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温

    傅玉言酒品不差,起码不是很多男人喝多了就耍酒疯的模样,反而露出了更真实的一面,整个人乖乖的。他走着走着,步子却渐渐慢了下来,左手抚着胃,蹒跚着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顾南屏瞧他的样子就知道是空腹喝酒伤着胃了,回头看了眼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太监宫女们,只得自己伸手将他揽住,多半力量抵在自己身上。还好离倚竹园也不远了,不然她真撑不住这么大一男人。

    回了倚竹园,奴才们都识眼色地等在门外,没人敢进来打扰。顾南屏将傅玉言安置在榻上坐着,自己倒了杯热水来放到他手里。

    “胃难受的话就先喝热水暖暖,我给你随便弄些吃的来。”

    “好。”

    傅玉言竟然端着杯子认真的点了点头,顾南屏只恨此时手边没有一个手机,不然她一定会把这个画面拍下来珍藏。

    震惊!冷面皇帝酒后竟变听话小奶猫。

    她给傅玉言撑了个枕头,见他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便起身去了小厨房。顾南屏虽说厨艺不能算多么精湛,但是日常做做饭水平还是有的。小厨房的小太监急的满头汗,一直道他来就行了,生怕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娘娘一个不小心就伤着了自己。

    “唉没事,你替本宫把火生了就行。”

    顾南屏做面行,但是这个灶台还真不在她知识能力范围内,只叫小太监手脚麻利点生好火,自己将切好的面条散开下进锅里。不一会就做好了一碗长寿面,还多卧了个蛋。

    当她端着碗进正殿时傅玉言好像听见了她的脚步,睁眼望向她。

    “皇上,吃完面吧,空腹喝完酒不吃点东西胃会一直不舒服。”

    她将面放在炕桌上,将筷子递给傅玉言。

    傅玉言即便是醉酒也不是话多的类型,安安静静地,吃面都没有什么动静。两个人独处时,顾南屏后知后觉有些尴尬,傅玉言低头吃面,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细细抿着,视线却总是忍不住要往对面望。

    先前对傅玉言的印象是个纸片人,他的喜怒哀乐都只是作者敲击键盘写下的那些黑体文字。但当她第一次见到傅玉言,不可否认真的会被眼前这个人吸引。先前那几次见面都只是匆匆一掠,此时,她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小说里被旁人称作“暴君”的男人。

    越看越觉得暴君这个称呼有失偏颇。

    虽说傅玉言并不是看上去便是温润如玉的类型,自幼居高位的他与生俱来便带有帝王的凌厉,身上的担子和明枪暗箭都使他不得不遮掩自己的心意,做一个冰冷的人。但是此刻喝醉了的他终于卸下了些许防备,能够收起锋芒,向来冰凉的眼里也透露了情感的外泄。

    顾南屏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能为了一个雪人便拆了自己的珠子,让她用珍贵的墨翠来做雪人的眼睛。又想起方才在宴席上,那个坐在最高处的他从容地应付来来往往的臣子的帝王。再看看现在眼前脸颊微红,安安静静吃面的人。

    傅玉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南屏真的对他产生了好奇,避无可避地想走近他,偏偏理智又在告诉自己不可以。

    她愣神间傅玉言已经把长寿面吃的干干净净,见他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回勤政殿了,叹口气喊了守在门口的张隆胜带人进来侍奉傅玉言就寝,反正自己也瘦,在美人榻上将就一晚罢了。

    顾南屏一向觉深,外头有个什么动静从来都吵不醒她,迷迷糊糊翻个身又能再睡着。她睡到自然醒,揉着眼睛醒神时发现她正躺在床上。

    什么情况?她梦游了?她明明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在美人榻上睡的,怎么跑到床上来了。

    她回忆了半天,突然想起好像她睡得正香的时候是有个人把她抱起来送到了床上,锦被褥子又暖又软和,她没多想就又睡了过去。现在在想想,那个身形除了傅玉言这个宫里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顾南屏反应过来立马伸手摸了摸嘴角,大清早睡的蓬头垢面,万一她还流口水......岂不全叫他看了去?被迫接受现实的她哀叫一声,又倒回被褥里装死。

    很奇妙的是,自那日后顾南屏与傅玉言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其中最关键的人物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张隆胜。

    皇帝确实是个非常勤勉的人,在勤政殿内常常批折子到半夜,以往都是一个人在殿内,但是自那日后张隆胜总是用些有的没的的借口请她去勤政殿。

    昨个儿是来暗示皇上因为狄子对边境几番骚扰而忧心,今儿就是皇上处理政务一个人从早上进内殿便茶饭不进大半天......张隆胜冒着寒风颤颤巍巍亲自往她这儿跑一趟,话里话外都是让顾南屏去劝劝。顾南屏心里摸不准这是谁的主意,但绝不是傅玉言的,估计是张隆胜瞧那日傅玉言喝醉来了倚竹园便觉得有苗头,心急想撮合两个人。

    张隆胜作为服侍傅玉言这么多年的老人,看皇帝无心情爱一副清醒寡欲的样子早就心急如焚,好容易纳了妃还见不上几面,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小皇子小公主的影子。傅玉言这边他自然是不能干涉,但是给顾南屏吹吹风还是可以的。

    顾南屏紧了紧肩膀上的披风,这数九天里的寒风总能透过衣服缝隙钻进来冰的人发抖。霜叶机灵,趁着出门前紧忙替顾南屏灌了个热的手炉,外头套着缂丝缎面护套,塞到了她冰凉的手里。

    张隆胜提点完顾南屏便回了勤政殿,守在门口,见到顾南屏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娘娘您可算来了,老奴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弓着身子引顾南屏往里走,还小声道。

    “皇上进书房已有三四个时辰了,不叫人近身伺候,也不传膳,还请娘娘进去好生劝劝皇上。”

    顾南屏心里暗暗叫苦,这张隆胜自己都搞不定的事情,偏偏推给自己,这自己碍着身份还不得不来,难受。

    “张总管劳心了,皇上不曾用膳,还请公公传御膳房准备些暖身子的菜。”

    张隆胜应下,替顾南屏轻轻推开合着的朱红色大门后便退下去吩咐小太监备膳了。

    顾南屏也屏退了霜叶,自己踏进殿内。皇上处理政务总是独自一人,这屋内无人服侍,火盆无人看顾都已灭了,只有地龙烧着,这偌大的殿内也没暖意。傅玉言正伏案批阅着奏折,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顾南屏,眉眼松了些。

    “你怎么来了?”

    顾南屏端端行了个礼,道:“臣妾听闻皇上最近忧心政务,殚精竭虑,连御膳都不曾用,便来送些臣妾宫里小厨房新做的点心,自然比不上御膳房点心师傅们的手艺,只是胜在别致,让您尝个新鲜。”

    傅玉言这个人用顾南屏的话描述就是人精中的人精,拿捏人心一把好手。一眼便知她这般说辞之中真的有几分,虚的又有几分。

    他还没应声,一眼瞧出顾南屏冷的脸色发白,蹙了蹙眉喊张隆胜搬几个火炉子进来。太监们手脚麻利地搬了六个烧的正旺的火炉,又烧旺了地龙,这冷冰冰的殿内才算有了暖意。傅玉言自幼习武,自然比起旁人更不惧寒些,且身上血热,一年四季手脚总是热的,殿内冷些反而能叫他更专注。

    顾南屏坐在对面的圆凳上捧着手炉子望着来来往往的宫人们将火盆架好,暖意让她终于舒服了些。

    “是张隆胜让你来的吧?他定是说孤把自己关在殿内一整天不肯出来,让你来劝孤。”

    顾南屏确实没想到傅玉言这么了解张隆胜,她只是露了一面他便已经将过程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皇上既然知道,怎么还这般让张总管操心。”

    顾南屏下意识接了话,话罢又觉出有些不妥,这语气似乎太过亲昵了些。她有些尴尬地抬头,却正好对上傅玉言的眼睛,他似乎一直盯着自己,神色不似以往严肃,不知是否是顾南屏自己的错觉,甚至觉得他的眼神如初春寒冰消融,带了丝丝暖意。

    “皇上,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不用膳总是不行的,再说了本来就胃不好,再不按时吃饭将胃养一养,日后怕是越来越严重。”

    傅玉言还从未听过这稀罕话,颇有趣味地问道:“这俗话孤倒是从未听说过。”

    顾南屏跟外头的人说了传膳,自己将心血来潮跟霜叶两个人琢磨出来的雪花酥的盘子从食匣里取出,摆在皇帝手边。

    “这话......是民间瞎传的,臣妾倒是觉得说得很对啊。皇上要不先尝尝这个,臣妾亲手做的。”

    顾南屏一向嗜甜,喝不惯苦茶,便自己嘴馋瞎捣鼓,还真叫她弄出了这花样。

    皇帝见盘子里呈的东西模样独特,从未见过如此形状的糕点,便伸手取了一块含进嘴里。这东西口感极妙,像是糖块,又像是糕点,牛乳味重却不膻。

    顾南屏如今也算是稍微能摸透些傅玉言的心思,见他眉眼间的神色便估摸着他是喜欢的,自己倒是开心的很,冲着傅玉言无厘头的笑。

    “不错,你的手艺倒是精湛。”

    傅玉言如此不吝啬夸赞倒是顾南屏不曾想到的,没等她开口张隆胜就领着喜盛几个端着托盘进来,每个托盘上都摆了一道卖相精致的菜肴。傅玉言这个人对吃食其实并不讲究,此前还因为备膳的菜太多浪费而斥责过御膳房。因此菜的数量不多,顾南屏大致看了眼,主食一碗蟹黄粥,还有一道是煨得酥烂的炖羊肉和一道炒的清爽鲜嫩的脆笋。

    这没半盏茶的功夫就准备好了这些菜,顾南屏心道应该是御膳房那边见皇帝今日迟迟不传膳,早都预备下了。

    傅玉言也不是矫情人,见喜盛他们将碟盏摆好,还烫了一盏茶,便也顺从地入了座,自己动筷吃了起来。

    照礼来说,皇帝用膳时嫔妃需要服侍皇帝,悉心备膳,不可坐着,还需站着布菜。然而傅玉言确实不是什么腐朽昏庸的皇帝,爱搞这一套虚头巴脑的东西。示意顾南屏坐着,也不让张隆胜上前服侍,自己安安稳稳地吃了起来。

    顾南屏不可否认,跟傅玉言的接触越多,越能发现这个年轻帝王身上不同又吸引人的东西。俗话说了,当官的谁没点臭脾气,就现代世界里,自己那破电视台的一个领导都能把自己吹成书记,虚伪的要命。

    但是傅玉言身为皇帝,领导中的大领导,态度却像是个勤勤恳恳上班干活的老实人,踏实干自己手里的活,奏折批到凌晨不睡直接又去上朝开会,不花心不昏庸还不奢靡。

    顾南屏佩服之余还更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傅玉言做到富贵权势不迷人眼呢?

    她仔细看着傅玉言,发现他用膳也十分快,都是大口大口吞咽,但是却并不显得粗鲁,反而是一种别样的飒然。而且她还发现,看起来无所畏惧的傅玉言竟然挑食。炒的脆笋配蟹黄粥吃的很快,但是那碗炖羊肉他却只动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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