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昏暗的床帐内,李潇动了动因为躺了许久而僵硬的姿势,牵动了额头上的伤口,她疼得“嘶”了一声。外面很快想起了脚步声,大丫鬟香兰掀开帷帐,惊喜地说道:“三小姐,您终于醒了。”

    李潇睁开迷蒙的双眼,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湖蓝色的床帐一侧被鱼戏莲挂钩钩了起来,正对床帐的是一个榆木雕花鸟高脚柜,上面摆放着一对儿青花瓷宝瓶,高脚柜上面是一幅仕女簪花画,往右侧是几个绣凳,地上青砖铺地。

    兰香把李潇从床上扶起来,李潇刚想要揉一揉头痛的额头,兰香忙制止道:“小姐,大夫说了,现在还不能碰,否则容易留疤。”

    被制止住,李潇只得强忍着不去碰伤口 。这时外面响起一道尖利的嗓音,“崔嬷嬷,我来看看大小姐。”说完不等崔嬷嬷说话便径自闯了进来。

    来人是大房王氏,李潇稍稍整理了一下大脑中的思路,把面前的人和脑海中的人对上,对已经走进闺房的王氏喊了句,“大伯母好。”

    “哎呦喂,我的姐儿,你可醒了,再不醒可把老太君和你父亲母亲急坏了。”王氏的声音嘹亮而高亢,不知道的甚至以为她再和人吵架。

    “多谢大伯母的关怀,龄儿已经感觉好多了。”李潇这个时候已经把原主生前的事情掌握了,原主名叫田婉龄,是三房的小女儿,在家族里排行老六,她的两个胞兄和一个胞妹分别叫田志高、田志强、田婉俪。

    王氏转动了一下眼球,拿出手帕掩饰般擦了擦嘴说道:“龄姐儿,听说你接到了陈府赏花的帖子,到时候能不能带上我们竹姐儿?”

    田婉龄和陈府的大小姐在一个女学里读书,和陈府大小姐交情并不深,只是看在一个女学里读书,才顺带把田婉龄也邀请上。

    李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事情的大概,按照通常田婉龄的做法,应该不会拒绝王氏的要求,这个女孩子心善也心软,别人对她的请求只要是她能尽力做到的,她都不会拒绝。

    但是李潇并不是田婉龄,而且她翻了翻脑海中的记忆,这次她之所以撞到头少不了王氏女儿田婉竹的功劳。

    大丫鬟兰香听到这句话,面上没有显露出任何神色,但是心里却把王氏骂了无数遍。这次小姐受伤,虽然她并不在现场,但是后来听当场的人透露,她知道田婉竹也出了力,现在竟然还有脸来让小姐带着她那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儿参加赏花宴,脸皮厚出了天际。

    李潇为原身默默哀悼了一下,然后开始了她的演技,要知道在大学的时候,她可是学校表演社团的团长,怎么说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李潇默默地酝酿了两泡泪,并且让泪水保持欲滴不滴的状态,看在外人眼里好不可怜,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王氏看到平时逆来顺受的田婉龄竟然换了一副面孔,心里大为惊奇,其实自己女儿干完这件事情后因为心里后怕,便一五一十地都告诉她了。她得知后不禁怪女儿太过于莽撞,但是后来想了一下,田婉龄小小年纪已经出落得非常标致,如果照这样下去,可想而知后面会越发地出众。自己女儿嫉妒田婉龄也是情有可原,谁让她性子软糯好拿捏。

    王氏觉得自己的一番功力还没使出来,就被田婉龄捷足先登,有些不甘心,想着哭谁还不会啊,便也开始干嚎。王氏是农户的女儿,当时田家还没有起来,田婉龄的爷爷和奶奶每天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那个时候为了给大儿子娶上媳妇,也是攒了好几年,不敢吃不敢喝,才攒够了给大儿子娶媳妇的彩礼。那个时候王氏还曾经嫌弃过田家穷,要知道当时她的选择还是挺多的,其中就有镇上的员外郎,虽然员外郎当时已经三十好几,前面的妻子过世,想要找个续弦,但是人家毕竟是和朝廷挨上边了。王氏当时还向母亲透露过想要嫁给员外郎的意思,但是被王氏的父亲王老栓制止了,王老栓的眼光比较长远,而且眼神比较毒辣,虽然员外郎的背景看着光鲜,但是他对这个女儿还是比较疼爱的,他深知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即使是委屈当续弦,仍然会被别人看不起,毕竟阶层差着一大截,而且王老栓私底下打听过员外郎的第一任妻子是如何去世的,一打听才知道虽然员外郎家里对外的说辞是病逝的,但是只要是常住镇上的人,哪家不知道他家儿媳妇是活活被婆婆磋磨死的。

    王老栓了解自己的女儿,虽然看上去挺精明的,实则在大事上面拎不清,看不透。作为唯一的女儿,虽然家里的条件不好,但是王老栓从小对王氏也是疼爱有加,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观念,这样的结果就是女儿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看事情过于浅薄单纯。

    所以即使自己老伴向自己透露出女儿的小心思,王老栓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随后带着些许不甘,王氏嫁入了田家。

    当时,王老栓家相比于田大武家,也就是田婉龄的爷爷稍微高出那么一点儿,这让刚刚嫁过去的王氏有一段时间的心里不平衡,虽然田家把这个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非常看重,也知道王氏在娘家是娇养着长大的,所以从来不让王氏下地干活,只让她负责好家里人的吃食就可以。王氏着实委屈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员外郎太太的命却要和一家子泥腿子住在一起,这也让田大郎结婚前几年吃了不少苦头,王氏动不动就说田大郎身上臭、脚臭,那天不顺心还不让上床,田大郎觉得自己哪是娶了个媳妇,娶了个祖宗还差不多。

    王氏生子后一颗心才渐渐安定下来,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王家渐渐地起来了,若干年后,王家从乡下搬到了乡里,再到县城,也从原来的雇农变成了拥有一百多亩田地的小地主,王氏也穿上了从小羡慕的颜色光鲜的亮面绸衣。而员外郎后来娶得续弦没过几年还是被员外郎的母亲磋磨死了,而且续弦还没前面那个女人活得长,据说死去的时候还怀着身孕。王氏现在想起来还会不寒而栗,她现在非常感谢王老栓的决定,以至于现在每年回家祭祖的时候她都会顺道去给王老栓多烧些纸,感谢她老爹的英明决定。

    后来田家渐渐起来,给儿子娶得媳妇家世也越来越好,二儿子田二郎娶的是镇上史地主的二女儿,三儿子田三郎,也就是田婉龄的父亲,娶得是县上秀才的小女儿瞿氏,史氏嫁妆丰厚,当初让王氏一度红了好长时间的眼,而瞿氏因为有个秀才爹,从小就念书识字,肚子里有墨水,说出来的话文绉绉的,史氏也受过启蒙,俩妯娌之间有话说,而王氏却从小没有识字,两个人说话她在旁边常常听不懂,只觉得很深奥,很高大上的感觉,这让王氏一度有些自卑又有些危机感,对田大郎也越来越嘘寒问暖,温柔小意,搞得田大郎都有些不敢上床睡觉了,王氏也害怕田家有钱了,会给田大郎纳个小妾回来,王氏对公婆表面也越来越恭顺,在外人面前一副好媳妇的做派。

    田大武夫妻俩晚上闲聊的时候经常说起这个大儿媳,看着精明,实则是个草包,当初看走眼了,给儿子娶了这么个女人,但是孩子也生了,况且田家也不是那种纳妾的家风,所以只得先这样过下去。

    王氏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说道:“龄姐儿,你醒了我心里的大石头就落下来,你不知道,得知你撞到头,老太太急的差点没晕过去。”说完,微微抬起眼皮觑了一眼田婉龄。

    李潇觉得王氏这屎盆子扣得挺大,这就是变相地说她不孝了,如果因为自己把老太太吓出个好歹,即使自己没事,事情也变得更大了。

    李潇立刻阵雨转暴雨,论苦功,她李潇至今还没有碰到过什么对手,只见她豆大的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落,旁人看来,王氏不定怎么欺负这个侄女呢,“大伯母,你说的是,如果奶奶有个万一,我也便随她去了。”说着竟然痛不能已,俯身倒在床上。

    王氏看得一愣愣地,她从来不知道印象中的田婉龄竟然这么会做戏,见招拆招,滑溜得像泥鳅一样,根本抓不到她的把柄。王氏想再看看田婉龄的脸,确认一下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换了个芯子,被鬼附身了,否则同一个人的性情前后变化怎么如此之大。

    王氏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回去好好调整一下策略,她抚了抚鬓角,抽噎了一声说道:“龄姐,看你醒过来我就放心了,我这就给老太太报喜去,你先好好休息,不要多思多虑。”说完,对着兰香冷冷地说道:“好好地服侍好你们的大小姐。”兰香低头回了句“是”。

    王氏起身,眼睛没有丝毫红肿,甩了甩帕子,便款款离去。

    待王氏离开,没一会儿,崔嬷嬷把刚熬好的药端进来,温和地对田婉龄说道:“龄姐儿,药好了,趁热喝了吧。”

    还没有喝,田婉龄便知道这个药有多么地苦,她皱了皱眉头,对崔嬷嬷说道:“嬷嬷,您先放在那儿吧,我一会儿喝。”

    崔嬷嬷看出了田婉龄的心思,劝道:“龄姐儿,药趁热喝药效好。”

    李潇从床上爬起来,到了床边,撒娇地摇了摇崔嬷嬷的手臂,“好嬷嬷,药真的太苦了,我已经好了。”

    崔嬷嬷不赞同地看着这个难得在她面前露出小女儿姣态的田婉龄,无奈地说道:“好吧,你自己看着吧。”

    崔嬷嬷把药放到床桌上,心疼地摸了摸田婉龄的额头,崔嬷嬷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说道:“姐儿,以后对大房还是要多个防备之心。”

    李潇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仿佛整个房间都变亮了,“知道了,嬷嬷。”

    不一会儿,得知消息的田婉龄的母亲瞿氏也来了,她急匆匆地进来后摸了摸田婉龄缠着绷带的额头,看到田婉龄精神已经恢复,这才松了一口气。瞿氏脸色转而忿忿地说道:“大房的那个小蹄子,我饶不了她。”

    自从女儿被大房那个嚣张跋扈而且脑袋草包的田婉竹陷害,她便把这笔账记下了。大房的王氏平时的做派,还有话中各种拈酸吃醋,羡慕嫉妒,她都了然于心,只是顾忌着老太太老太爷的面子,没有撕破这块遮羞布,但是这次的事情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她从来没有想过田婉竹那个小蹄子竟然嚣张跋扈到这个地步,这里面难道能少了王氏的“功劳”吗?女儿教养成这个模样,现在她还各种宝贝着,看将来嫁到夫家如何,肯定有她田婉竹受挫磨的时候。

    瞿氏一边想着,一边怜惜地拉过李潇的手,开始对李霞展开各种询问,比如头还疼不疼,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饿不饿,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听着这些唠叨,李潇的一颗心被泡的酸酸涨涨的,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另一个时空的母亲在知道自己去世消息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她的那个前男友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还有自己的宠物不知道有没有好的归宿……想到这些,李潇悲从中来,现实生活中她不是一个轻易动容的人,笑点高泪点也极高,但是涉及到至亲,特别是母亲从小到大对李潇的教育非常开明,给了李潇充分的自由,让她能够真正地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也不会拿谁家的孩子和李潇对比,想到以前母亲的种种,李潇便控制不住。

    瞿氏看到女儿哭了,以为是刚刚王氏说了什么话让女儿受委屈了,她站起身,对李潇说道:“那个王氏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李潇知道瞿氏误会了,但是想到原主的性子,软糯立不起来,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不愿意惹麻烦,最后反而被别人当做软柿子捏,李潇可不是原身,她把刚刚王氏说过的话向瞿氏叙述了一遍。

    听完李潇的叙述,瞿氏气的手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好你个王氏,看我不在就对我可怜的龄姐下手,你女儿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我女儿刚恢复就急着看我女儿是不是真的好了,你的心怎么这么歹毒啊。”

    瞿氏的爹瞿清风是一名秀才,考到秀才的时候再往后就没有考上过,家里因为这一名秀才已经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不可能再让他一直无止境地考下去,而且当时瞿清风已经二十五岁了,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但即使如此,因为瞿清风是个秀才,这个时代的政府对于知识分子非常地尊重,只要一家出了秀才,全家的田地免税,每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且秀才见到官员可以不必行礼,每个县令上任之前都会先了解一下本县的知识分子数量,能考到秀才已经是非常少见了,所以县令上任后都会先拜访一下秀才家,这让知识分子在整个大凤朝有着超然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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