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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境(叁)

    万年来,浅汐眠从未踏足过月宁城,师父每次带她外出游历都在日曦城周边。

    再次来到月宁城,浅汐眠只觉腹部生疼,逼得全身微微颤抖,只能堪堪施法压制。

    游玄说的聚灵丹并不好找,浅汐眠同师父一路问过去,得到的结果皆是不知,让她忍不住怀疑,游玄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错误传闻。

    浅汐眠在月宁城生活了一万年从未听说有可以修复灵丹的妙药,要么此药根本不存在,要么极其稀有。

    浅汐眠同师父从一间灵药馆出来,刚路过一处破屋,突觉里头有法力涌动。偏眼看去,瞥见乌阙正带着一群灵物将一只猫精倒吊在梁上,用火炭往猫精脸上烫去。

    看到这一画面,浅汐眠控制不住怒意,抬脚将半敞着的木门踢开。

    还未等浅汐眠飞身过去踢开乌阙,师父已先她一步瞬移过去,将乌阙掐住按倒在地,死死压住他,冷声开口:“是一条灵蚣少了点,还是五成修为少了点?”

    其他灵物见乌阙被控制,一瞬化出兵刃冲向师父。还未近身,灵物已被师父周身的法场掀倒在地。

    许是被下了定身咒,灵物们死命挣扎皆无法爬起身来。

    见师父已压制住乌阙,浅汐眠飞身过去将倒吊着的猫精救下,抱着它去找师父。

    乌阙被师父压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慌不择言:“大……大仙,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师父沉声逼问:“是吗?你做了什么,我可让你自己感受一番。”

    师父对浅汐眠怀里的猫精施法,从它体内抽出一股灵气丢进乌阙体内。

    灵气一经进入乌阙体内,他猝然捂着脸尖叫起来,其声凄厉,震得落在一旁树上的灵鸟振翅飞向天际。

    看着乌阙痛苦扭曲的脸,师父在他身上下个禁制,化出长剑打散他所剩无几的修为,只余乌阙愈加撕心裂肺地叫喊。

    浅汐眠垂眸看着乌阙,只觉得他聒噪得很,提脚将他踢到一边去。

    他做的恶事,就算让他死一百次都算轻,何况现下只是以其道还其之身。不知他有何脸面,在此哭天喊地。

    师父不再理会痛苦挣扎的乌阙,提剑指向那群瘫倒在地的灵物:“你们也想被打散修为?”

    灵物们闻言一脸惊恐,乱七八糟地喊着:“大仙,我们错了,我们是被乌阙逼着作恶,并非出于本心啊!”

    “是啊大仙,我们根本不想欺负它们的!”

    “大仙明察,我们根本没有动手,都是乌阙自己干的!”

    “大仙,我们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又是这般,推卸责任时从未迟疑的嘴脸。

    浅汐眠看不清师父面具下的脸,只见他运剑向姿态各异的灵物扫出一道青色剑气,灵物们旋即尖叫出声。

    等灵物们扭曲一阵,师父施法收了禁制,幽幽开口威胁:“我在你们身上下了转回术,今后你们如何对待其他灵物,伤害都会加倍还到你们身上,想继续作恶,可随时去试。”

    灵物们已吓到失魂,跪地朝师父磕了几个响头,逃也似地瞬移走了,一步也不敢耽搁。

    躺在地上的乌阙因灵蚣侵体,疯狂吐出血来,师父不看他,走向浅汐眠揉了揉她的发顶:“眠儿,你可是身体不舒服?”

    浅汐眠回了神,将视线从乌阙身上移会师父身上,摇了摇头:“我无事。”

    她只是没想到师父知道灵蚣一事,毕竟她从未与师父提起过。或许师父看到乌阙逼迫其他灵物吃下灵蚣,给了他教训。

    师父施法帮浅汐眠稳住气息,待他收手,浅汐眠垂眸替猫精疗伤。

    等猫精伤处痊愈,浅汐眠将它轻轻放下。猫精亲昵地蹭了蹭浅汐眠的腿,而后往外跑走了。

    猫精走后,乌阙不再尖叫,转而发出又细又长的呜咽。

    浅汐眠踢了乌阙一脚,确认他已丧失修为不能继续作恶,方才跟着师父出了破屋。

    他们继续在月宁城内寻找聚灵丹,可惜最后终未寻得。

    找不到聚灵丹,师父给浅汐眠买了不少新奇玩意,带她回到日曦城。

    相处万年来,对于师父总莫名给她买各种玩意的爱好,浅汐眠一向不理解。因她不会拒绝,现下她的洞内已积满各种玩物。

    回到洞府,游玄正抱着花瓶出神,见他们进入结界,登时回神迎过来,身形慌张:“姑娘还有灵长,你们可有找到聚灵丹了?”

    师父问:“你确定在月宁城里有这枚丹药?”

    游玄闻言一愣,重重点着头:“错不了,我当时还看到了,只是想着归元草作用更好些,才没有去问。”

    “你当下就不觉得可以两个都拿到?”

    游玄似乎哽了一下,默默低下头:“当时太过着急,一时昏了头。”

    师父不再揪着游玄的错处,转口问:“那个卖药的灵物你可还记得?”

    “……记得,他是一只熊精。”

    “什么模样?”

    “模样记不大清了,但我记得他的灵气,还是我自己去找吧。”说着游玄突然咳嗽一声。

    师父看着游玄,微微叹了口气:“罢了,明日我们同你一道去,今日月宁城已闭城,你进不去的。”

    游玄抬起头来,眼里带上喜色:“多谢灵长,多谢姑娘。”

    “小的无以为报,唯擅长厨艺,不知可否下厨备菜,请二位赏脸吃些。”

    师父摆手拒绝:“不必了,我们不需要吃饭。”

    “是吗……”游玄又是一副颓丧样,失落地低下头。

    浅汐眠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开口安慰他:“我们这儿只有野果,你若想做,可以去试试。”

    游玄立时恢复精神,一脸认真地看向浅汐眠:“果子也行,只要二位赏脸吃几口我就感激不尽了。”

    师父不再阻拦,抬手将山洞后方的厨房指给游玄看。

    游玄千恩百谢,将怀里的花瓶收掉,往厨房走去。

    游玄的做菜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已将几道完全不同的果菜端出放在石桌上。

    师父扫了眼桌上的三道菜,抬眸看向浅汐眠:“眠儿,你若不想吃便不必勉强。”

    浅汐眠微颔首,并不打算吃,往后退开几步。

    游玄殷勤地将筷子递到浅汐眠手边:“姑娘,还请尝一口,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你,只能做这些东西了。”

    浅汐眠不知如何拒绝他的好意,终是将筷子接了过来。

    师父施法探查果菜,确认后对浅汐眠点点头。

    知道这是没问题的意思,浅汐眠夹起一块裹满糖浆的果子咬了一口。

    味道的确可以,若不是她吃东西会难受,定然乐意多吃几口。

    不意逼迫自己,吃了几口,浅汐眠放下筷子,笑了笑:“你这菜做得不错,不过我身体不适,吃不了太多,还请见谅。”

    游玄神色舒缓地摇头:“姑娘愿意吃,我已心满意足。”

    师父同样没吃多少,最后还是游玄将所有果菜吃完,看起来像是许久未吃过饱饭一样。

    翌日睡醒,他们一行再次去往月宁城。

    今日是月宁城的拾夕节,街上灵物众多,吵吵嚷嚷,往来不休。

    他们在拥堵的灵物中走动,找了许久皆没有找到游玄口中的聚灵丹和那只卖此丹的熊精。

    再走了会,前方突然掀起一阵哄闹,浅汐眠抬眸看去,发现不远处凭空出现好些妖物,正在袭击街上的灵物。

    师父匆匆在浅汐眠和游玄身上护个结界开口:“眠儿,我去对付那些妖物,你护一下灵物。”

    “是。”浅汐眠退后几步,施法化出一方护罩护住街上神色紧张的灵物,师父则瞬移过去与那群妖物厮杀。

    那些妖物并不难打,不过一会,已有不少被师父斩于剑下。不过妖物一直从身后的黑洞飞出,源源不断,杀灭一个又涌出几个,缠着师父脱不开身。

    浅汐眠正欲化出风鸣去帮师父,还未动身,身侧的游玄突然大喊一句:“他在那儿!”

    未等浅汐眠回神,游玄已冲出结界,往远处一家医馆跑去。

    见游玄为了找丹药连命都不要,浅汐眠只觉头疼,收剑追着他过去。

    追着游玄的身影去到医馆,他的身影蓦地消失不见……

    浅汐眠察觉不对,警惕地转身离开,突觉脚下一空,整个身体已被卷进一股寒风中……

    不知昏睡多久,等浅汐眠醒来,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根冰柱上。

    前头的王座上坐着一位玄衣白发俊美男子,他的下方正跪着一个身影,是游玄……

    浅汐眠不知王座上的是谁,只知自己上了游玄的当,正欲施法挣脱身上的铁索,发现自己的法力被死死压制住,完全无法使出,连话也说不出来。

    游玄以头抢地对着座上的俊美男子开口:“君上,我已按你说的将她带来,还请君上兑现承诺,将归元草给我。”

    座上的玄衣男子眉眼带笑:“那是自然,你干的不错,本君自会好好犒赏你。”

    男子笑得极好看,竟是美得雌雄难辨。

    游玄猛地磕头:“是,多谢君上!”

    游玄缓慢起身,走出洞穴,期间没有抬头看浅汐眠一眼。

    待游玄离开,玄衣男子徐步走向浅汐眠,用那双妖冶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她看:“真像,难怪他那么高兴……”

    他?还是她?具体又是谁?

    浅汐眠不知,下一刻,玄衣男子乍然伸出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将浅汐眠的身体吸了过去。

    刚停到男子身前,浅汐眠的身后猛地炸开一声巨响,紧接着有一股仙气涌了进来。

    “该死,来的可真够快!”玄衣男子低声咒骂一句,脸色变得铁青。

    浅汐眠还未理清情况,突觉眼皮异常沉重,不过瞬息便晕了过去。

    等浅汐眠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被谁抱在怀中,一抬头,看到一道清晰的下颌线。

    顺着后方的黑夜看去,不远处的天已然变成极暗的紫红色,天幕上悬着一道银色天雷,正紧紧追着他们而来。

    浅汐眠被抱着飞身一会,突被缓缓放到一处石地上。

    借着微亮的天光,浅汐眠看清抱着她的是师父……

    还未等浅汐眠说话,师父已施法结印将她封入一方结界中。

    不知师父要做什么,浅汐眠拼命敲打结界,喊着他:“师父,放了我!你要做什么?”

    师父并不应答,施法将结界掩住,不过一瞬,浅汐眠再看不到外边任何景象,眼前是一片朦胧。

    结界外不多时响起一道天雷炸开的声响。整整六声后,浅汐眠的身体开始发生奇异变化,正是飞升成仙的化体反应!

    知道是师父帮她挡了天劫,浅汐眠心底翻涌起奇怪的感觉,有紧张、后怕、不解等,身体止不住颤抖。

    随着天雷消散,困住浅汐眠的结界很快化开。

    浅汐眠一眼看到师父浑身是血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他的面具已被劈碎,露出本相来,是张俊美无俦的脸,脸上未有任何伤痕,但沾满了污血。

    的确是青垣仙君……

    浅汐眠跪地抱住师父,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

    片刻后,师父勉力睁开眼,用那双纤尘不染的眼定定看着浅汐眠,眼里带着笑意,笑着笑着,突然剧烈咳嗽一声,咳出血来,染红他的脸。

    有什么正从浅汐眠的眼里溢出,滴落在师父的脸上,她的视线随之变得模糊。

    “师父……你为何?”

    师父勉力扯出一个笑,温声开口:“幸好……”他没有说下去,伸手抚上浅汐眠的脸,替她擦干泪痕。

    感受到师父体内的仙气趋于溃散,浅汐眠拼命压住颤抖,化出灵丹替他疗伤。

    师父蹙着眉,勉力抬手,将浅汐眠的灵丹打入她的体内,施法封住她的法力。

    浅汐眠一脸错愕地看着面色惨白的师父,他温和地笑着,眼里倒映着浅汐眠的崩溃模样:“眠儿……你……靠过来些……师父有话……”

    浅汐眠匆匆抹了把泪,低头凑近师父。

    师父笑了笑,微微仰头凑到浅汐眠的下巴处,吻住了她的唇……

    师父的唇很冰凉,带着法力,涌进浅汐眠的四肢百骸。

    浅汐眠感觉周身轻盈,阖眼前,模糊听到一句极轻的话。

    “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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