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挂在黑板旁边墙壁上的赞助商日历被撕掉只剩“23”的那一天，问夏仔细看了看桌上的纸片，“2014年5月15日”，下面一行正能量寄语——“祝你记得牢，考得棒”。

    但愿，如我所愿。

    无论老师们再怎么宣扬“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干掉千人”，问夏的全力冲刺阶段只会被评价为“有条不紊”。

    那些绕着逻辑的政治主观题，那些看不懂的地形图，那些串不成线的朝代大事，好像皆可被原谅。

    夏天悄无声息地近了。

    齐刘海快压过眉，更像一颗生命力蓬勃的黑蘑菇。无人再如之前的毕业季一样，传开同学录，多年后再翻阅一段青春。

    贴在毕业证书上的照片，大抵是问夏这么多年拍得最好的。学校组织统一拍的，夏季校服的藏蓝V领边，衬着年华正好的姑娘，微微的笑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港风滤镜，尽显清新自然。

    一版八张，小姐妹们互相交换，关系好的同学要去两张，最后问夏手里只余一张。

    想了半响，夹在了成长相册里，只待经年后再回首。

    最后一周的日子匆匆而去，却也平静，该做的题一道没落下，该看的书一一翻阅过，该聊的天不受影响地继续。

    等到考前一天，抱着一摞书，缓步下了楼梯，问夏忽然有了一些怅然若失。

    将近十五年的学习之旅前方出现了一个重大分岔口，那些无问东西的付出，到底是开哪种形态的花儿，结什么样子的果儿，揭开谜底的时刻近在咫尺了。

    到平地上，凝望二楼银杏树掩映下的窗，无数备考日常如风吹过哗哗哗地向后翻，与同桌文综小王子的月考见真章，与前排女侠们的偶尔笑谈，与文希她们仨的嬉闹追逐…

    几年后，刘同说“谁的青春不迷茫”？

    是啊，其实正值此时的我们和千千万万个经历过的人们都一样。

    又走到步行街的入口处，身后有人叫住了问夏，笨拙地转身回看，是赵同学。

    他手上没抱着书，走起来脚步依然轻快。

    纯良的金毛眼神一出现，问夏就忍俊不禁。她其实很想给他顺一顺头发上被风吹乱的一簇黑发。

    赵同学伸直手臂，大方道“我来抱”，问夏微窘了一小会儿，便也不忸怩，坦然地转移自己臂弯里的重量。

    他们俩并肩同行，并没有说话。

    少年少女的身高差自带萌感，走了一小段，问夏有些不服气地侧过头，微微挑衅道：“你有1米8吗？”

    赵同学笃定地点头，调皮的那一簇在问夏眼前晃了晃。

    “呼…”，叶子姑娘转而可怜兮兮地自言自语，“没长到1米7的小矮子就是我…”

    一道细长的阴影落向了她的头顶，有一只大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警惕的猫儿立马抬头，不满地瞪着“捣乱分子”。

    偏这人目光平静，直视着她，像透过她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偃旗息鼓的问夏踢了踢地砖，承认自己的“不足”，体检报告显示她身高168厘米，体重99斤。

    少年却说“挺好的”，嗯…没有拉低西南地区女性的平均水平呢！

    好吧，按下这茬不提。

    重新快乐起来的叶姑娘被一路“护送”到了楼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书，拙诚地道谢。

    赵同学朝她挥挥手，一派风光霁月，站在原地，目送她拾阶而上。

    女孩的马尾在暮色里跃动，少年心中的某个念头扎根已久，亟待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