着被拽回战场。

    “……”季少辞站在门后，他的面前是一大落地镜。

    他似乎刚洗完澡，黑发一缕一缕垂下，绿色的眼睛藏在阴影中，上半身什么也没穿，还有些水渍，他手中拎着条运动裤，正慢慢往上套。

    “有什么想对你说的？”季少辞沉默了一下，动作自然、从容不迫地让运动裤遮住里面穿的灰色平角裤，“联合博览会要开始了，南林是主办方。”

    “联合博览会？”艾第一次听说这个。

    季少辞从镜子上取下之前挂上去的衬衣：“单兵联赛明年开始，联合博览会就是联赛的开幕式。”

    单兵联赛是什么艾还是了解过的，这是联邦与帝国军校联合举办的单兵系竞赛，比赛内容类似模拟舱训练，只是从虚拟转为实景。

    艾如今对钱已经没什么执着了，只想接近帝国皇室，搞到米亚迪尔的东西。

    比如潜入皇宫，只是她能飞到那，但不能躲避人类的科技和他人的视线，贸然前去会带来很多麻烦。

    所以，最好是从正规的途径，譬如金玫瑰赛。

    至于这个单兵联赛，艾的体能较弱，她并不是完全对此有把握，还要在不暴露力量的基础上获胜。

    她表现得兴趣蔫蔫。

    季少辞自顾自扣上衣扣，随口说：“这次博览会，据说帝国太子也会到场。”

    “萨迦勒斯？”艾试图不去想关于这位太子的事。

    季少辞瞄向她，平静回应：“是的，太子萨迦勒斯·克拉尔索伊，单兵联赛两年一届，帝国的军校学制与我们不同，但是换算过来他大概是我们的学长，这也是他首次参加联赛，有报道说，他将全程参加博览会。”

    要参加联赛对抗萨迦勒斯吗？艾十分抗拒，但又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要参加的话我们不一定能上场。”

    “为什么？”艾下意识问。

    “……”季少辞料到她对帝国太子特殊的态度，“博览会前我们学校有一个三个月的训练，成绩合格排名前列的才能参与，二、三年级有几个是专门留校参加比赛的，训练中有机甲赛内容，我们没还没实操过。”

    艾点点头，正要离开，回头又说：“你的门没关。”

    季少辞沉默，他知道他没关，他在群里看到了几个人的吐槽，意识到艾会来找他，于是他特别没关门，留了条缝刚好能看到他换衣服的全过程，没想到她直接推开门，紧接着开始对话。

    某一时刻，他突然对这些挫败感到习以为常。

    在准备报名赛前培训前，她要先把尚未提交的银玫瑰参赛作品修改完毕。

    这次的精神格空间没有限制，只是有一个主题——门。

    艾看到这主题，就想到神国大门，于是她便立刻着手刻画。

    建造起门来，对于她并不困难，在梦里还是现实中，她都有将那道门仔细刻入脑中，任何一个细节她都不会忘却，只是困难的点在神国的气息上。

    精神格内造物不过是用精神力创造出来的虚影，得通过其他技术将那些造物再造出来，而气息，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人类的科技是无法复原的，在精神格中也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作品出现。

    艾唯一知道也许有相似的就是，某届金玫瑰比赛中，金奖得主做了一碗面条，那面条栩栩如生，甚至还能感受到热气和香味。

    艾曾花下5000重金买了一次阅览权，一睹其真容。

    它的外观较为粗糙，或者说是在银玫瑰中都不会得奖的粗糙，但是那香气是实打实的。

    由于此类造法，通过星眼入口已经不够了，她特地借安娜寻常用来练习做机甲的游戏舱。

    游戏舱不比学校模拟舱专业，也不比黑曜石公司的设备高级，但是对艾来说已十分够用。

    神性不够，她就在门后放下自身的投影，将其调为暗色，再将门后的精神格压缩删去，让人看不到背面，而每个站在门前的人类都会把她的投影当成神国的气息。

    正式提交作品前，安娜几人都很好奇艾这次做的是什么，索性去模拟舱训练基地，集体围观。

    艾站在几个“蛋”前，看到他们缓缓爬出，清一色的呆滞神情。

    “感觉怎么样？”艾笑。

    “这是？”安娜看向她。

    艾点头，说：“神语我已经模糊了，你感到晕眩吗？”

    安娜惨白着脸摇头。

    三人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艾的世界对他们来说都太不可思议了，他们的世界还要对抗充满恶意的宇宙生物，而艾有一条成神途径。

    总觉得……没有公平……

    艾愉悦地提交作品，并在几日后报名了军校训练赛。

    没有人来劝阻她，知道她身体数值的教官和方玉都没说什么，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特殊的身份。

    进入训练营前夜，黑曜石公司发出了第二支游戏预告，同时释出该游戏的名字——莉莉丝。

    莉莉丝是demo女神的下午茶中，拥有太阳、光明、美与爱神职的主神。

    视频开头，是一朵黑白手绘玫瑰，接着材质变化，成为一朵真实红玫瑰，接着是黑色，最后碎成无数瓣落向四方。

    花瓣飘过，主神莉莉丝手指星空深处，一道巨大的门若隐若现，她的脚边是湛蓝色的湖泊，湖中鱼尾轻轻摇摆。

    会议厅衰败脏污，黑暗和藤蔓在四处蔓延，它们从门缝中爬向外界，攀上大门，大门出现裂痕。

    忽然，门轰然碎裂，门背后的黑暗亮起，是一片梦幻的黑玫瑰花田，一道身影站在花海中央。

    艾沉默地看完全部，看完便抛诸脑后，将自己之前接下的工作做个结尾。

    第二天进入前往训练营的飞行器时她能听到同学们都在热烈讨论那游戏。

    如果，黑曜石消失就好了。

    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