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很重要吗?”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虞梦禾挂完电话，在笔记本上敲下一行字，不解地看向坐在她身侧的魏述。
“没什么，就问问。”魏述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坐得很乖巧。他穿着今晚出席颁奖典礼的高定西装，中规中矩的黑色，胸口别了一只红宝石的玫瑰胸针，贵气逼人。
只是此刻，他猫着腰，侧脸望着眉头微皱的虞梦禾，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希望从她的脸上读懂些什么。
“你喜不喜欢……”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虞梦禾的手机铃声打断。
虞梦禾示意他不要说话，避开他的视线，开始和电话那边的人交谈起来。
是主办方打来的电话，大意是问他们到了哪里，又核对了一些细节。
虞梦禾处理好一切，再次看向魏述的时候，他已经坐正了身子正靠着窗户在看外面的街景。
“你刚才要说什么？”虞梦禾问他。
“哦，我下个月过生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魏述随口一说，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依旧在看街景，大约有几分赌气的意思。
车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魏述靠着的窗口正好对着商场的广告大屏，上面是当红小生沈桥的奢侈品广告代言。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的话。”魏述又重复了一边。他其实是在说他生日的事。认识虞梦禾前，他的生日一向可过可不过，认识虞梦禾后，虞梦禾总是会大张旗鼓地帮他过生日。一开始，他的生日只有他们两个人，虞梦禾准备得很用心，会为他煮长寿面，会为他亲手做蛋糕。后来为他过生日的人越来越多，虞梦禾就不大上心了，每年送的礼物都没什么新意，连生日祝福都不掐着点送了。
魏述甚至已经摸清楚她送礼物的规律，上次春节给他送的是一套茶杯，这次他过生日就该轮到泡脚桶了。嗯，她去年中秋节送的就是泡脚桶，不出意外，他将要获得他的第四个泡脚桶。
魏述想为自己的生日礼物争一争，他试图唤醒虞梦禾仅存的良知，让她想起她以前说过每年都会送他一件不一样的生日礼物。
很遗憾，虞梦禾没想起来。
她顺着魏述幽怨的目光看到了沈桥的代言海报。此时她才和魏述在娱乐圈站住脚，远远达不到沈桥这个咖位。
她心虚地想到了她当年把魏述忽悠进娱乐圈画的大饼，“我最近在帮你谈C家的品牌大使，虽然比不上这个，但是来日方长嘛！”
魏述“刷”地转过脸来，没有她意料之中惊喜的神情。魏述盯着她，撇了撇嘴，最后只“哦”了一声。
魏述靠回窗边，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在大腿上。他用余光观察着虞梦禾的反应，只见虞梦禾的目光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好似周围没有他这个人。
魏述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重的虞梦禾不得不抬头望向他。
“怎么了？”
“下个月我生日！”
“嗯，我知道。”
似乎怕他不信，虞梦禾又补充道：“你放心，我就是把我自己的生日忘了都不会忘记你的。喏，你看，你生日那天晚上有一场直播，不过今年换了一个平台。”
虞梦禾打开一个计划表，把电脑屏幕朝向他。
魏述斜眼看了看，没精打采地说：“哦，我知道了。”
虞梦禾此时终于察觉出他的不快，她来不及细想车子已经停到了场馆外。
按照主办方给的流程，魏述先从后门到休息室，然后等着和《将军》剧组一起走红毯。
魏述之前凭着各色配角积累了不小的人气，今年更是凭着《将军》里许青一角收割了一大片粉丝，也获得了这次金鹿奖最佳男主的提名。
虞梦禾看了眼车窗外，举着魏述应援物的粉丝比上次多了很多。
此时天已经半黑，路灯橙黄色的光线照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虞梦禾收气了自己过多的思绪，拿起文件夹碰碰在赌气的魏述：“你把表情收一收，粉丝在外面。”
“需要笑一个吗？”魏述伸手把自己的嘴角往上拉。
“你自己决定吧。”虞梦禾带上口罩，下车和主办方来的人对接。
魏述摇摇头，扣好西装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跟着她下了车。
“魏述！”
“魏述！”
“魏述！看这里！”
“魏述！我超级喜欢你！”
“魏述！”
随着魏述的出现，现场尖叫声此起彼伏，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考虑到安全问题，主办方在外围增设了铁栏，还增设了安保人员。但这仍然挡不住粉丝的热情，她们举着礼物挤在铁栏前，似乎想冲破那些障碍把她们的心
意和祝福送到他面前。
“魏述，这里有信！”
“魏述！这里！”
她们不停地呼喊着他。
魏述这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陌生人对他的善意，他忘记了虞梦禾出发前对他的叮嘱，凭着直觉朝粉丝走去。
虞梦禾忙着和工作人员对接，等到了通道口才发现魏述迟迟没有跟上来，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魏述。
只见魏述偏离了轨道，正在虔诚地接收着粉丝的信件。他的身量很高，一身西装让他显得更加挺拔。他的头微微低着 ，似在听粉丝说话。
魏述很适合这样的场合，他身后是渐浓的夜色，而他站在灯光下正大光明地收获着别人澎湃的喜爱。
虞梦禾其实有点不合时宜的感动，她和魏述从娱乐圈查无此人一路走到了今天。魏述也从那个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少年，感受到了世界上最纯粹的一种爱意，那些欢呼和灯光都是他的。
但是很快理智占据了她的上风，她皱着眉头让刚赶到的助理去喊魏述：“快把他喊回来！”
眼见动静越闹越大，保安有些招架不住了，也在催魏述离开。
她和主办方的人站在通道口等魏述，她陪着笑：“魏述啊，他这人比较重感情。”
主办方的人点点头，不置可否。
两个助理很快带着魏述走了过来。魏述手上拿着一沓信件，胳臂下还夹着一束鲜花，他脸上笑意未消，整个人温暖明亮，如同故事中翩翩而至的王子。
“不好意思。”他倒是学会了先道歉。
“魏老师，我们先进去吧。”工作人员引着他们进去。
魏述原先的衣服有些皱了，好在走红毯的是另一套衣服。造型师正在给魏述调整衣服，这是一套不规则裁剪的白西装，很好地托出了魏述的少年气。
魏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几分满意，他转过身去找虞梦禾：“虞老师，这套造型要拍照片吗？”
他和虞梦禾同岁，他们私下里都是直呼其名，在这样的场合又是另一种称呼。虽然虞梦禾此刻还是喊他，“魏述。”
无所谓，等其他艺人在场的时候他就会变成“魏老师”。
“你知道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吗？”虞梦禾摁灭了手机屏幕，皱眉问他。
“我知道，我没收礼物，我只收了信。”魏述小声说，“花是粉丝塞给我的，下次不会了。”
造型师并不掺合她们之间的事，仔细打量了一番魏述，满意地点头：“魏老师，可以了。”
“虞老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套造型要拍照吗？”魏述朝她走去。他知道她在生气，他想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躲过去。
“嗯，魏述！”虞梦禾点头，还想强调些什么，魏述的脾气被磨了出来，他打断她的话。
“我知道这是规定，那是也规定，规定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明白，是你说她们为了我千里迢迢的过来，又等了我这么久。如果是我，我的礼物没有送出去，我会很难过的。”
“虞梦禾，我不明白。你说做明星可以被很多人喜欢，但为什么又要享受着她们的爱意，却对她们视而不见？”
“这算什么？”
他的眼底有愤怒和委屈，更多的是无止境的悲伤，像她初见他时的那片海，像傍晚飘着蒙蒙细雨微暗的天幕。
她说魏述重感情，是实话。粉丝形容魏述身上总有种少年气，她第一次见魏述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时她们两个失意人坐在黄昏的海岸上，他背着吉他说他只敢做一半的梦，她孜孜不倦地为了自己明天的生计给魏述画饼。
其实她没抱什么期待，她只是太久太久没和人说话了，好像把自己的都不能确定的事说出来就一定会变成真的一样。
魏述说，我的启蒙老师说我必成大器，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他我跟你走。
虞梦禾以为他的启蒙老师是个歌手或是个音乐家。
魏述至今也没告诉她，他的启蒙老师其实是天桥上算命的老先生。人在迷茫的时候总是喜欢去算卦，借别人的口给自己一个确定而美好的未来。
他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只是他需要一个人带着他往前走。
她低着头，过了许久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魏述，不是让你对她们视而不见，而是你要在适当的场合做合适的事。”
“魏述，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你的一举一动带来的影响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她叹了口气，忍住了给魏述看超话的冲动。
超话里现在吵得沸沸扬扬的，其实关于魏述的恶评并不多，只是一些过于激动的粉丝把矛头对准了催促魏述离开的安保人员。她已经联系人去把粉丝的注意力转移到魏述的造型上。
“虞梦禾，我知道了。”魏述在沙发的一侧坐了下来，“你说的话，都算数吧？”
虞梦禾点头。
魏述抬头看着她的侧脸，她此刻有些疲惫，不似几年前那样神采奕奕。她难得安静下来，就这样沉默地呆在他身边，好像世界上就只剩下了她们。
“那行，虞梦禾，今年生日你别送我泡脚桶了。”他笑了起来，仿佛那些悲伤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虞梦禾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啊，什么泡脚桶，我什么时候送你泡脚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