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紧缰绳,双脚夹紧马肚子,它就会走。”
江乐瑶试着照做,果然马开始前行,只是一抬脚,江乐瑶便后仰了一下,发出又一声尖叫。
“重心前倾,腿用力。”他对自己的马很有把握,不会因为江乐瑶的紧张而担心。
随着他认真的教学,江乐瑶找到了感觉,跟着马慢走的节奏坐稳了。
感觉还挺好,怪不得胡灵芸不愿意下来。
“驾!”她试图让马小跑起来。
穆易辰走在一侧目视远方道:“先学好走,才能学着跑。”
“……”江乐瑶不服气地斜了一眼穆易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骑在马上才只比他高出一点点。
“今日,我定能学会自己骑着马跑!”她很得意。
“……”穆易辰未再回应。
早晨还是烈日高照,不知是不是天公怜惜江乐瑶学得勤奋,这个时候却在天空布满了薄薄的一层云,将太阳挡在后边,一点不觉着晒。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
“穆易辰,你为什么总是黑着脸?”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默着不语。
“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穆易辰:“……”
“其实,你可以找个人把你心中不愉快的事讲出来,那样会畅快许多。”她看着他,等着他能说点什么。
穆易辰依然只陪着她走。
“难不成,你与谁有仇啊?”江乐瑶是开玩笑的语气问完这句话,可自己心里却紧张得厉害。
她还不忘用不在意的笑,掩饰自己心虚,看着他。
同时,穆易辰也心头一紧。
她提醒了自己,自己身负血海深仇,后半生的目的就是手刃凶手,而那个害死自己双亲的人身居朝野,定是权位很高。
而她,却是丞相之女。
在未查确那个人身份,怎么可以!
万一……
即使那人与她无关,可终究自己要手刃了那人,自己必定也没什么好结果。
怎么能起心动念……
怎么能拖累……
他蓦地看向笑容未散的江乐瑶,语气也突然又变得很冷:“好了,我还有事!”
“啊?”江乐瑶知道问到了他的痛处,但她装着一脸懵,“有什么事啊?刚小鱼明明说你很晚才安排了事的。”
她不准备下马,穆易辰也不能去把她扯下来。
他冷着脸与她僵持了片刻,所幸一转身要去骑秦瑜的马,打算先行离开。
江乐瑶看他要走,着急要去抓他,在穆易辰转身,刚要抬脚的一瞬间,江乐瑶向前一扑,“啊”的一声。
穆易辰以为她摔了下来,急忙转身去接,江乐瑶便扑了他个满怀。
江乐瑶自己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又转回来,她本是要扶他的背下马的。
又低估了马和他之间的距离,就这样重重地摔进他的怀里,双手本能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之间紧紧地,贴着。
穆易辰高大的身子被江乐瑶挂弯了些,他双手箍着江乐瑶的腰,瞬间一股清甜如她的气息,钻进他的鼻腔。
胸前,软软的。
余光所及她的耳侧到脖颈,那样糯白。
视觉的冲击、身体的触碰再加上嗅觉的迷失,穆易辰一时像被麻痹了神经,竟失去了支配自己四肢的能力。
就那样定住了。
根本不知过了多久,一双莹润带着羞涩的眼睛,出在自己的眼前,只咫尺之间。
“穆易辰,我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她喃喃地问。
这时,远处突然一声:“阿瑶!”
只见胡孝先丢了开缰绳冲着两人跑了过去。
听到胡孝先的一声高唤,穆易辰才如魂归体内,蓦地将江乐瑶推开扶正,自己向后退了一步。
胡孝先跑过来,一脸关切,想查看一下江乐瑶有没有受伤,也不敢上手,只虚扶着问:“阿瑶,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江乐瑶却一直看着穆易辰,堪堪摇头。
胡孝先顺着江乐瑶的眼神看向穆易辰,他也直直地看着江乐瑶,二人不言语,眼神却很复杂。
三个人一时都呆站着。
“哥!快过来,我害怕!”被丢下的胡灵芸大喊一声。
她一直抓着马鞍,此刻缰绳甩在地上,马儿直低着头吃草,她也坐不稳,身子跟着前倾,又不会自己下马,直大喊:“快来啊,我要摔下去了!”
胡孝先被自己妹妹聒噪地心烦,又不得不过去,冲江乐瑶柔柔一声道:“阿瑶,我看今日就到这吧,改日我把芸儿丢家里,再带你来!”
“胡定邦!”胡灵芸又大喊一声。
胡孝先不得不过去。
突然四周安静不像话,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悠然吃草的马儿和江乐瑶与穆易辰彼此之间。
江乐瑶又道:“穆易辰,我们既然是朋友,你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
她的双眸透着真诚,语气极柔。
此刻她真得想帮他,帮他,也是帮自己。
她一直不相信父亲会与他人结生死之仇,她希望他与父亲之间只是误会。
“……”穆易辰看着眼前满目期待的江乐瑶眉心越来越紧,也不说话,怔了好一会儿后他蓦然收回目光去牵马。
一声“告辞”,翻身上马,未再看江乐瑶一眼便策马往城中的方向去了。
远处的秦瑜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忙上马跟上,路过江乐瑶微微颔首后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天色似乎越来越沉了,阳光愈渐稀薄,像是要下雨。
胡孝先牵着马过来,看出江乐瑶神情有些许失落,“阿瑶,看天色不太好,要不我们先回?”
还在马上的胡灵芸,望了望远处穆易辰绝尘而去的方向道:“阿瑶,那个穆易辰,你好像与他很熟!不过,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走了?你把他怎么了?”
“芸儿你瞎说什么?”胡孝先呵斥妹妹,“阿瑶一个小女子能把他怎么着?”
胡灵芸撇嘴,“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看阿瑶与他走得近,想提醒她,听说那个人很怪,不好相处,让阿瑶当心些。”
“走吧。”江乐瑶索然无趣地往马车方向走。
果然,刚回了城中就黑云滚滚。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刚赶回相府便大雨倾盆。
穆易辰站在总督府的廊檐下,一脸凝重地看着天地间密集的雨线。
轰隆隆的雷声接二连三。
这时秦瑜走过来也望着廊前石板上已汇成小溪的雨水道:“想是相府小姐已经回去了,即使没回去也有马车能遮挡一二,应该无大碍!”
蓦地,穆易辰转头斜着秦瑜,秦瑜眼神一震,默默转身走了。
穆易辰也转身回了屋中,雷衡放下公务簿道:“这雨是急雨,不到一个时辰准停。正好下职时间,我们倒可以趁着凉爽的劲儿好好喝几杯。”
雷衡为了外甥女陈黛君,再一次邀请穆易辰到自己府上。
穆易辰想到上次在雷衡府上遇到陈黛君,便有了芥蒂,“总去雷总督府上怕叨扰,还是……”
“欸!子言呐!”
子言是雷衡为穆易辰新起的字,初进京都那几日,雷衡问起穆易辰其字,穆易辰却道无字,又因为他除了正事时说话,很少与他人闲谈,所以雷衡一拍脑门子为其定下这个字。
“子言”其意为让他多说话的意思。
“你既是个孤儿,连个家人都没有,连字都是我帮你起的,所以你莫要把我当做外人,今后就把我当做你的亲人,常常到我府上又如何,不过是添一双碗筷的事。”
“你今年二十二岁,比我去了的儿子大不了几岁,你嫂子看到你倒很是高兴呢!你且不要多心!”
“我……”穆易辰一句完整的话说不出又被雷衡打断。
“欸!我府里菜都准备好了,要不然早几天就给你写了信呢,你不随我回去实在说不过去!”
穆易辰:“……”
话已至此,大有穆易辰不去雷衡誓不罢休之态。
还不到下职时间天就放晴了,穆易辰终究是被雷衡裹挟着去了雷府。
雷府陈黛君和姨母唐氏正在前厅摆着碗筷,陈黛君一脸笑意。
唐氏看着陈黛君的笑而笑,“少女怀春大概说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了。”
“姨母!”陈黛君讪讪颔首。
下一秒传来院前大门开启的声音。
“回来了!”唐氏笑着放下手中筷子向外走。
陈黛君内心迫不及待,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随着唐氏出了前厅等在门口。
远远地便看到雷衡身侧的穆易辰,她持着端庄有礼的微笑迎着二人。
穆易辰看到陈黛君时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莫名想起江乐瑶曾经打趣自己的话。
“但凡见到他的男子都会另眼相看,你也不必遮遮掩掩”。
他不自觉拧了下眉心。
“君君啊,菜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姨丈。”她笑意盈盈,又向穆易辰福了福身子,“穆指挥使。”
穆易辰只微微颔首,又向唐氏请礼:“夫人。”
“穆指挥使不用多礼,这是我的外甥女,上次你也见过的,本想着你们年轻人能说到一起,所以又请君君过来,大家一起热闹。”
“对对!”雷衡付合着自己的夫人。
穆易辰淡淡勾着一点嘴角向唐氏颔首。
“快净了手就坐吧。”唐氏又道。
厅内门口早有婢女准备好的一盆水,穆易辰净洗了手随众人就坐。
饭桌上唐氏和雷衡说得话较多些,都是些自家的琐事,从自己儿子说到陈黛君小时候,又说起陈黛君自小如何懂事,如何去得闻香书院。
又讲在闻香书院与陈黛君一起上学的女孩们。
“说起来你们那书院里,与你一起上学的那几个孩子都成了小大人了,丞相家阿瑶也就比君君你小一岁吧?十八了?”唐氏性子恬静,悠悠地问。
“姨母,阿瑶比我小两岁。”
穆易辰垂眸听着唐氏和陈黛君说到江乐瑶,眼睫不由一跳。
她,那么小。
“哦,那个芸儿更小些,那也十五六了吧?”
“……姨母,芸儿十六岁。”
“都也是说亲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