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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花仙之殇

    “住手!”

    一个声音从耳畔传来,这不是凡间的声音。关晴儿顿住手,设置的结界被瞬间瓦解,一股反力险些将她激出内伤。此时天边降下一道人形光影,身形由远及近,越变越小,也越来越清晰,直到与人类同高。那人脚一沾地,便朝花小仙走去。花小仙身体周围,同时出现一道道彩虹光圈。正试图聚拢花小仙的精魂。

    “南天君,没用的!我已经不行了。”

    天君?关晴儿打量来人,仅方才那一下出手,关晴儿便知自己完全不是对手。莫不是天界神仙?竟然与人间一个小小花妖认识,莫非另有隐情?关晴儿有点乱了,呆呆的站在原地,诧异的看着他们。

    “你为何这么傻,他已经投生天界了,留着这具躯壳做什么呢?而你还在拿自己的性命替他续命,做这无用之功。就此耗去自己千年道行,转入未知的下一世轮回,你觉得值得吗?”

    ‘投生天界’?‘续命’?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一个是神!关晴儿突然预感到,她这又是办错事了。

    人与妖有感情纠葛是常有的事,但这神与妖却算半个天敌,而这个被称为南天君的神仙,对花小仙似有旧情。这中间又是怎么样的机缘和感情?天神寿命极长,可这花妖也只不过千年道行,莫非与这位天神相识于几生几世之前?关晴儿脑补话本子,升起了八卦之心,立在一边,屏住呼吸,尽量降低存在感。

    只见此时的花小仙,解了禁术后便挪到卫玠身边,抱着卫玠的尸体,深情的说道:

    “是我太傻,太自私了,他能早早舍报,去往天界是他的福德,我不该阻止他,还一再续命留他肉身。五百年的等待寻找,终于遇见了,还能与他成为一对人间眷侣,我本该满足的。是我贪心了!可是我太笨,修成仙又不知要多大机缘,多长时间。我舍不得他……”

    关晴儿算是彻底确认了,卫玠并不是花小仙害的,而是他的命寿,本就如此短。相反的,花小仙一直在努力救他。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不是所有妖都是坏的。一时懊悔刚才出手太重,没留余地。

    关晴儿在对花小仙出手之初,其实是有些犹豫的。近来大都被邪气入体的人,都心术不正,执念颇深。但卫玠床边这个满眼深情的女子,关晴儿其实也探过,并未发现邪气和怨念。可她必竟是妖,多年道行修行的妖,怎会入尘界,而且床上的卫玠半死不活的,让关晴儿生了怀疑。

    在内室时,关晴儿还是趁其不备出手了。一掌过去,便下了狠手,并未一丝手下留情。关晴儿决定要做的事,便只论最佳结果,倒是少了些武德。就是那一掌,卫玠与花小仙竟同时吐出鲜血。见到这样的情形,关晴儿更是误解,觉得花小仙用了妖术捆绑二人,害了卫玠。而花小仙被关晴儿突然的袭击激怒,两人便打了起来。

    几番交手下,花小仙体力不支,便虏了卫玠,打算逃走。关晴儿一直追到这片山野,打算彻底收了这食人精气的花妖。却没想到碰上这样的变故,还知道了这样的内情。

    关晴儿歉意的走到花小仙身边,半蹲了下来,握住花小仙的手道:

    “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我以为是你害的卫玠。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你,对不起!”

    事已至此,花小仙摇摇头,没有关晴儿,她一样也活不了多久。

    眼神转望着天际,蔚蓝的天空永远是这样美丽。曾经,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自己只这样呆呆的望着,有时还会遥想天庭的模样。当年那些和她一起修练的花精中,她的根器最差。

    那棵参天楠木,如今的南天君,比她晚出生,却比她早成功。他去了天庭后不久,便回到山谷看她。跟她说着,天庭没有风雨雷电,没有炎热也没有寒冷。那一年她急功近利,烧伤根部。也就是那一年,她遇见了那个上山采药的少年。将她挖出,细心培植,存活后,又将她种回那片山谷。

    往事一幕幕,花小仙望着天空,喃喃的诉说往事:

    “我是山谷中一朵花精,在一片大山深处的一个山谷中,绽放了千万年。大地经历过多少沧海桑田,唯独那一片山谷,亿万年未曾倾覆改变。因此缘由,成就了多少花妖,狐仙,不计其数!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的我,即使再笨拙,也有了些修为。

    在我们众花妖中,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修出仙灵,入住到天庭花神宫。花神宫内由花神上仙掌管,那里无有季候变化,冷暖适宜。任何花妖只要修出仙灵,有机会入住花神宫,从此便不再饱受那人间风火雷电之苦,更别说来去自由,神通变化之乐了。

    自我有了神识后,比我后出生的花精,都已经修到花妖时,我却还只是花精。当我终于修成花妖时,妹妹们都已经修出人形。当我终于能修出人形时,她们已经来去自由,可以长时间留形住世了。而我直到现在,也只能短暂幻化。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要回到原来的花体,补充大地的养分。虽不再轻易便受外界自然环境的影响,但若是损坏了根部,或者被恶意捣毁,那离精魂消散也不远了。

    我这次离开的时间太长了,我的花体在一朵朵凋谢,花枝在渐渐枯萎,根部不断腐烂。可是我不想回去,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因为他,因为卫玠病重,我实在抛不下他数个月,我怕等我回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花小仙眼神从遥远的天边,渐渐回神,看向身边已经死去多时的卫玠,眼中充满柔情与不舍。

    “卫玠,这个被当世誉为第一美男子的男人,这么多年,终是遇见了。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了,这是五百年前,那个救我一命的采药少年。只是我们相遇的太晚太晚,这一晚就晚了五百年,晚到他已经病入膏肓,才遇见他。我们的缘份还是太浅太浅,人间短短三年的时光。便从此陌路!唉……”

    花小仙说完,轻轻的叹息一声,身体开始消散,阳光下,幻化成一朵娇艳的紫鹃花,这便是她的花体吧!紫鹃花在空中旋转,最后慢慢枯萎,化成一粒种子。南天君伸手接住花种,痛苦的闭上眼。不论自己多么努力,曾经沧海难为水,所有的山盟海誓,却敌不过他们几年的相遇相知。只是她竟至死都未提他一句!

    南天君心中凄冷,将花种紧紧握入手心,便站起身走了。

    关晴儿追上去,不知为何要追,或许是无法接受花小仙就这样走了,自此消散在天地间。

    “南天君,你去哪里,你要带花小仙去哪里?”

    南天君停下祥云,回身看了眼关晴儿。一个天资聪颖的修仙女子,紫衣罗衫,俏生生的望着他。一望天门,便知其福德深厚。

    “这世间已再无花小仙了。现在末世度劫,灾难重重,但修仙机缘也比过去要多。你以人身修仙,当生成就不难。抓住机会,有缘的话咱们天界见。”

    说罢便驾着云,向天际飞去。

    关晴儿失落的坐回到卫玠身边,此时李朗他们也找了过来。

    李朗气喘吁吁的问道:“那个花妖呢?”

    关晴儿此时的心情极低落,也懒得多说,只摇摇头,依旧原来的姿势坐在地上,望着天边出神。李朗感受到关晴儿情绪低沉,也不再多说什么,支退旁人,静静的坐在关晴儿不远处。

    两人直到下午太阳下山,关晴儿重重的叹了口浊气:

    “花小仙死在这里,我们就把卫玠也葬在这吧,让她们俩在人间地下长眠,也算长生相守了。”

    将卫玠埋葬后,关晴儿又找了一块木头,用手指刻着:‘卫玠花小仙夫妻之墓’。李朗疑惑,花小仙如何死的,为何不见她尸体。

    关晴儿失魂的坐在坟冢边,一双永远神采奕奕的凤眼,透着落寞。没有回答李朗,反是纳纳的问道:

    “我是不是很讨厌?”

    李朗认识的关晴儿,向来不是天之骄子胜似骄子,她的高傲是发自骨髓的自信,说做便做,即使错了,也只甩个头重来的性子。少了绿子的通透,甚至连肆意的秦傲雪,偶尔也会市侩精明,看人下菜。若不是心地善良,修行规则框住,关晴儿的随心所为并不讨喜。

    她此时问出这样的话,李朗本想敷衍玩笑几句,又觉得情境不对,索性闭了嘴。关晴儿历来有主见,有时候还有点钻牛角尖,终究不像如对绿子一般,可以什么话都说。李朗没有言语,起身离开后,在周边采了几束野花,一束放在坟冢边,一束送给了关晴儿。

    答案不在谁的嘴里,在自我的认知和心里。万事自来由心而起,每个人眼中的别人,都套着自己认知的外衣。感知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最初的起心动念之由,是污浊还是清澈,何需问人?

    关晴儿接过李朗手中的花,微微一笑,神情恢复了往日的明媚。

    “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我师父。现在人心动荡,世事不安,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注意保护好自己!还有,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必要的时候,就躲在家中,也学学静坐收神。”

    极地之事,关晴儿不会轻易跟非修行人说,但还是给了李朗忠告。

    近年上都有些乱,但也不至到她说的那般严重。关晴儿的忠告,对于李朗来说有些夸张了。她又搭错筋了?终归是好意,只慎重的点头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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