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姜珠揉着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毛毛的。
左右看了看，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天还没完全黑透，月亮已经亮堂堂的挂上了。
这时候不像白天，小风徐徐的吹着，院子里凉快不少。
姜珠也不想回屋，抬脚就跟着爷去猪圈转转。
姜昌国原本是打算回去收拾碗筷，毕竟天都黑了，猪圈蚊子也不少。
但杀猪两个字一直在脑子里钻进钻出，不去猪圈看看，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拉亮猪圈里的灯，入眼的便是缩在角落没有动静的猪。
姜昌国一惊，忙定眼想瞧个仔细。
他的猪……
心立刻悬起来，忙开口像以往那样唤它。
没反应……
焦急忙慌的使力将围栏搬开，快步走进去。
刚蹲下身，伸手一拍猪脑袋……
猪从梦中惊醒，发出一声尖锐的猪叫。
姜昌国松口气的同时，也被这猪吓了一跳。
缓过来后，脸色一沉，骂道：“你个畜生，喊你怎么没个反应，不知道应一声吗？”
姜珠站在猪圈门口，摸着脑门。
嗯——？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猪还在被骂，“好吃懒做的，天天的也没累着你，还睡的死沉死沉，你要是不多长几两肉，明天就把你给卤了！”
姜珠心里暗笑，见这头烦人的猪被骂，她心情十分不错。
她这边开心着，却不想原本被骂的不吭声的猪突然一阵嘶鸣，还一个劲的将头往干草里藏。
活像是见到了屠夫的惨样。
姜珠边看边鄙视，张嘴刚要发笑，“哈——”，嘴还没咧开，就僵住。
姜昌国转过头瞪着她，这猪奇怪的很，他十分怀疑这臭丫头对他的猪做了不好的事。
“说，它怎么了？你今天趁着我不在家，对它做了什么？”
姜珠：“.…..”说的好像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姜昌国：“你这王八孩子！连头猪都不放过，要是它有什么事，你一年都别想吃口肉！一片肉都没有！还有，明天别再家窝着了，省得你天天盯着猪不放！”
姜珠：……我要说它可能只是累了，你会信吗？
姜珠紧抿嘴不敢解释，如果说了，她估计还会被打。
姜昌国一看她这心虚样，就知道他的猪今天受了难，心疼的拍拍道：“猪啊，猪诶，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了哟。”
在猪圈待了好一会儿，姜昌国哄猪骂姜珠两不误。
临走时，姜珠不服气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猪还在瞪着她呢！
摸了摸脑门，心中冷哼，尽管瞪，难道我还能少块肉？你一头猪还能拿我怎么着？诅咒我倒猪霉？
姜珠正在心里叫骂着，一个巴掌又拍了下来，“看哪里呢？你以后离它远点！”
姜昌国瞪着她，“我刚刚说的，你不要当耳边风，明天就给我到外边去转悠，少在猪圈里瞎折腾！”
姜珠：……
家里有它没我？
一开始姜珠只当这是气话，毕竟她这么“虚弱”，如果出去了没力气回来怎么办？
姜昌国一大清早就将她从床上提起来，语气不满，“别乱说话！”
姜珠以为这是爷关心她，让她忌口。
不等她窝心，他话音一转，“猪都被你给玩趴了，你会没力气回来？”
姜珠：……
好的爷，你睡前肯定琢磨那头猪了吧，要不然怎么想明白了那头猪是疲劳过度？
姜珠脚下垫着凳子，两手捧着毛巾正擦着脸，问道：“爷，一大早你要去哪？”
姜昌国将两条熟玉米、两个大土豆、一个鸡蛋全都装进一个布袋子里，回道，“昨天不是说了，去市集看看有没有肉卖。”
想了想，觉得水也是需要的，又忙拿了个瓶子仔细洗了洗，装了满满一瓶温水，考虑布袋不够装，又回房剪了一节红布条系在瓶口处，方便她挂在脖子上。
姜珠跳下凳子，看着他忙活，“不是说了今天不买了吗？昨天才吃的鸡，今天我不想吃肉了。”
姜昌国系好布条，挂在她脖子上试了试，“可还行？”
姜珠感受脖子上的重量，也不难受，便满意的点点头。
见她点头，姜昌国也笑了，“爷还不知道你，做梦都在想着吃肉。”
“爷还存了两张肉票呢，一直都没用，今天就去看看有没有好肉，换点肉回来给你补补。”多吃肉长胖点，别一天天的顶着个大脑袋吓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姜家基因遗传呢。
姜珠不知道她爷的腹诽，心里酸酸的，又有些热热的，复杂的很。
带着酸甜的情绪，她背上背着布袋子，脖子上挎着水瓶子，就被姜昌国带出了家门，然后在岔路口被丢下，驻足在路边，以一个回头率百分之百的模样不舍的看着她爷走远。
姜珠吸了吸鼻子，眼眶也涩涩的。
这种感觉不好受，她直觉这是缺水的缘故，于是捧起水瓶，咕噜喝了一大口。
小心翼翼的扭紧瓶盖，这才抬脚往另一条道走。
姜昌国的屋子处在玉净村的尾巴处，临近天恶山，在整个村子的排列上，他家算是偏的了。
原本周遭也有好几户人家住在山脚下，但要么是留守老人去世屋子空了，要么是家里有儿有女为了方便，将屋子建到村子正中心，或是有本事的直接带着家里老人搬离了村子。
也正是如此，这天恶山山脚除了姜昌国，也就只剩胡娟一家了。
但她家情况可不同，重新建房子的钱也是有的，之所以还在老房子里，不过是为了看住她家的那片梨子树，以防被人偷吃。
不过虽然这边住户只有一两家，但这片山脚的人气还是挺高的，除了村里的田地大都在这块区域，还因为这边是上山唯一的入口。
靠山吃山，每天来往山里的村民也是不缺的。
随着离村中心越近，遇到的人也多了起来。
姜珠感兴趣的打量周围。
被她混账爹送到这边，满打满算才一个星期，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村子里转悠，感觉还不错。
当然，如果没有人盯着她窃窃私语就更好了。
村民一：“这哪来的小讨饭的？”
村民二：“可怜见的，瘦成这样，估摸着就剩骨头了吧？”
村民三：“太瘦了，长的也有些怪。”
村民四：“是啊，怪眼生的，应该是第一次来玉净村讨饭吧，要不然这大脑袋我应该有印象。”
村民五：“这么小就吃够了苦，呆愣愣的，讨饭都还不熟练呢？”
村民六：“你们谁家还有多余的饭菜，给点给这小讨饭的吧。”
……
姜珠：“.…..”谁是讨饭的？她可是吃饱了出来的！
姜珠犟着脑袋，有些不乐意，觉得这些人有冒犯她人格的嫌疑。
“诶，小讨饭的，你过来，我家还剩些鱼，你拿一些去吃吧。”一个大妈站在她家门口冲着这边招手。
姜珠一腔怒意猛然一窒。
鱼肉？
她没吃过，连姜燕姐弟俩都没吃过。
听说很好吃，以前人人都有鱼吃，但是现在已经没人愿意吃鱼了。
看着对方手里的盘子，姜珠咽了咽口水，她还挺想尝尝。
她走过去，盯着那长条的洁白的鱼干，难耐的抿嘴。
好香！
她盯了鱼好一会，才抬头望着妇女，“婶子，这鱼都给我？你不吃吗？”
姜珠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她印象里只要是肉都是无比珍贵的，包括鱼肉。
崔芳听了，以为这小乞丐当心这鱼是外面买来的，好心解释道：“别担心，这鱼是咱们玉净村湖里的，干净的很呢，那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纯天然无公害，你只管放心吃。”
姜珠：“玉净村湖里的鱼？”
崔芳点头，“是的呢，你外头的不知道我们村子的情况，咱们吃的水用的水，以及湖里的水都是来自天恶山的好水，这好水养的鱼自然也是好的。”
崔芳语气带着不显的骄傲。
崔芳家里是二层的小楼，一家四口都住在二楼，一楼被装饰成店面，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杂货店，既卖油盐酱醋，也卖香烟小酒。
门口还像模像样的摆放了一个油漆描绘的牌子，写着“玉净小店”的字样。
这时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的从店里出来，手里拎着刚买好的物件，见到门口的情况，随口道，“这鱼都递到你手里了还讲究呢？”说完打量了姜珠一番，有些意味不明，“小小年纪出来骗吃的，也装的像样点。”
说完，他撇开眼，转头对崔芳道：“她可不是乞丐，人家有爹有妈，村子里还有个阿爷呢，可不需要咱们烂好心。”
又看了看对方手里端着的鱼，呲笑道：“这鱼多好啊，咱们天恶湖养的鱼，村里人想吃还捞不着呢，也就你家的有本事，时不时的能捕几条。可惜啊，这姜家的孩子不知道这鱼的好，估摸着嫌这鱼没鸡肉好吃呢，毕竟人家昨天才吃了一顿好的。”
崔芳看了看眼前的小孩，重新打量了一遍。
衣服虽有些旧，但工整，脚上的鞋子虽穿的泛白，但被洗刷的干净。
这还真不是乞丐。
她之所以会看错眼，无非是这孩子太瘦，头发也想干草似的，身上还背着黑不溜秋的布袋子，整个打扮就不鲜活。
明白她是几天前被送来玉净村的姜家孩子，崔芳也不觉得有什么，还不是和小乞丐一样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
听不得对方阴阳怪气的腔调，她提着嗓门不客气道：“你在屁话什么呢？买好了赶紧走，别挡在我店门口影响我做生意！”
男人虽有些恼，但也没再多说，冷哼一声，拎着袋子就走。
这人从她身边快步走过，带起了小风，姜珠也只意思一下的瞥了一眼。
在四岁的她看来，任何指向不明，且话里没有明显不好字眼的，都不是在骂她。
哪些是不好的字眼？
姜珠不假思索，就是那些让她敏感的词，类似于“贱皮子”这种的。
刚刚那人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都入了姜珠的耳朵，她再三过滤一遍，没有敏感词汇。
崔芳让她不要介意，于是她十分不介意的点点头。
见她一副听话的模样，崔芳更加心怜她了。
可怜见的！
于是她将手里的鱼全给了这孩子，原本还想留几条给她外孙女的，正好今天女儿和女婿带着孩子从城里回来。
不过没关系，待会儿让她家里人再去捕几条，也不妨事。
姜珠拎着装了三条鱼的塑料袋，满含感激的盯着崔芳。
这位婶子真是太好了，和章爷一样都是好人！
崔芳觉得这孩子的眼神也太热切了，不过就是几条鱼。
多吃点他们玉净村的鱼，补充些营养，这样就不会显得头大的出奇。
她笑呵呵的伸手摸了摸这大脑袋，还怪饱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