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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湖边奇遇,世事渐明

    既然决定了在一起,天下之大,都是容身之所。回家的路,也不再犹豫和惧怕。待水鸽子彻底养好伤后,两人便一起回到了南疆。

    近乡情怯,水鸽子一直在身边安慰蓝灵,给了蓝灵回家面对至亲的勇气。

    然事与愿违。蓝灵的父母不但不接受水鸽子,连蓝灵这个女儿也是不认。水鸽子长得英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机敏,一看就知非池中之物。和蓝灵站在一起,并不相衬。蓝灵的父母觉得水鸽子这样的人,和蓝灵不会长久,会给家族带来不可预期的灾难。

    蓝灵这次出走,哥哥和两个姐姐们都已成婚。女儿既然回来了,面上虽不认她,心里却已有了打算。放出话来,如果蓝灵想继续呆在南疆的话,必须和水鸽子一刀两断。

    他们这个寨子历来不接受外来人,不论水鸽子表现得多好,她父母都不认同。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蓝灵想要认回父亲,必定要离开水鸽子。伤过一次父母,蓝灵无法再直面这种背叛与伤害。

    蓝灵有些心力交瘁。这或许就是命吧!如果可以天堂,谁愿意泥泞,如果可以平坦,谁愿意沧桑?命运早已让她忘了,她也曾肆意过。还记得当年那个追风的自己么?为了追逐不一样的风景,舍弃平坦大道,深入荆棘,渐渐的,平坦大道越行越远,想回头,却已经进退两难。回到故里,却再也回不到原点。

    水鸽子觉得让蓝灵父母接受他,将是一个长期的战役。所谓日久见人心,第二日便在蓝灵家不远的地方结棚而居。

    回家月余,几次三翻焦灼下,蓝灵的心理天平,慢慢倒向了父母,倒向了出生,倒向了命!渐渐的开始躲避水鸽子,也有意的避开亲人,时常一人关在房内,闭门独处。

    一日,蓝灵的二姐姐与母亲谈话声,隐隐传来:

    “……我们总归是为她好。”

    “以前还觉得这个妹妹聪明,现在看来其实非常蠢,而且不是一般的笨。她这样还挑三捡四。”

    “是啊,谁说不是呢,又不听话,脾气又倔。以前就是,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你那现在有没有什么好的人家介绍啊?总不能就这样让她耗着。已经大了,再晚就真嫁不出去了。”

    “我相识的条件都不错,人家不一定看得上她的。”

    “那也是,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就她那样,谁会看得上她?我也就是问问。你别为难,也别真去问,到时候影响了你。”

    听到这,蓝灵脑袋又开始自动屏蔽。近来这些言语不断入耳,蓝灵已经习惯了,却一直无法接受。家人已经开始帮她寻访对像了,希望早日把她嫁出去。人分三六九等,世人大多现实,他们说的是实情。当这个九等降临在自己头上时,蓝灵的心里还是有些堵。她觉得自家两位姐姐,是天下最好的,可以衬世间任何好男儿,但在家人眼里,她一无是处,低至尘埃。

    一个人足够强大,身份便只是装点。感情的世界里,最不考虑的便是身份地位,但凭一颗心相交罢了。蓝灵潜移默化受了李朗他们的影响,在这婚姻上,身份家势这些,不是应该最后考虑的么?可是她忘了,世间有几人能免俗,几人强大到真正掌握自己?

    又是一日,一户说亲的人上门,即使知道蓝灵不同意,但她的父母对此,向来碍于面子从不拒绝。起初还能耐点性子相劝,最后总是旧事重提,直揭蓝灵过去的伤疤。每每至此,蓝灵越发的拒绝,得来的又是一阵咒骂。这次许是对方条件还可以,她母亲更是气得打自己的脸,然后大哭起来。

    本以为已经不在乎了,可是当母亲这般歇斯底里,蓝灵心如刀搅般痛。

    蓝灵的父亲也在一旁劝着,让她母亲不必如此,不值得如此!话中的恶语也是不绝于耳。蓝灵此时的心,极其敏感而脆弱,捕捉着亲人的每一言每一句。当听到父亲再次说到‘怎么不死在外面’时,蓝灵终于崩溃了。

    不在乎外人怎么看,也不在乎吃过多少苦,蓝灵自尊羞愧得头痛欲裂。没有鼓励爱护,不断的指责埋怨。这弹丸之地,人情往来的面子,都比她的心是否受伤重要么?冰冷的言语,进退两难的处境,曾经再难,都未选择放弃。因为不那么在乎,所以从不曾如此的疼痛。

    蓝灵内心呐喊着,想说出自己的不满,但是自从回来,说的还少么?得到的依然是相互指责。蓝灵拿起一把匕首放入怀里,出门时,仍然如往常模样,故做淡然的说:

    “我出去走走!”

    摒着气,走过漫长的村落,来到儿时常玩的河边。现在已经杂草丛生,荒芜一片。此时的蓝灵万念俱恢,是否只有死了,才能解脱这永无止尽的纠缠折磨。世间的温情,已经温暖不了绝望痛苦的心,蓝灵拿出匕首,朝心口用力刺去。

    一道白光相阻,卸去了力道,这一刺虽不致命,但入得也足够深了。鲜血顺着匕首流出,疼痛渐渐让她失去意识。白光笼罩了她的灵识,另一个自己渐渐跳出身体。

    “蓝灵,死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你命数未尽,怎么这么急的要赶下一程呢?”

    一位被白光笼罩下的青年,来到她的身边。声音温暖怜惜。他的目光,如一股暖风袭来,让人意解心开。

    蓝灵从未见过此人,但却有熟悉之感,似早已相识多年的同伴。而此时求死的心,让她意兴阑珊,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也提不起过多兴致。

    “谢谢!只是有些厌倦了,想再来过。”

    “这一世,便是来解上一世留下的结。你这次逃了,因缘会聚后,还是会如此,逃不过的。而且你这样强行结束这一期生命,今生的怨仇加深,结,将越打越深,又为来世造下更深的苦果。反反复复永不停息,不如就此勇敢面对,去解决他,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蓝灵,勇敢点!面对它。”

    “可是我这样笨,又能做什么呢?我改变不了任何人,也改变不了自己,我厌弃我自己。”

    “存在就是理由,每个人生来都是不一样的,谁都没错,谁都错!各自在自己心防设置里,看着外面的世界,分别人事物。只要你心放开了,放下了,不再执着,天高海阔。自心不再缠缚,便是最好的解决,任何面对的境遇,都是它当有的安排。”

    “至亲父母呢?”

    “他们也是众生啊。别人强加想法给你,你不能接受,为何又要让人,认同你的想法和决定呢?不要再内疚折磨自己了!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自私,要求别人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才是!

    生死悲痛,任谁也无可替代。因缘合和相聚,终是外境!业果已现前,但心却可以跳出迷网,不要再沉腻其中了。记住:因缘果报,当不昧其中!”

    一直以来以为父母执着自己,其实不过是自己执着父母。他们也是众生,都是众生啊!天道无情而成其情。思筹片刻,蓝灵又问道:

    “我曾经做了错事。”

    “那便真心忏悔!忏悔不是追忆过错,纠着不放,而是全部放下。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对错都已过去,只留现果品偿。果已成,面对果报的心境,却是掌握在你的手里。”

    “谢谢你,我懂了。你是谁,从哪里来?”蓝灵盯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而悠远的凤眼。

    “我是你久远劫以前的故人,现在投生于上方世界,香积佛国人。你与香积佛国有缘,体会“尽”‘无尽’这法门,勤加修行,等将来机缘成熟了,必定投身我香积佛国。”

    “‘尽’‘无尽’?如何理解?”

    那人卖了关子,没有继续回答,起身告辞了,向湖中行去。

    “等等,您可否现真身,让蓝灵一睹,铭记于心?”

    那青年男子立时变身,一下化现成年轻貌美的天女模样,一下又变成威武的天将,晃乎几变。最后变成一道虹光,消失在河面,只留醉人清香,弥散在蓝灵的全身。蓝灵魂神吸入身体之际,才发现身边竟有一个白光人影,同时被吸入自己身体。蓝灵猛的醒来,心口的伤口已经被处理了。地上的匕首静静躺着,残留着丝丝血迹。

    用力死过一次,却又没死成的人,要让他立时再死一回,却是没那勇气了。看着眼前平静的湖面,恍然如梦。

    过了许久,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向蓝灵走来。她手上的禅杖,在阳光下轻晃,发出悦耳的叮铃声。是他们这的大祭司。大祭司常年生活在神殿,每年一次的祭祀大典,是方圆百里的盛会。

    蓝灵幼时,也是在这片湖岸边,曾遇见过她。当年她要带蓝灵去神殿修行,被蓝灵拒绝了。蓝灵后来将此事告诉父母亲友,皆被当作戏谈。时间长了,她竟也分不清当年的相遇,是否也是自己的擅想。

    “万世的轮回之中,不是常常能来人界,万劫中才一浮沤机会。人生在世,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理得一清二楚。人生是无数个当下的选择组成,大多时候的努力和纠缠,对于生命本质来讲,不值一提!蓝灵,你要明白生而为人的意义,做你最应该做的事,完成今生的使命。

    近年世风日下,暴风雨将至。我已经老了,圣女这个担子,交给你了。试着将活着的意义,交给天下苍生,你会真正明白你的心之所在。”

    说完转身离去,只留蓝灵一人对着湖面思索。

    平静的湖面,平静的心,渐渐的前尘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曾经再大的痛苦波澜,也被这平静的湖水带走。

    蓝灵一人在湖边,坐了一天一夜,不知渴也不知饿。曾经即使再痛苦的事,到如今也不过是过往云烟,可泪儿不知为何流淌而下。蓝灵不知,那是生生世世伤心的痛,烙印在心识深处,如今被突然翻滚了出来。

    蓝灵的身体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时间长了,竟发现妙处。身体的骨胳会自动调整,放下杂念妄想,只静静的感知着身体血液的流淌,感受着鼻尖若有若无的余香。身体渐渐柔软,渐渐脱落,渐渐放下五观感知,与道暗合。

    第二天太阳渐渐升起,当人不再执着这个身体,身体反给人更大的收获。人们日常都被意识控制,当主动控制意识,便会成为自我的主宰。

    蓝灵回家简单收拾后,留下字条,向那最高的山顶前行,那是神殿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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