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

    “娘娘,您让奴才打听的消息有眉目了。”

    顾南屏懒洋洋得支着头卧在美人榻上,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半截纤细的手腕,听见霜叶的话才算起了几分兴致,直起身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

    “那位柳家长女名唤柳如意,柳家是太后娘娘本家,因此柳如意自小常入宫作伴,陪在太后娘娘膝下。”

    “哦?这么说,这位柳姑娘与圣上还是青梅竹马。”

    顾南屏这才弄清楚令傅玉言念念不忘的这位白月光原来还是他的青梅竹马,怪不得他如此情深,尽管那人已逝仍是不亲近任何其他女子。

    霜叶摸不透她这话中是醋意还是怒意,更不敢应声编排皇上,只得敛声垂头。

    “你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有用的信息......”霜叶这些天真真假假的消息听了太多,大家传的内容都差不多,太多的细节也没有什么人能够佐证,主子想听的有用的信息能筛出来的还真不多。

    “啊,据说当初那位柳姑娘性格温婉,平时喜爱莳弄花草,尤其喜梅。据说......梅园就是因为柳姑娘喜欢才重新翻修扩建的,宫内也年年设赏梅宴,待梅花开的最盛时邀众人共赏呢。”

    “梅花......”

    顾南屏思索了片刻,猛地起身蹬了好几下脚才踩上绣鞋,一边穿一边对霜叶道:“前两日我记得你说梅园的梅花开了,走,我们去赏梅。”

    “啊?娘娘,现在眼瞧着日头都快要落了,外头天寒地冻的怕是要冻坏了身子。”

    霜叶还记得前两日顾南屏毫无征兆地倒在床上大病不起,生怕她因为自己的话心血来潮又着了风寒,一着急声音也连着大了起来,没有了最开始见到顾南屏只敢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颤颤巍巍回话的架势。

    顾南屏摆摆手叫她去取披风,“放心吧,本宫心里有数。”

    梅园离倚竹园不远,挥散了跟在身后的一群奴才,只带着霜叶两个人一齐走着向梅园去。还没走到就已经嗅到了梅花的清香,放眼望去整片梅林,风一吹带起落花,洋洋洒洒似一场花瓣雨,美的令人心惊。

    顾南屏望着这般美景,本想着来捣乱一番的心也沉了下来。按着原本的恶毒女配剧本,顾南屏知道这梅园的含义,定是会大怒来毁了这片林子,可是梅园内红梅傲寒盛开,倒是让顾南屏不舍得犯这个蠢。

    她望着开的正好的梅花,对着霜叶勾起抹俏皮的笑问道:“吃过梅花酥吗?”

    霜叶领会了自家主子的含义,面色一变,紧忙跪在顾南屏身前挡住她往前的步子。

    “娘娘!这赏梅宴还没过,皇上都还没见过这梅花呢,您可不能越过了皇上太后先取了去,这要是传了别人耳朵里,定是说娘娘僭越,目无圣上,叱您大不敬呐!”

    顾南屏当然知道,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自己的人设清楚明了,笨蛋加坏蛋,顶多是个漂亮的恶毒笨蛋,上赶着作死第一名,作死就是她要走的剧情。

    “几束梅花而已,大惊小怪,快过来搭把手。”

    顾南屏故作顽劣的样子嗔了句霜叶,自己已经踮脚选了束红梅折了下来。只是做戏而已,顾南屏象征性折了两支便收了手。回了倚竹园便将东西交给了霜叶,叫她送去小厨房做些梅花酥来。霜叶应了,打了帘子正要出门又被叫住。

    “霜叶,让厨房多做一份送去勤政殿,也让皇上常常。”

    顾南屏嘴角含笑,想着自己这个炮灰做的真是专业,既惹了嫌,又让皇帝睹物思人想起柳如意,简直是一箭双雕。只见霜叶听见她的话脸色又白了几分,小丫头被自家娘娘吓得心颤,又不敢忤逆,只得白着脸抱着梅花进了小厨房。

    勤政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燃的正旺的红螺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皇帝喜静,因此在书房时身边不需要人伺候。替顾南屏跑腿的小太监刚到勤政殿门口便见到皇帝的大太监张隆胜候在外室,上前行了个礼,道,“张总管,奴才是倚竹园的人,奉娘娘之命特地来给皇上送茶点。”张隆胜自是知道宫中这位新主子,点了点头结果食盒道,“娘娘有心了,皇上正是到用茶的时候了,这就替娘娘送进去。”

    张隆胜拍了拍手,便有小太监呈了放着茶盏托盘来,小心翼翼地推门,生怕动静大了打扰到了皇帝。

    “皇上,宸妃娘娘遣人送了糕点,您可要就着茶点用些?”

    傅玉言从早上进了书房便再没有过动静,连午膳都不曾用过,张隆胜也担心皇上身子再好也受不住这样遭,正好借了这个机会能让皇上多少用些。

    傅玉言一直紧锁着眉盯着新送来的奏折,听见宸妃眉眼才松动了些,抬起头看了眼张隆胜捧在手里的红木食盒。

    “呈上来吧。”

    张隆胜见皇帝开口才松了口气,喜上眉梢地将食盒打开却脸色一白,冷汗都被瞬间惊起,语气满是无措。

    “皇上,这......梅园的奴才们是说宸妃娘娘今儿午后去了趟梅园,但是也没说娘娘直接摘了梅花,还做点心送过来呐!”

    张隆胜心中暗叫不妙,宫里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梅园的梅花每年都是等着办赏梅宴,就算是太后想插花摆件,都得等到赏梅宴过后才会让梅园的花匠们折了送来。如今这宸主子不知道是胆子太大还是真不知情,竟敢直接摘了不说还专门送到皇上眼跟前,这不是害人嘛。生怕眼前的皇帝震怒,牵连了自己,也怪自己竟没提前检查,便当着皇帝的面惹了身祸。

    傅玉言抬头只见偌大的食盒里精致的摆着几块品相极好的梅花酥,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张隆胜预想中的怒意,反而伸手取了一块直接咬了一口。

    “皇......皇上。”

    张隆胜陪在傅玉言身边十几年,自诩对于这位冷面帝王还算是磨得透彻,今天倒是头一回发现他好像也并没有想象般的了解他。

    皇帝仍然是那副宠辱不惊的表情,静静吃了那块味道还不错的梅花酥,道:“去让梅园的人折些送去她那吧。”顿了片刻,又道,“还有太后那边也送些去,选红梅。太后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孤看红梅开得正好,就想让太后同赏。”

    张隆胜压下心中的惊诧,应了声弯腰小步出了书房。刚出来徒弟喜盛就凑了上来问道:“干爹,那宸妃娘娘入宫后就没被召见过,今儿个怎么还转了性主动往皇上这送东西,是想着邀宠吗?”

    张隆胜还没缓过神,听见徒弟缺根筋的话,伸手拍上自家蠢徒弟脑门。

    “你嫌你命太长是不是,话这么多,宫里这么多年还不知道祸从口出吗?”

    能在皇帝身边当差坐到总管这个位置的人,自然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好手。张隆胜不过一瞬便想明白了圣上方才所说的含义,只是觉得诧异。皇帝自登基以来,被送来的各色美人数不胜数,无论是温婉碧玉的江南女子还是热情美艳的异域美人,里面那位爷都是摆摆手送走让别人处置。正值盛年的男子夜夜都宿在这勤政殿,长夜孤灯与奏折书本作伴。

    本以为这位宸妃娘娘入宫不过是皇上看在顾家的原因,可是今儿个这位祖宗破了规矩,皇上不但没怒反而替她善后,给太后那边一个说法,免了太后娘娘因此对宸主子心生不喜。

    帝王心海底针,张隆胜摆摆头不再揣摩贵人们的心意,示意喜盛去梅园传话将东西给寿康殿和倚竹园送去。

    顾南屏自己窝在倚竹园喜滋滋地吃着御厨做的糕点,她一直畏冷,因此倚竹园内的火炉地龙总是烧的很热,进来如同暖春一般,厚厚的帘子隔绝了门外的寒意。

    左等右等,没等到皇帝的暴怒,也没等到预料中的兴师问罪,反而等来了梅园的小太监们来送已经插好瓶的红梅。

    顾南屏望着那一堆红梅有些无措,什么情况,难道是霜叶打听来的这情报有误?但是这宫中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喜梅,甚至在潜邸时的起居屋前都移植了红梅,而柳如意也喜梅,因此宫中才扩建了梅园,年年设宴,怎么会与她所想的不同呢?

    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绞尽脑汁想做坏事结果对方根本不甩自己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越看那红梅越觉得像是在嘲讽自己,索性让霜叶把那些红梅都摆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眼不见心不烦。

    顾南屏此刻才觉得自己维持这个作妖人设的任务还有些难度,因为比厌恶更可怕是无视,厌恶起码还代表这个人在你身上倾注的感情,而无视代表现在她在他眼里可能就是棵大白菜,根本都不放在心上。本以为傅玉言应该是个爱憎分明的暴君,没想到他的境界更高一层,四两拨千斤化解了她精心准备的闹剧。那后面的日子想来她也得见招拆招,才不至于过于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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