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簪子不曾落在地上,因为柳璨捏住了簪子,也捏住了顾昭的手——

    柳璨似乎一早就预料到了顾昭会松手,于是捏着顾昭的手;而顾昭手里,正捏着那支簪子。

    柳璨凑近了,轻声道:“要我和你一块儿荡秋千,还是推你荡秋千?”

    柳璨的脸近在咫尺,顾昭垂眼不去看柳璨:“阿璨,如果你出门月余,你女儿突然领了位男子回家,说与他两心相许,你会怎么想?”

    柳璨笑了,“就这事儿,扰你烦心?”

    顾昭嗯了一声。

    柳璨便拿过顾昭手中的簪子,替她簪在发髻上,道:“那我晚些来提亲就是了。”

    顾昭惊喜地望向柳璨,柳璨手掌微张,虚抚着顾昭的脸,随后坐到了秋千架上,右手揽着顾昭的腰身,轻轻地荡着秋千:“现在天气还冷,等过些时日,大雁又飞回来了,我再去猎来大雁,找你提亲,好不好?”

    方才听了顾轩一席话,顾昭才意识到,自己虽然与柳璨进展迅速,但父亲在外经商,对此一无所知;母亲不知为何,对柳璨十分不喜,甚至特意叫了简讷来自己家,还让自己亲自接待。

    十五六岁的女儿家,也到了要出阁的年纪了。母亲要她与男子同行,所为什么,顾昭自然明白。

    顾昭自己是重生之人,清楚柳璨人品贵重,再加上柳璨帮自己保住了母亲的性命,顾昭对他又爱又敬又感激。

    可顾昭父母却并不清楚柳璨的为人,倘若柳璨贸然前来求婚,或是自己直接说对柳璨心怀爱慕,父母恐怕会认为是柳璨迷惑了自己,反而不美。

    事缓则圆,提亲之事缓上一缓,倒未必会是坏事。

    柳璨几句话便打消了自己的顾虑,顾昭笑着就要将头靠在了柳璨肩头——

    顾昭还没有靠上去,忽然意识到顾轩还在不远处扎马步,顿时有些尴尬,头也靠不过去了。

    柳璨便伸手扣住顾昭的头,将她摁在了自己肩头。

    顾昭含羞带怯地抬头看柳璨,对方也低了头,眼含戏谑,笑道:“昭昭不愿意?”

    顾昭一时没反应过来,柳璨头压得更低,坏笑道:“昭昭非要我快些来提亲?”

    顾昭别过头,抬脚踢了下柳璨的腿,“别胡说。”

    情侣间的小打小闹能有多少杀伤力?

    柳璨并未觉出痛,反倒觉得心头一痒:“岳父喜欢什么?”

    “现在就叫岳父了,真是不知羞,”顾昭别过头:“爹爹过几日才能回来。平日里爹爹性子随和,又喜欢新奇的东西,总是和我们一起玩闹。若说爹爹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我一时还真是说不出来。”

    柳璨久久不语,顾昭便去看他,却只见他一双眼盯着自己。

    顾昭的脸渐渐红了,柳璨道:“昭昭真好看。”

    怎么也看不够。

    顾昭又靠在了柳璨肩头,道:“轩轩想骑马。”

    柳璨便远远地朝着顾轩喊:“若是扎完了马步,就去找江永王斌他们教你策马。”

    顾轩顿时双眼一亮,也不管自己还没有扎够一刻钟的马步,顿时跑开了:“谢谢师傅!我刚好扎够了一刻钟,这就去找王哥教我骑马!”

    柳璨看着顾轩身后荡起的一小片烟尘,笑道:“昭昭可知道,轩轩是否扎够了一刻钟?”

    “我不知道,方才没心思理会他,”顾昭也笑:“听说,你大哥都不能碰赤骅?就这样把赤骅交给轩轩骑,你真的不介意?”

    柳璨一听便知道这是王斌说给顾轩听、顾轩又说给顾昭的话。

    被两位兄长捉弄算是柳璨最最不可言说的过往,故而柳璨从未将那些事情告诉旁人。

    王斌既然不知道柳璨与柳瑄的那些私怨,自然会认为柳璨不让柳瑄碰赤骅是因为柳璨是个爱马之人。

    但那段难堪的经历,柳璨并不打算告诉顾昭,因此只道:“昭昭既然发了话,我又岂有不遵从的道理?”

    王斌将顾轩扶上了马,一双眼不时瞟一眼坐在秋千架上的两人。

    天呐,柳哥竟然在荡秋千!

    要是把这事说出去,就算是李俭,也得大吃一惊,更别提陈安那个傻孩子了。

    赤骅性格温驯,王斌骑术又十分高超,因此顾轩渐渐地摸到了些骑马的技巧,正要向王斌讨教几招呢,就看见王斌一双眼盯着秋千架。

    顾轩也看了过去,顿时撇了撇嘴,嫌弃道:“荡秋千有什么好玩的?这两人怎么坐在秋千上一动不动的?有这时间还不如睡个午觉呢。”

    王斌转过头笑了几声:“柳哥自小功课重,没怎么闲过。他要是乐意歇着,那就歇着呗。”

    说完后一拍马屁股,赤骅又蹿出去好远,顾轩连忙拉紧缰绳,倒也无暇顾及秋千架上的两人了。

    顾轩跳下了马,抬手用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跑到凉亭里咕咚咚灌了两杯冷茶,这才又跑了回来,兴高采烈地对着王斌道:“王哥,我好像学会骑马了!”

    王斌只是笑:“赤骅最是温驯,五岁孩童都能骑的稳稳当当的,你充其量算是学会上马下马了。”

    顾轩疑惑道:“赤骅不是脾气差吗?”

    第一次见柳璨时,顾轩没怎么注意到他,反倒满眼都是赤骅,当即对着柳璨,问自己能否摸一摸赤骅。

    那时候柳璨说赤骅脾气暴,顾轩还满眼遗憾地替赤骅开脱,说好马脾气都差。

    至于柳璨扶顾昭上马时说赤骅脾气温驯……

    柳璨还说自己强迫赤骅下跪的举动是因为赤骅愿意为顾昭折腰呢,一看就知道是编的。

    “哪有啊,好马都通人性,有的性子高傲、有的脾气温驯,赤骅刚好是匹好脾气的马。”王斌偷偷摸了摸赤骅的屁股,心说这手感可真不错:“有次军营里兄弟的家人来探望了,刚好带着小孩,小孩看着赤骅就走不动道了,柳哥就把那小孩抱到了赤骅背上,让赤骅载着小孩围着校场跑了一圈。”

    顾轩傻了,一双眼看向柳璨,心说师傅莫非是故意骗他的?

    正要再问一问王斌,就瞧见王斌变了脸色,几步跑开,道:“韩总旗,您怎么来了?”

    韩策是和江永一块来的,两人面色都不算好看。

    韩策一路策马到了顾家,对着门房便叫江永来见他。门房见韩策气势凌厉,想来不好相与,便告诉了李叔。

    李叔略一思量,便叫了江永来见韩策,两人这才进了顾家。

    柳璨也望见了韩策,便从秋千架上站了起来,走开两步后,忽地想起顾昭,又回头朝着顾昭伸出了手,将顾昭拉了起来。

    韩策见此,眼中染上戏谑,但戏谑转瞬即逝。

    韩策几步走到两人面前,正色道:“陈安出事了。”

    柳璨抬眼,道:“出了什么事?李俭呢?”

    柳璨自然知道陈安孩子心性,经不住气。他特意叫李俭留下,就是为了让李俭帮扶着手下的兄弟;柳璨又特意请韩策照看着些,免得他们遇到麻烦。

    韩策来得急,头上出了一层细汗,顾昭朝顾轩使了个眼色,顾轩便端了杯茶过来,这会儿顾轩将茶捧到韩策面前,韩策看了顾轩一眼,接过茶一饮而尽,又将茶杯递了回去,道:“祝贵知道你的身份,又眼红咱们上回割了那么多首级,让手下人来挑事,言语很是难听。陈安没忍住,和他们扭打了起来;李俭见事不妙,怕陈安吃亏,让王成来找我报信,自己护着陈安,和他们一块儿打了起来。”

    柳璨黑了脸,咬牙道:“怎么罚的?”

    韩策有些顾忌地看了眼顾昭,顾昭了然,拉住端着空茶杯的顾轩走到一边,道:“我有些事,两位先聊。”

    军营之中规矩重,柳璨怕吓到了顾昭,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见顾昭离得远了,韩策道:“老规矩,一人五十杖。”

    军营若成建制,定然有这样那样的规矩,而几乎任何军队里都有一条不可触犯的规矩:不准私斗。

    任何军队都想着麾下士兵勇于外斗而怯于内斗,为此定下了严苛的拒绝,柳彻也不例外。

    柳彻一早就立下了规矩:切磋可以,内斗不行。

    若要切磋,要一早在至少十人的见证下约了时间,到特定地方去打;倘若没有公开定下时间,一律按私斗算,无论是谁挑的头,一律重打五十杖。

    柳璨长眉皱起:“都挨了?”

    韩策道:“除王成外,剩下的七个人都挨了。”

    柳璨又问:“伤得如何?”

    韩策道:“别人都回去趴着了,只陈安发了热,所以我来找你。”

    柳璨走了几步,牵起了赤骅,翻身上马,道:“陈安病的重么?”

    韩策道:“尚可。”

    柳璨深深吸了口气。

    他倒是能猜出陈安伤得不太重——倘若陈安伤得重了,韩策定然会守在陈安身边守着。

    韩策来顾家找自己,估计也存着几分看看顾昭的心思。

    但不听韩策开口,柳璨实在是放心不下。

    因着陈安年纪小上几岁,为人又心思单纯,柳璨他们一向拿陈安当弟弟看。

    自打听韩策说了事情原委,江永王斌也满脸怒容,王斌更是翻身上了马,道:“柳哥,我们和你回去!”

    “下马!”柳璨面色不悦:“江永王斌,你们两人好好在这里守着昭昭,不准离开顾家一步;我和韩总旗回去。”

    王斌骂一声,不情不愿地下了马。

    柳璨正要和顾昭告别后离去,忽然发现找不到顾昭的身影了;柳璨便看向顾轩,正要问他顾昭去了何处,就听见了顾昭的声音:“阿璨,你等等。”

    顾昭停到柳璨面前,递过一只荷包,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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