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怀音在英国是读艺术专业的。他们这群老同学和她联系不多，只知道她回国后开了一间工作室，至于别的，就没再关注过。祝余还是把PPT上的logo和喻怀音朋友圈背景图对比了一下才确认的。
“你去……”祝余有点不好意思，“讲讲价？”
她说的像是在菜市场挑大白菜一样，苏青忍不住笑了，故意逗她：“为什么是我去，你们女生之间不是更好说上话吗？”
祝余一顿：“我不会讲价。”
她全然不顾苏青这个备受SA喜爱的顶级富二代会不会做这种事，总之她不会。
她虽然是个穷人，却只会流连于各大电商平台四处薅商家羊毛，买什么一分钱的抽纸洗脸巾，或者等购物节大促囤便宜零食，至于线下讲价……
讲不来一点。
她顶多会蹲在水果摊旁边等战斗力超强的阿姨们砍完价以后，若无其事清清嗓子，跟一句：“也给我来两斤。”
苏青含笑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当去菜市场买白菜呢？
祝余的眼神飘忽半晌，又飘回老张身上：“不能涨点预算？”
老张抱着大茶缸吹气，立场很坚定，态度很坚决：“不能。”
祝余叹口气，趴在桌子上。
苏青手里拿着支水笔，转了两圈，轻轻点下祝余额头：“咱俩中午去请她吃顿饭，见面再说吧。”
午餐时间，三十六层的空中花园餐厅，绿植环绕，钢琴声雅致悠扬，桌上放着束娇艳欲滴的芍药。
祝余一落座就被价格惊到了，瞳孔地震，瞥一眼一旁西装革履的服务员，缓缓把菜单立起来遮住嘴，小声问苏青：“公费？老张同意吗？”
“我请客。”苏青翻着菜单，气定神闲，“咱们园那点经费，还是省着点花吧。你吃什么？”
“哦……”
祝余低头去看菜单。上面全是英文，还是花体的，看的她一阵头晕。以她的英语水平，大学时能擦线考过四六级都是她考前拜考神拜的虔诚的功劳，更别说看懂这种全是生僻词的菜单了。
她抬眸瞄一眼苏青，不想露怯，随便指了一行字给侍应生看：“这个。”
侍应生道：“好的女士，请问您确定需要一杯白葡萄酒吗？”
祝余摸摸鼻尖，囧了：“……我不确定。”
苏青哑然失笑：“我来点吧。”
祝余感受到了来自学霸的嘲讽，弱弱的合上菜单，端着柠檬水喝，听他报菜名。报完以后，他把菜单递给侍应生，缓缓说：“菜单上不标注中文是不符合规定的。”
侍应生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份菜单来：“先生，我们餐厅是有中文菜单的。”
祝余握拳，怒了：“你们怎么不早拿出来啊！”
侍应生很委屈：“您也没要啊……”
祝余：你看我像是认识英文的样子吗？
点完菜，喻怀音才到。
她今天穿了一件杏色改良版旗袍，掐出一截婀娜腰身，水滴立领，配一串光泽莹润的珍珠项链，长发用一支木簪子挽起来。整个一古风温婉美人，直接拉去横店演民国戏都完全没问题。
祝余眼睛都直了，只见她放下包，盈盈落座，未语先笑：“我来晚了。”
苏青淡淡说：“是我们到的早。”
喻怀音看看祝余，又看看他。开门见山的问：“请我吃饭有什么事？”
“没事也可以请你吃饭。”
祝余托着下巴听他们俩一来一回默契十足的对话，心想这俩人还挺般配。
等菜上齐，她默默的吃东西，决心把这事丢给苏青，让他去开口。
苏青又和喻怀音寒暄几句，无非是谈谈最近工作怎么样。喻怀音忽然说：“你今天话很多。”
苏青一顿，发现没有话题可以聊了，干脆说：“确实有事找你帮忙。”
喻怀音停下正在切牛排的手，看着他，有点惊讶的问：“你还是第一次找我帮忙呢，什么事？”
苏青说：“园里想做一批文创……”
喻怀音笑了：“最近工作室有点忙，但为你倒是能插个队。不过你是甲方啊，干嘛还用请我吃饭，这么客气……”
祝余正端着杯柠檬水喝，咬着吸管看苏青，目光炯炯，对他寄予厚望。
他长叹一口气，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甲方的预算可能有点低。”
喻怀音又笑了：“等吃完饭我们再详谈，吃饭不谈公事。”
苏青点头：“好。”
吃过饭，喻怀音说：“要不要去我的工作室看看？离这儿也不远。”
祝余挺想去的：“好啊！”
大厦二十三层，只有两家公司，“Yu”和一家科技公司。
喻怀音的工作室办的很不错，在国内文创设计领域首屈一指，一进公司，祝余就看见了展柜里一排奖杯，她轻叹了声：“哇……”
再向里走，展示的是过去的作品。
喻怀音解释：“只是挑了一部分展示。”
祝余挺爱买些小东西的，关注了许多博物馆的文创店，一眼掠过去，看见许多眼熟的产品：“这套是和平江市博物馆的联名吧，我还买了呢。”
喻怀音说：“我们这应该还有样品，喜欢的话我让人找几套拿给你。”
“谢谢啊。”祝余点头，把苏青推出去，“你们去聊正事，我随便看看。”
苏青觉得她今天很奇怪，好像总把她往喻怀音那边推，蹙眉不解的看她。
祝余自认为考虑的很全面。
一方面，她压根不会谈判，压价什么的还是让苏青去做吧。另一方面，她这是在给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啊，苏青不感谢她就罢了，瞪她干什么？
她瞪回去：还不快上？！
苏青摸摸鼻尖，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那你慢慢看。”
“去我办公室吧。”喻怀音让助理去泡咖啡，带着苏青往她办公室里去。
“早上的画稿还没收，稍微有点乱。”喻怀音随手把散落在桌上的设计稿拢起来，抱怨一句，“你不知道，这个甲方特别难应付。”
苏青坐在沙发上，搭着二郎腿，手指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闻言笑了下。
喻怀音抬头时，刚好看见他这个笑，一时愣了愣神。他一身被钱堆起来的气质，矜贵，得体，大方，一举一动带着不自知的摄人心魄的魅力。
转念又想到他刚才被祝余瞪一眼就软下去的样子，喻怀音有点想笑，心里又有点泛酸。大概只有在祝余面前，他才会露出那副模样。
再高贵的人，在爱人面前也像小孩子一样没自信。
她提了一个和工作毫不相干的话题：“你和祝余怎么样了？”
苏青向窗外望去，百叶窗卷上去了，透过窗户，能看见祝余正靠在墙上看手机，不知道看见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的肩膀发抖。
他缓缓说：“就那样吧，没什么进展。你呢？单了这么久，不考虑谈个男朋友吗？”
助理进来送咖啡，喻怀音接过，转着杯柄说：“不习惯。况且也没遇见到合适的。”她自嘲般的笑了笑，“缘分没到吧。”
“嗯。不着急。”
本来也就是随口问一句，没打算深入。苏青及时打住：“谈谈公事吧……”
“我也看出来了，你就是来找我谈价格的。你们动物园最近也挺火的啊，还那么穷？”
苏青叹口气：“之前一直亏。”
喻怀音打趣他：“真挺不容易的。不过你最近也挺火的，我们公司的小姑娘都经常刷到你。你注意了吗？你刚刚一进来，她们都盯着你看。”她向外一瞥，“现在还在看呢。”
苏青随着她的目光向外一掠，这才发现外面走廊还里站着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踮着脚往办公室里瞧，不过位置有些偏，他刚刚没注意到。这会儿被他扫一眼，就立刻散了。
喻怀音笑说：“高中刚开学那会，咱们班外面也是这样的，还有好多拜托我给你传小纸条的。你应该都习惯了吧？”
高一开学前，这群消息灵通的学生里就疯传平江一中的第一名是个长得特帅家里还特有钱的男的。他盛名在外，开学前一周里，吸引了无数女生下课来趴他们班教室的后门，争先恐后的一睹学霸芳容。
后来这张脸频繁出现在第一考场里、食堂里、操场里，大家也就见帅不帅习以为然了，甚至每当各科老师说出“你们能不能向苏青同学学习一下”的时候，就对他的颜值产生了错误的评估。
苏青说：“你没给我吧？”
“是啊，咱俩那时候也不认识，我哪好意思啊。”
“哎——”苏青忽然开口，唇角一抹笑意盎然，“看在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报价能不能再低一点，以后我们长期合作。”
喻怀音笑的更灿烂：“不能呢。”
苏青叹口气，摇摇头：“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回去再看看别家。”
“但是……”喻怀音话锋一转，“工厂那边的价格我可以帮你去谈，肯定是最低价。从设计到打样，对接工厂，我都亲自盯，这个你放心。”
已经是很看在同学情分上的事了，苏青很知足，点点头说：“具体价格我们再详谈，我回去和财务那边讨论一下。”
喻怀音朝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