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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月闲丧父复丧夫,李三郎拒娶曹金珠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阳春三月正是扬州城最好的时候,多少男女老少呼朋引伴出城踏春去。然则他人欢歌而亲戚余悲,再好的春日也挡不住生老病死。

    却说扬州城外有一个望县宝应,县衙旁边衙前巷内正有一户人家在发丧。

    丧主顾元娘此时正跪坐在灵堂内答礼,她大伯哥李蔚跪在旁边。李蔚暗中瞥元娘,只见她卸了金钗银环只穿一身孝服,白色孝帽下面是满头乌发挽的一个髻子,几根碎发垂在耳边,白纸一样的脸儿上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留神细看就能发现她与一般村妇不同,并未哭嚎哀叫乱了仪态。他暗赞一声:大方有礼。

    忽见她起身时趔趄一下,李蔚伸手一扶道:“妹妹小心些。”

    元娘往后一缩,哑着嗓子谢道:“起猛了,不妨事。”

    李蔚是宝应县一名正九品训导①,人称李三郎。自从两三年前李蔚当了训导,便买了衙前巷一个三进的大院,携家带口住在这里。其父李修和他母亲曹老安人健在,姊妹兄弟连他在内统共四人,他排行老三,上头是两个姐姐,下面是一个兄弟。当时风俗,娘子们多不取名,一般只称排行,他这两个姐姐人就称呼李大娘、李二娘,现都已于归夫家。

    如今死的,却是他兄弟李茂,也即元娘的丈夫,那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子,可惜素来体弱多病。可怜元娘打成婚后日夜悬心伺候他,时时怕他着凉,处处怕他受风,如今时运不济,新婚不过半年男人就一命呜呼了。

    元娘乃是李茂塾师顾准的独女,因她生在九月中,彼时明月挂枝头,院内金桂香,她父亲最爱王维的诗,又是老来得子珍重万千,盼她一生闲适顺遂,于是翻着《鸟鸣涧》一诗给她取名“月闲”二字,家常唤她元娘。

    她家跟李家原都住在宝应县下的牌坊村,她自幼由父亲教养,最喜在塾学外听书玩耍,跟李蔚、李茂等从小熟识。待她十岁上,她父亲顾准一病不起,临终托孤,病床前把她许配给了神童李茂。

    年前元娘过了十四岁芳辰,李茂也满了十六岁,两家商议着把婚事办了,自此家中下人又按着排行改称她一声四娘。自他二人成亲圆房,外头都看着两口子情投意合,李茂精神头也好了,就盼着元娘给李茂留个后,怎料他竟一场风寒去了。

    此时元娘心里凄惶惶的,她的人生本来是都看得见的,嫁一户好人家,相夫教子,供奉老人,如今好好一个夫婿没了,日后该当如何?无人能答她。

    这是丧事的第一天,族里李蔚李茂的叔伯、堂兄弟们俱来帮忙举丧,家里搭起丧棚置起了流水席,近亲们先来吊唁吃席。一个堂叔在西厢房外支了一张桌子,收取丧仪记账,一个小子在旁边唱“某某亲朋,附钱半贯,黑绸一丈,祭拜,答礼”之类。听见“答礼”二字,元娘便叩三个头。

    一天下来元娘膝下已有些摇晃,李蔚一直偷着觑她,趁着无人忙把地上铺的芒草又往她膝下堆了堆。元娘感激地看他一眼,咬咬牙重又跪坐得笔直。今日人多嘴杂,不可失了礼去。

    至傍晚,亲戚们都告辞去了,家中下人端了些素粥来,元娘略进了一些,侧了侧腿偏坐在脚后跟上,缓一缓膝盖上的痛,期间她娘张娘子来了一趟,又给她送了一条被子,虽是三月阳春,晚上依旧凉得狠。因白发不送黑发人,李家二位老人除了一开始装裹时来过,其他时候并不在灵堂里,只李蔚与她一起守着。

    李茂在旁边照看香烛,见她困着萎顿在墙边,手里还抓着要烧的纸钱,便偷偷抽出来烧在盆里,又与她拉了拉身上被子。只是她累得狠了,对此一无所觉。

    丧事第二天来吊唁的是李茂塾学里的同窗、县衙里李蔚交好的一班朋友等,又有日常和他家来往的米店、布店掌柜之流,人数颇多,用作丧仪的白布黑绸挂了一整屋,院里也堆了许多花圈,丧礼很是盛大。停灵已满三日,李茂堂兄弟家的一个侄儿摔了老盆儿,众帮闲抬着棺材起灵,元娘跟在后面撒着纸钱,至牌坊村下葬去了。

    忽忽过了数月,李茂之事已时过境迁,除元娘和李蔚还守着孝,家中下人们却已能换上鲜亮衣裳,李修、曹老安人家常不再常提李茂,李府里渐次有了些欢声笑语。

    这日傍晚,元娘和她娘张娘子在后罩房说些闲话做些绣活。自顾准去后,张娘子带着元娘生活,不堪村人粗鄙搅扰,便来城里依附李家过活。她家也有十几亩良田赁给村民日常收租,不沾李家分毫,只图个照应。

    张娘子手里拿着一个白色裹肚在元娘身上比来比去,问她要绣什么花,元娘答道:“我如今守着孝呢,可别绣什么花儿鸟儿,我也不爱那些。您要是嫌素净,就拿那鸭卵青色的绣几道水纹罢。”

    张娘子停下绣活,叹道:“再过几日就是你十五岁生辰了,原该办笄礼的。若你父亲还活着,定舍不得你早嫁,你的笄礼他也当办得圆圆满满的……”

    话音未落,府里管衣裳鞋袜的周婆子从前面院里笑着走进来说:“娘儿两个做什么呢?可忙着?才刚三郎差人给老安人送进几匹花缎,老安人要我请娘子和四娘过去挑一些呢。”她母女两个忙道谢,起身穿过小院儿,从正房后廊下向东,又向前穿过东边耳房夹道,到了前头二进院里,步入正房来。

    曹老安人坐在中间厅内,桌子上摆了厚厚一摞鲜亮的花缎,见她母女来了笑着起身道:“快坐,看看三郎淘腾的这些个缎子,咱娘儿几个都挑一挑。”又叫丫头杏姐儿端上茶来。母女婆媳三个人凑在一起看那缎子,只觉得花样新鲜,纹路繁复,匹匹绚丽光滑,摸上去又细密厚实。

    张娘子抿嘴笑说:“三郎真是孝顺,这样好的缎子却是少见。我看这两匹翡翠撒花的最配安人,秋冬里做袄子、褙子穿,这匹黛蓝色万字纹的又好配了做裙子。”

    曹老安人见她夸李蔚便越发高兴,拉住她的手笑言:“三郎说这是云锦,这几匹都夹了银丝,寻常有钱也没处买去,原是向阳街上锦云坊新出的式样,送给知州太太的。他家少东家与三郎素来交好,剩下这几匹就给了三郎。这翡翠撒花的你我各一匹,你再挑一匹做裙子。”张娘子再三推辞,才取了一匹鸦青色暗绣回纹的缎子道谢。

    元娘在一旁笑道:“这翡翠撒花的委实好看,待裁剩下,我拿边料给婆母和母亲各做一个抹额,正好配衣裳。”

    她自经了一场丧事平添一股稳重,曹老安人又素来喜她孝顺大方,最会“彩衣娱亲”的,便不肯狠拘了她,见她只推守孝不肯去挑,便做主挑了一匹葱黄底穿枝花鸟的和一匹绾色底梅花连枝的放在她手上:“这样好东西也不知何时再得,给你你就拿着,过年除了服也能穿起来了,你们小娘子家天天穿白穿青不像话,只别穿那大红、胭脂色也就够了”。说着又想四郎没福,难免伤感,摆摆手让周娘子把下剩几匹收起来,等大娘二娘年下回来走亲戚时再分。又道:“太公今天在家吃饭,四娘自陪你母亲去吧。”

    杏姐儿帮忙抱着缎子,周婆子从旁打起帘子,元娘与张娘子走出来,刚到廊下还没立定,就见李蔚穿过垂花门大步走进来,她两个遂停下打个照面,谢他送了这些缎子。

    李蔚在廊下站定行了一揖,笑说:“婶子这几日安好。偶然得了这七八匹缎子,送来孝敬母亲和婶子。”又转身对着元娘,问到:“妹妹可喜欢?我看这绾色就很合妹妹。”元娘又道谢,三人说了几句闲话才别过。

    李蔚走进正房来请安,曹老安人一边擎着茶盏啜了一口茶,一边抬眼看他说:“怎地快一年了,还是改不过口来。你跟四娘打小熟识,原先四娘四郎没成婚,你喊她一声妹妹也就罢了,四郎一成婚我看你改了几天口,现下又叫妹妹了,很不合礼法。”

    李蔚抬头看他娘,只觉得隐在烛光下水气中神色莫辨,顿了一下方道:“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自家事没得提什么礼法。”

    曹老安人便不大趁意,撂了茶碗在桌上,扬声问他:“不干礼法,你为何特寻了这许多缎子来,又提醒我叫她母女一起来挑。不干礼法,你这月的月银却为何在银楼打了头面首饰,又不端到我跟前来?留着给谁?”

    李蔚摇头回嘴:“母亲说的儿子不懂。”

    曹老安人看他不服,心中更气,越性说开了:“你的心思莫当我不知道,自前年你先头的三娘死了,你看四娘的眼神就很不对。去年八月,四郎生前缘何与你争吵?吵完了他来我这里央着早日与四娘完婚,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等你一出妻孝就给你定了金珠?就是怕你做出败德的事!若不是你兄弟遭难你得守孝,这会子早该给你娶金珠进门了!”

    李蔚不妨叫她说破心事,恼羞成怒:“母亲既知道儿子的心思,就不该问这么明白。儿子自苦几年,虽中意元娘,却也没越了礼法去,日常叫一声妹妹,又或偶尔送几样东西,大家伙就当这是兄长爱护妹妹,何必戳破!如今儿子既知母亲知情,倒不必自苦了,好叫母亲知道,儿子不想娶曹金珠,儿子要等元娘出孝!”

    “你做梦!”

    “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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