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清骨肉

    三天后。

    古尔芒百无聊赖地蹲在二楼的废弃盥洗室里,眼珠子时不时地瞥向支架在地板上、还正咕噜冒热气的坩埚。

    一阵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古尔芒抬起脑袋,雾气缭绕中好不容易分辨清楚了来者是谁。

    “雷古勒斯,你终于来了!”

    “久等了。”

    “怎么会久等,多亏了你愿意来帮我。”

    雷古勒斯微微笑了笑,俯身接过古尔芒手中的搅拌棒。

    “古尔芒,现在距离晚上的天文课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先去礼堂吃点东西。”

    古尔芒的表情兀地一僵,眼里随即闪过几丝尴尬。

    “我……我还是不去了……”

    雷古勒斯看着她愈发发青的面色,有些好笑地问道:

    “吃饭竟然已经不是你人生的头等大事了?”

    古尔芒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她用手揉了揉僵硬又发热的脸颊肉,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因为……很多原因……现在,我和西奥多还不能同时出现在一张餐桌吃饭……”

    “你们吵架了吗?”

    “那倒没有……说实话,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好像事情就已经演变成我和德拉科先去礼堂吃饭……而潘西的理由是要减肥少吃,所以常常会在我们离开以后打包些吃食带回休息室……西奥则会一直等到饭点快结束、礼堂人变少的时候才会过去……”

    雷古勒斯沉下声音:“听上去——问题似乎很严重。”

    古尔芒不由惊呼:“很严重吗!”

    “你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不是么?”

    “对啊!我和德拉科、潘西分别还说过两句话,只是他们之间一句话也不说……不过,我和西奥之间也和他们一样,自从庆功会结束以后,一句话都没说过了。”

    雷古勒斯望着沸腾的坩埚思索了片刻,又抬起头来,瞧见了对面一边说话还一边张牙舞爪比划手势的古尔芒。

    “你看上去很想改变现状?可是在我看来,你这些天一个人自娱自乐也算尽意尽兴了。”

    古尔芒有些心不在焉地耸了耸肩膀。

    “无论如何,自己开心最重要了……一个人总也有一个人的好处……”

    “我们几个朋友的关系……虽然今不如昔,但好在对我的影响不算大……“

    “要知道,我们几个能成为朋友的前提条件是德拉科.马尔福,只要我和德拉科的关系没有僵化,我在斯莱特林的一席之地就不会有什么变化,我也依然可以随心所欲……”

    “唉……我只是看不明白西奥……我好像也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坏事……我们只不过是在塔楼上聊了一会儿,第二天他就不理我了。”

    听见“塔楼”一词,雷古勒斯轻抬了抬一侧的眉尾,嘴角泛起些许玩味的笑意。

    古尔芒叹了口气,继续道:

    “假如西奥是因为这件事懊恼,不愿意理睬我一个人,也算得上是师出有名。可是他现在也极少和德拉科、潘西交谈,这就更奇怪了。”

    “出乎意料,你的疑问竟然是这个?”

    古尔芒有些迷茫地望向雷古勒斯。

    “当然也还有其他疑问,只是西奥对德拉科他们的态度变化更让我感到奇怪。”

    雷古勒斯沉吟了一小会儿。

    “提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今年刚开学的时候,在特快列车上发生的事情吗?”

    “你是说德拉科因为你的名字不是星星的名字,然后非常生气——这件事?”

    “不,我说的是西奥多.诺特,因为我突然出现在隔间里,他转而去隔壁落了座。”

    “西奥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生气吧?而且……到现在都隔了多长时间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也许西奥多.诺特因此又再次认清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说来话长,如果真的要细说下来,牵扯了至少三个家族几代人的恩怨,当然也涉及到了那个人和食死徒的很多事情……”

    “不过,简言之,西奥多.诺特作为诺特家族未来的继承人,他应该从小就明白——他的个人利益理应永远服务于家族兴衰,而且诺特家族在很大程度上都依附于马尔福家族,他理应从日常的处处小事里不断告诫自己诺特家族的不利处境。”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他就更不应该和德拉科他们疏远了啊?”

    “或许……这一次只是他的个人意志在作祟,他的个人意志开始不受约束,日积月累就能够壮大到和家族意识起了冲突——”

    缓缓谈及此处,雷古勒斯的一双灰眸难以克制地逐渐放空,思绪竞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落入回忆的无尽旋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根本就没过多长时间。

    古尔芒的出声很快就制止了雷古勒斯的思绪蔓延。

    “个人意志?你的意思是指西奥他自己的想法吗?可是两者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起冲突了?”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雷古勒斯的双眸不由一颤,目光随即紧盯着古尔芒的一双黑眸。

    “我猜想……也许是因为某些事或者某个人,他们带来的影响寸积铢累,慢慢地改变了他……如此一来,滴水穿石,他很难不会陷入混乱……”

    听着听着,古尔芒的眼睛里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挠了挠头,“你怎么会这么清楚?就好像你也经历过似的。”

    雷古勒斯的脸上徐徐笼上了一层阴影,无从招架的凄意正潜在这层暗影之下,渐渐侵入进他这颗仍在挣扎的心里。

    “或许吧,可是不同人的经历必然是不同的……”

    “倘若真要深究……大概……是自西里斯第一次同母亲争吵的那天起……又或是,自我朦朦胧胧地察觉到他再也不会和我一条心的时候……或许吧……”

    “那时候……我虽然还小,也逐渐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个人是永远无法摆脱家族的,就算剔骨削肉、剜心剖腹也永远无法挣脱禁锢……”

    听见此话,古尔芒全然愣住了,若说起巫师界中纯血家族与继承者之间的羁绊,她理解起来确实有些雾里看花、琢磨不透,可一旦提及“剔骨削肉”这类词汇去形容这段极深的关系,这层阻碍理解的雾气立马就散去大半了。

    削肉还母、剔骨还父、自戕而亡……

    这件事她的印象极其深刻——

    当年,封神榜出世正逢乱世,她当然也不会放过祸乱人间的好势头——她记得,那时候她还没开始闹多久,陈塘李氏哪吒的死讯就因为太过出名,居然从南至北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不过,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如此想着,古尔芒的视线再次对焦上雷古勒斯的一双灰眸,刚刚还充斥其中的凄色早已经找不见半分踪影。

    “所以,实际上你不用顾虑太多,古尔芒……一旦另两人的关系缓和,诺特自然不能驳斥马尔福的体面……”

    ……

    次日,午后,

    魔药课上。

    古尔芒再次被关了禁闭。

    这已经是本学年的第六次关禁闭惩罚了,其中包括了故意作怪和无意为之——两种截然不同的犯错态度。

    这些隐藏在不同行为中的信息,发出惩罚措施的西弗勒斯——作为常常被冒犯的对象当然是可以分辨出其中的不同之处,因此关禁闭的天数也随着其行为的恶劣程度有所提升。

    但是,这些隐藏线索,同堂上课的学生们几乎无法察觉,所以,但凡和斯莱特林学院一起上过魔药课的同学们,私下里都觉得在斯内普心里的讨厌程度,古尔芒.道将有望赶超哈利.波特。

    课后,魔药办公室内。

    古尔芒磨磨蹭蹭地处理好了两桶有角蟾蜍,就在她准备告辞出门的时候,西奥多正巧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

    魔药办公室外,古尔芒来来回回地在走廊上踱着急躁的步子。

    十几分钟以后,西奥多终于从门缝里探出了头,于是古尔芒不管三七二十一,扯住西奥多的袖子就把他望门外拽。

    西奥多还没反应过来,一通暴力撕扯就把他从门缝里生拉硬拽了出来。

    他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说话,最后,他保持着这一面部表情和心理状态,生生被对方左拐右拐地带到了一处僻静走廊的角落里。

    两人面对面站定。

    古尔芒的一双溜溜转的眼珠子就开始上下不停地扫视着西奥多。

    这样的目光对上眼后犯怵是难免的——西奥多深知这个道理,干脆就斜侧过僵直的身体,不肯看向古尔芒。

    尴尬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这时候,倒不是西奥多不愿意动唇说上一句话,而是因为他想对她吐露的真心话实在太多,一时之间像乱麻一般卷绞在一起,哪一句放在首位,从千言万语中抽离起来太过困难。

    几分钟后。

    同样一直在组织语言的古尔芒,率先出了声。因为万千思绪中,她打定了主意——放弃委婉的话,开门见山才是正道。

    她神情矜重,语气沉稳。

    “西奥……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

    “直到昨天为止,我想我终于有些明白了你那晚对我说的话。”

    话及与此,西奥多的身形猛地一顿,后脊毫无征兆地一失力,他整个人就向后倒靠到冷冰冰的墙面上,不过,好在因为透入皮肤的凉意,他也渐渐恢复了些神志。

    “你……明白了?”

    古尔芒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

    “不能算是全明白了……”

    “这里的很多事情我都不太了解,但是一些感受我能连类比事地体会到一点。”

    “我也最讨厌束缚了,快乐和自由对于活着的生命是多么重要——我不知道西奥你最近的心情怎样,如果只是从我的角度出发,我当然更希望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去上课、一起去礼堂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

    西奥多的目光偏移了几英寸,堪堪对视上古尔芒的眸子,只一眼,欲言又止,立刻又移开了视线。

    因此一眼,古尔芒的心里觉得希望之火犹存,秉持着不服气不放弃的坚定信念,古尔芒越战越勇、越挫越强!

    “西奥,日后的艰难险阻和今天的快乐生活有什么关系呢?”

    “趁着现在还没有因为那些暗处的桎梏而彻底绝望,不如先不要把自己逼进混乱里,能开心地活过一天,就像是多抢到了一天去挖掘珍珠宝藏的机会一样——

    “多收藏起一天的快乐记忆,就算到了不得不把自己关进囚笼的那一天,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也会一直伴随着余生,说不定,到时候仅仅是品味一番过去的快乐,就连未来遇到的磨难也能够咬牙挺过去呢!”

    一语毕,又是一番无言的缄默。

    西奥多犹如一座冰冷的石像,他只是低垂着眼睑,只有长长的睫毛时或轻颤一下。

    长时间里,他只是死死咬住下唇,似乎妄图倾听他的声音只有等到下个世纪的福音所至。

    “可是……”

    单是为了这一个词,古尔芒就感觉后文终将来临,此刻双腿全麻的牺牲是相当值得的。

    于是乎,又过去了许久。

    “可是……假如……”

    “假如因为那些看不见的禁锢,未来的日子,活下去会一天比一天窒塞……”

    “那么,这些美好的回忆……反而会使人深陷在过去缥缈的快乐里……”

    “到那时候,不止是现实种种与过往好景的残酷对比会令人痛苦,就连想要强打起精神去面对明日的祸患……也会因为陷入美梦而难以自拔的困境……反倒产生了多于双倍的折磨。”

    这番话,西奥多说得磕磕绊绊、时断时续。

    他说话时,幽暗的雾色全然笼罩住了他,无望的情绪一直蔓延到古尔芒的身边,总是能让古尔芒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削肉还母,剔骨还父”的凄惨景象来。

    “我不知道怎么说服你……”

    她说完这句话后,是一串连声的叹息。

    “但是……我知道……现在总是好的……”

    “无论未来怎么样,当下这一刻总是好的,西奥,如果我们此刻又乘着巴克比克在夜空中飞行着,这一刻的我们一定是最快乐的。”

    说罢,古尔芒也不肯轻易懈怠,又继续在脑袋里组织起其他鼓气的话来。

    深思熟虑了好一段时间,翻来覆去的转动脑筋。

    古尔芒的脑神经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的肚子却跟破锣一样“叽里咕噜”地大声叫唤起来了。

    突然没能反应过来。

    古尔芒愣住了片刻,结果,片刻之后,她的肚子叫唤得更厉害了。

    凝重的气氛瞬间被迫消解,眼见着西奥多黯淡的目光逐渐变成了呆滞——古尔芒一下子没忍住,毫不顾忌地大笑出了声。

    “哈哈哈——原谅我!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尾!”

    古尔芒乐不可支地说着,抬手就拉住了西奥多的手臂。

    “西奥,我真的太饿了,我们一起去礼堂吃饭吧!”

    ……

    6月22日,周四的晚上。

    距离比赛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复方汤剂也终于要在今晚熬制出来了。

    月色正好的夜里。

    古尔芒悄悄溜出斯莱特林休息室,正在她刚走出长廊不过十步时,一阵迅疾的脚步声从远处的楼梯间传了过来。

    周四的晚上是西弗勒斯轮班巡夜。

    古尔芒连忙倒退了两步,闪身躲进石柱的后侧,直到眼见着西弗勒斯走进魔药办公室以后,她才轻手轻脚地路过办公室的门口,然后飞奔向二楼的废弃盥洗室。

    一进门,古尔芒便背对着大门蹲了下来,开始仔仔细细地检查起复方汤剂的成色。

    “雷古勒斯,复方汤剂还好吗?”

    “放心,一切正常。”

    古尔芒点了点头,缓了口气后,撸起右手的袖口,探身从雷古勒斯的手中扶住坩埚里的搅拌棒,接着用另一只手将搁置在一旁的最后1勺草蛉虫加入到坩埚之中。

    三分钟以后,古尔芒拿出口袋里的魔杖,逆时针轻轻挥动着,以控制搅拌棒匀速等力旋转三圈。

    液体静置十分钟后,在雷古勒斯的帮助下,两人很快就完成了装瓶的工作。

    只是很不幸的是,正当古尔芒开始清洗坩埚的时候,这些天少有露面的桃金娘,忽然间毫无征兆地从通水管道里钻了出来,吓得古尔芒猛一下子加强了“清泉如水”的魔力,强劲的高压水柱直接冲翻了支起坩埚的三脚架。

    “嗙嗙啷啷”的好大一阵动静之后,桃金娘“咯咯”嗤笑着飞快地钻进了隔壁间的马桶里。

    雷古勒斯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地面,紧拧着眉间,起身从古尔芒的身后快步绕到盥洗室门口。

    他噤声等待了几分钟,确认并没有因此引来任何人以后,再次踱步走回原位,只是一双警惕的灰眸仍会时不时地瞥向门口的方向。

    同一时间里,古尔芒用几道“恢复如初”的魔咒迅速复原摔碎一地的坩埚。

    看见雷古勒斯默不作声地返回来,古尔芒的黑眸里涌出些许慌乱。

    “没什么问题吧?”

    雷古勒斯轻轻摇了一下脑袋。

    “没有。”

    古尔芒长吁出一口气,继续挥动魔杖清洗起坩埚以及其他的金属用具。

    十几分钟后,古尔芒把这些零零散散的器具全都收进纳戒之内,紧接着挑出了刚才熬制出的三瓶复方汤剂之中成色最不好的一瓶来。

    “真没有想到,当年莉莉.伊万斯拔给我的头发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莉莉.伊万斯已经是二十年前的称呼了,现在应该是莉莉——”

    雷古勒斯的话还未说完,古尔芒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就在这一瞬间像是被鼓槌猛砸了一下,她的胸腔内随之立刻回荡起了“咚”的一声剧痛。

    猝不及防间,古尔芒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怎么了?”雷古勒斯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古尔芒拍了拍胸口,沉吟道:

    “没事……你继续说吧……”

    雷古勒斯轻呼出一口气,语气淡淡地接着讲道:

    “你明白的,她已经是波特的妻子——莉莉.波特了。”

    “波特”一词的尾音刚落下——

    古尔芒只觉得猝然之间心脏被猛一紧拧,此刻的痛感至少是刚刚突如其来的那一下的好几倍!

    “嘶——咳咳咳!”

    古尔芒没能忍住痛意,身体朝前一歪,失去重心,“砰”地一声就单膝跪倒在地上低咳了好一阵……

    “这究竟是怎么了?”

    雷古勒斯的脸上浮出一层薄薄的担忧,随即伸出了一只手臂搀了搀对方的臂肘。

    古尔芒没有答话,她低垂着脑袋,深深呼吸着。

    她只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了——

    思来想去……

    难道是巡夜的西弗勒斯抓到了哈利在夜游,而哈利又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了他?

    古尔芒压下心中的困惑,朝雷古勒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

    “也许你明早最好去一趟校医室。”

    雷古勒斯的双眸里快速略过一抹疑色,只是他嘴边的话仍听上去十分关切。

    “没事的……老毛病了,不碍事。”

    说着,古尔芒缓缓站起身来。

    “今晚是西弗勒斯巡夜,以防万一,我看我们还是早点试验、早点回去吧。”

    雷古勒斯点了一下头,做出“请开始”的手势。

    古尔芒也不耽误功夫,拔掉玻璃瓶的塞头,将药剂一口倒进喉管里。

    伴着一阵恶心的反胃干呕,只听“咔咔咔”好几声骨骼变形的声音后,古尔芒已然彻底变成了另一副模样——红发绿眼,正是17岁的莉莉.伊万斯。

    只是,还没等古尔芒高兴片刻——

    瞬息之间,一阵强似一阵的心绞痛旋风暴雨般地朝她的感官系统强攻猛打起来,这千万把刀割似的酷刑还没来得及让古尔芒惨叫出声来,下一刻,宛如巨浪一般的、浓烈又令人窒息的悲伤,转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架势将她彻底淹没。

    古尔芒禁不住喉头呜咽了一声,眼眶里瞬间蓄满了眼泪,又在下一秒顺着双颊滚滚落下。

    正面向她——将整场变化尽收眼底的雷古勒斯着实吃了一惊。

    他愣住了几秒钟,又很快反应过来,赶紧从外袍的内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帕递上。

    与此同时,自小养成的礼仪迫使雷古勒斯的目光错开了女士流泪的面庞,他的视线上移,开始下意识地警觉着盥洗室门口。

    这会儿,澄亮的缺月透过几米开外的玻璃窗,漫不经心地洒下了几缕惨淡的光辉,又恰好在盥洗室门口的阴森走廊上投下了一道颤动的黑影。

    雷古勒斯立刻戒备了起来——

    “谁!谁在那里!”

    话音未落,地上的黑影快速一闪,旋即消失了。

    雷古勒斯快步紧跟至门口,只能模模糊糊地瞧见最近的拐角处飞掠过的一角黑袍。

    雷古勒斯下意识抬脚去追,一步还未跨出去,他兀地想起自己糟糕的身体状况,动作一滞,再回头看向古尔芒——对方似乎完全陷入了难以抑制的伤痛之中,此时的她已经蹲下了身,正抱着双膝无声恸哭。

    雷古勒斯叹息着走回到古尔芒身边,他弯下腰凑近,压低声音对古尔芒提醒道:

    “古尔芒,大概刚才我们谈话的时候,门外有人。”

    其实,雷古勒斯原本并不对这条消息的震慑力抱有多大的期待,这不仅是因为偷听谈话的人已经无从找起,更是因为古尔芒的情绪波动实在太过强烈,他合理推测古尔芒极大可能听不进去他的话。

    可是,令他非常意外的是,此话一出,古尔芒那本来深埋在双膝之间的脑袋倏地抬了起来,她那张莉莉.伊万斯的面皮上满是泪痕,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也哭得通红。

    古尔芒的双唇颤抖了好几下,眼眸里写满惊讶又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是说——是因为有人看见了我现在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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