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乐瑶亦向后撤着脖子细细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堆笑,看起来没头没脑的小傻子,“小狐狸,你吓我一跳。”
江乐瑶还因刚才低落的情绪提不起精神。
胡孝先则兴奋地让小厮将马勒停。
“阿瑶,早听说你回来了,你怎么……”胡孝先顿了一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含笑颔了下下巴,双眸一垂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乐瑶眉心微蹙,“变成什么样了?”
胡孝先握刀的手一紧,“啊,不不,我的意思是,三年未见你长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江乐瑶勾唇一笑,“三年未见,你也长高了,再不像先前那个死皮赖脸的小狐狸了。这样威风,当官了?”
“没没,一个千户长而已,什么时候混身麒麟服穿上,才真正算当了官呢!”小狐狸讪讪地摸了下耳朵。
“这不是胡叔叔一句话的事么?”
小狐狸蓦地眸子一凛:“才不呢,那有什么意义,我要自己挣!”
“快了快了。”
上一世小狐狸立功升了五品校尉,穿上了皇上赐的青色麒麟服。
江乐瑶笑着摇头咂舌,“真真是见长,不光个子长,连志气也长了,不错不错!”
“嘿嘿!”胡孝先又挠耳朵。
“欸,对了!你还去闻香书院吗,芸儿她们还去的。”胡孝先期盼地看着江乐瑶。
“去!我也还去的。”
“哦!”胡孝先心中一喜。
“好了,不打扰你上值了,我先回了。”
“……嗯。”
胡孝先眼神遣倦,看着马车前行,不自觉嘴角咧到了两腮。前面一行六人站定齐齐向后看过来,胡孝先脸色一正,“看什么?巡街!”
几人继续前行,胡孝先又忍不住偷偷咧嘴。
上一世小狐狸大部分时间在卫所,很少见他,回京后第一次见面时是在闻香书院,那日自己去寻从华师兄,当时又与胡灵芸拌嘴,小狐狸便着急拉走胡灵芸,没说了这么多寒暄的话。
轨迹都在错位。
“这个胡公子长成了大人样子,依然那么可爱。”碧霞笑嘻嘻道。
“可爱?你知不知道,男人可不喜欢女人夸他们可爱。”
“啊!是吗?还是小姐懂得多。可就是很可爱啊,长得也蛮好看的,但与那个穆易辰的感觉不一样,穆易辰让人看了不自觉屏气凝神,胡公子呢,让人看了很放松。却都想看。”碧霞点评得津津有味。
江乐瑶摇头,“幸亏你不是位公主,若不然,必定名声不保。”
“嘿……”碧霞讪讪一笑,忽而又想到,“小姐,你找那个穆易辰想要做什么?可不会是听说他长得好,想……”
碧霞边说边向后撤了撤了身子,怯笑看着江乐瑶。
江乐瑶斜了碧霞一眼,冷哼,“他哪里好看了?”
他哪里好看了……
自己问完,脑子却涌现他赫赫的身姿,挺阔的肩背,和那对一切都不在意的,冷脸上的一双剑眉潭目。
记得有一次近距离在侧面偷看过他,鼻子还那样高……
江乐瑶想着,不禁颔首垂眸。
*
嫂嫂和哥哥傍晚才回来,说是五日后是九皇子庆王的生辰。
往年都是淑妃在自己的寝宫内为庆王庆生的,今年却让庆王在自己的王府操办。经皇上批准,还让请京城中同龄的官家子弟去王府同庆。
上一世,也是如此,只不过自己正好那几日受了些风寒,发热,没有去参加。这一次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子去一遭,不能放过任何可以出去的机会,兴许就可以发现自己想要的线索。
五日后。
庆王的生辰晏设在未正时刻,参加宴席的人大概正午时便会陆续到达,因为在开宴前还要有一系列的娱乐活动。
长宁叮嘱碧霞要为江乐瑶上好妆,不能像平常那样素面朝天。
窗棂外槐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一束明媚的日光透过窗斜照进室内,铺陈在榉木月洞架子床一角。
坐在鼓墩上的江乐瑶蹙眉瞅着铜镜中的自己,很是别扭,双颊酡红如猴子屁股,眉毛黑粗如两条虫子,“人上了妆都变漂亮了,我怎么这样难看?”
碧霞指捏黛石,左瞅瞅又看看也撅着嘴,还委屈巴巴,嗫嚅:“我曾见秋月姐给夫人就是这么化的,怎的给小姐这样化却这样别扭!”
江乐瑶一歪嘴回头,“这么说,怪我?”
这一转身,碧霞看着那一张花红的脸更直观了,忍不住“噗”地笑出声,忙屈膝一礼,“我还是去叫蘅芜过来给小姐化吧。”说完忙忙地跑去栖鸾轩。
不一会儿长宁带着婢女蘅芜进来,看到江乐瑶正洗脸,更将黛眉和胭脂抹了一脸,黑红杂糅,画面甚是可喜,长宁和碧霞忍不住哈哈大笑,身后的蘅芜也抿着嘴。
长宁回头向蘅芜道:“你抽时间教教碧霞怎么上妆吧,把阿瑶化成猴子了!”
江乐瑶洗干净脸,碧霞站在一侧观察着蘅芜替自家小姐上妆。
蘅芜是宫中专门教导过的宫婢,手指很是轻柔,边化边教碧霞,“粉要轻薄些,胭脂也不能太浓……”
江乐瑶在打瞌睡间整个妆容已经化完了,无力地抬起眼皮时,自己都被自己惊到了,向碧霞道:“你看看,这才叫上妆嘛!”
碧霞也讪讪应声,砸舌:“看不出着了妆,却感觉小姐更美了!”
江乐瑶又夸赞蘅芜,“真是手巧。”
蘅芜笑盈盈道:“本是小姐长得好,稍稍打扮一下便更好看了。”
长宁笑着,道:“阿瑶啊,你也是找郎君的时候了,今后就着些妆吧。”
江乐瑶撅嘴:“什么找郎君,才不要!”
因长宁从来不摆公主的架子,江乐瑶对这个公主嫂嫂说话也从来不客气。
着好妆,长宁又为其挑了一套显得端庄些的浅香芋色天丝麻大袖对襟褙子,一条姜粉色石榴裙,整个人看起来温婉了许多。
江乐瑶一向喜欢穿短袄,穿这样的长褙子还有些不习惯,“嫂嫂,只是去为庆王贺寿,有必要这番打扮么?”
“当然有必要了,你现在再不是未及笄的小孩子了,重要的场合要精心打扮一下才好,这样更容易吸引如意郎君!”长宁说完抿嘴而笑。
江乐瑶一皱眉:“嫂嫂又乱说。”
自己现在才不想找什么郎君,只想救爹爹。
二人出了瑶光院来到前院,江重尧在前厅等着,见到妹妹精心的打扮感叹一笑,“阿瑶果真是长大了,这几年一直素衣素面,哥哥我都没发现妹妹竟也是个漂亮的小女子。”
江乐瑶挑眉,“哥哥眼里除了嫂嫂哪能看到我这个妹妹!”
江重尧:“……”
长宁颔首微笑:“快走吧。”
庆王府
朱红大门两侧卫军肃穆而立,大门大敞,有卫军队长在门口迎接宾客。
众人向长宁迎了礼,又有声音细柔的公公引着往府内院走,绕过照壁,越过仪门,又弯弯绕绕走过游廊路过小巷。
引路的公公边走边解释:“众宾客都来了,在后花园,王爷交代,公主和驸马一来便直接带你们过去。”
走出像迷宫一样,青砖灰墙的前院,踏进了满是绿色的后花园,轰然间便听到阵阵欢呼声。
绕过圆塘水榭,前边一片空地处,插着诸多小三角旗子,原来是多人在捶丸。
庆王掀袍挽袖,手持撺棒,一脸得意,显然是刚刚进了一个球。
今日来得人倒是全,京城凡是官家子弟差不多都来了。
小狐狸和妹妹胡灵芸皆在场地中,还有从华师兄及陈黛君的哥哥陈青君,其他人江乐瑶不是很熟悉。
捶丸场地中不知是谁第一个远远看到江乐瑶长宁等人,众人便都朝这边看,十来个人眼神整整齐齐。
江乐瑶不知自己是不是错觉,直觉着那几个男人的眼神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若不是双手交握在腹前,定会同手同脚起来。
小时候也随着父亲参加过几次宫中的宴请,那时可能自己还小,没什么人过度关注自己,此刻竟还一时难适应。
江乐瑶是个好强的,心里虽紧张,但她依然昂首挺胸,让自己看起来落落大方。
众人先向长宁和驸马江重尧行了礼。
紧接着江乐瑶也向庆王见礼。
庆王笑呵呵道:“阿瑶三年不见长高了许多,也出落得更标致了。”
江乐瑶虽说脸颊有点发热,但表现毫不怯场,笑颜颔首,语气轻快:“谢王爷夸赞,祝王爷万寿无疆!”
胡孝先和沈从华皆盯着江乐瑶,沈从华还是端得一副师兄的姿态,笑而有节,但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对江乐瑶新的审阅。
胡孝先性子外放,藏不住心思,自江乐瑶回来,他只见了她两次,两次都让自己眼前一亮,心里的欣喜随情而发,嘴角咧得很开放。
身边的胡灵芸看自己哥哥没出息的样子,拿起手里的勺棒冲着其屁股拍了一下,胡孝先咧着嘴看胡灵芸,胡灵芸嘴角一撇,翻了他个白眼。
庆王笑呵呵向长宁道:“姐姐,驸马,你们且先看我们一会儿,我马上就赢了,打完这场,你们也一起上场!”
场上又开始一场比赛。
胡孝先忍不住,频频往江乐瑶这边看过来,江乐瑶向其回笑。
江乐瑶正自纳闷,陈黛君的哥哥来了,为何不见她,随着一圈环视才发现,场地对面的游廊边上,绿藤架下陈黛君与一个身长八尺的黑衣男子站在一起。
江乐瑶不觉皱起了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