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不傻5

    牵头人仍带着冰凉触感的手微微颤抖,双脚死死的钉在地上,僵硬的扭动身子和脖子,向后看去。

    薛厄和程雪也转身看着牵头人,视线相撞,两人同时开口。

    “嗨……”薛厄笑着打招呼。

    “我死的……”程雪压尖声音幽幽道。

    毫无默契的两个人转头互看,眼神中满是对彼此的不可置信。

    薛厄:光天化日这么多人,你死个头啊。

    程雪:不用吓人吗?我刚才吓大程子没吓过瘾。

    “嚇嚇嚇嚇嚇……”牵头人喘着粗气,神情恍惚,视线在薛厄和程雪之间流转,随后身子又缓缓转回去,竟然就这样步伐僵硬的一步步离开。

    “这就走了?”程雪奇怪道。

    薛厄嗤笑道:“不走留下来交朋友啊。”

    程雪撇开脸,“哼!”

    热闹看得差不多了,两个人也没必要在留下来,不过在离开时,都被邻居们塞了不少新鲜青菜热腾饼子等表达心意的东西。

    走远后程雪回头看了眼,确定没有热情的邻居跟过来,松了口气,随即感叹道:“原来古代人这么热情淳朴啊。”

    薛厄说:“无利不起早而已。”

    程雪不信,抢过薛厄手里的东西全自己抱着。

    “那你别吃,省着怀疑谁都对你有利所图。”

    薛厄乐得轻松,双手向后背着,跟个老大爷似得慢悠悠教育程雪。

    “我看你才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些人到低好不好,死去的程大丫才有发言权,你只是一面之缘,可别忘了你自己是从尸体里活过来的,说话注意点,别漏了口风人昂仁当成怪物烧死,你想死别害我啊,我还没玩够呢。”

    “我觉得我现在就是被你卖了。”程雪低声嘟囔,不等薛厄听清,转而又问:“你这具身体怎么回事,你来之前不是签了个纸。”

    “闭嘴。”薛厄忽地呵斥道。

    程雪委屈的扁扁嘴,“不让问就不让问,凶什么凶。”

    “不是你。”薛厄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里头那个傻子。”

    薛厄为了故弄玄虚,复活程雪前搞了好大阵仗,有是念又是跳,引得邻居们关注,好顺利接受。

    可他不仅把程家周边的邻居骗了,脑子里这个傻子更是深信不疑,一直嚷嚷着让薛厄把他爹娘也叫醒。

    薛厄不耐烦道:“傻子,你爸妈死了,你知道什么是死吗?”

    【我知道,囡囡说死了就是睡懒觉,谁也叫不醒。】

    “嗯……你妹妹说得对,既然你父母想睡懒觉,我也没办法。”

    郑傻子顿了顿,哽咽着声音充满委屈。

    【可是阿爹阿妈不想睡,他们睡着前一直拉着我的哭。】

    郑傻子虽然不懂,但他什么都记得,呜呜的哭的不停。

    薛厄烦躁的嘶了口气,忽然灵光一闪。

    “郑傻子,让我叫醒你父母也可以,不过我已经答应帮你找妹妹,我只能帮你做一件事,二选一,你自己选吧?”

    【二选一?什么是二选一。】

    “找你的妹妹就不能叫醒你的父母,叫醒你的父母就不能找你的妹妹,这就是二选一。”

    郑傻子语气变得混乱。

    【找妹妹、要爹娘、找妹妹、要……】

    薛厄哼了声,一个傻子可比正常人难搞多了,让郑傻子自己慢慢想吧。

    薛厄带程雪回到郑傻子的家,简略说了郑傻子的情况,并提起他准备帮郑傻子找妹妹。

    程雪听完觉得找到郑夏花希望渺茫,迟疑地问:“真的要找吗?”

    “嗯,闲着也是闲着。”薛厄反问道:“不愿意?”

    程雪立即否认:“我当然没有不愿意。”

    薛厄厄不置可否的微挑眉毛,上下打量程雪,没再说什么。

    ————

    既然决定帮郑傻子找妹妹,守株待兔当然不是薛厄的风格。

    今天是福海酒楼重新开张的日子,数日前福海酒楼发生了一场大火,幸好没有人员伤亡,但由于火灾集中在厨房,将厨房全毁了,酒楼只能暂时停业。

    酒楼老板姓付,今年三十有九,是个整天笑眯眯抱着胖肚子走的中年人,客人都称呼他付掌柜。

    时辰一到,付掌柜亲手点燃鞭炮,响了整整半刻钟才歇,老顾客们纷纷过来捧场。

    还未到晌午,酒楼便热闹非凡。

    不止小二被唤的团团转,近年来身材越来越胖的付掌柜也累得的气喘吁吁。

    付掌柜将大主顾送上二楼包间,下楼后便忙不迭的攥紧柜台起,拿着帕子边擦汗边趁机休息。

    付掌柜屁丶股还没坐热呢,就有店小二跑过来叫他。

    “掌柜,来了!来了!”

    “谁来了?”付掌柜抬眼扫向酒楼门外,除了台阶上蹲着个扫兴的乞丐,并未看到有哪个必须他亲自迎接的大主顾,屁丶股都没挪动一下。

    店小二伸手往通往后厨房的走廊一指,压低声音道:“是郑傻……半仙来了。”

    娱乐匮乏的镇子里,依靠口口相传的八卦成了百姓们最大的乐趣。

    整条街市上近一年来,郑傻子的身影跟打卡似得天天出现,各个店主们虽然烦的不得了,但前几天郑傻子忽然不来了,又都纷纷担心起来。

    还没来得及打听,便听闻了与郑傻子有重要关系的神异之事。

    大程子家上吊的大丫在郑傻子的点拨下又活过来了!

    听到传闻的人都是先忍不住揉揉耳朵,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大程子?那个出丶轨郑寡妇闹了不少笑话的大程子?

    程大丫上吊了?什么时候?是被大程子逼死的?

    最让人不可置信的是上吊的人怎么能又活过来,还是被脑子只有六岁的郑傻子点拨?

    死而复生,傻子不傻,只这两点就跟uc震惊体一样夺人眼球,听闻的人无不奔走传播,不吐不快。

    传闻逐渐失真,郑傻子也慢慢变成郑半仙,而被郑半仙拯救的程大丫当然就是仙女了。

    付掌柜听到‘郑半仙’三个字,手举帕子僵在半空,目光直直的向通往厨房的走廊方向看。

    明明还是付掌柜记忆中的那张脸,气质却大相径庭。

    一身青衣的男人背手站着,以往只能看到憨笑的脸如今仍在笑,却是云淡风轻的浅笑,毫无温度,更像是高高在上者的悲悯,再加之高高束起的白色长发,略粗旷的五官竟显得俊逸与圣洁。

    付掌柜呆了两秒,回神后当即放下帕子跑了过去。

    “半、半仙光临小店,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付掌柜恭敬的说道。

    薛厄很满意付掌柜的称呼与态度,不枉他端的这么累。

    “付掌柜客气了。”薛厄笑着一拱手,“我是来找掌柜打听点事。”

    付掌柜视线扫过薛厄脸上结痂的几道伤痕,那是他用扫帚打出来的。

    他心虚道:“半仙楼上请,我一定知无不言。”

    薛厄跟着付掌柜到了三楼最好的包厢。

    付掌柜一进屋便殷切的叫店小二送来茶水,还要亲手给薛厄倒上。

    薛厄按住了付掌柜的手,“付掌柜不必如此。”

    说着薛厄另一只手摸摸脸上的伤痕,“我还得谢谢付掌柜,若不是付掌柜那日打我,我也不会提前回家遇到几个孩子,被打破头清醒过来。”

    付掌柜听得冷汗直流,连忙放下茶壶道:“不敢不敢,都是阴差阳错,没有我也不会影响半仙……”

    薛厄打断道:“付掌柜就别和我客气了,我来是为了我妹妹郑夏花,她的摊位离酒楼不远,希望付掌柜能和我详细说说夏花失踪前一天的经历。”

    付掌柜做到薛厄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

    他略沉吟后便道:“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早晨启板不久,我就看到夏花来摆摊,白天我忙,没注意外面,中午的时候夏花来我的酒楼点了一道红焖肉,我亲自送过去,还奇怪的问她怎么没带饭,她说出门太急忘了,晚上我送客人出去,刚好看到夏花收摊,和往常收摊的时间一样,第二天夏花没来,直至您找来我才知道夏花头天晚上没回家。”

    薛厄微微点头,和他了解到的差不多,只是第一次听说夏花那天中午点了酒楼的菜。

    平时郑傻子醒来郑夏花已经出门,只能看到桌上给他留好的菜,郑傻子无从得知郑夏花有没有带午饭。

    付掌柜见薛厄垂眸沉思,放在腿上的双手不动声色的攥紧,开口劝说道:“半仙,你可能算到夏花去了哪里?”

    薛厄摇摇头。

    付掌柜盯着薛厄的脸,不知道薛厄在想什么。

    他试探地说:“半仙,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薛厄微微挑眉,依他的性子听到这话就会立刻答不当讲,憋回去吧。

    不过他现在可是神叨叨的郑半仙。

    薛厄淡笑道:“且讲无妨。”

    付掌柜的胖脸鼓起来,露出和善关切的笑。

    “夏花算是我们这些街坊看着长大的,都知道你将夏花从小养大不容易,但闺女大了,总有嫁人的一天,以前你的情况特殊,夏花不想走,但人的想法会变,当她改变主意想走的时候,可能没办法和你说清楚。”

    薛厄不动声色道:“付掌柜的意思是囡囡自己离开的?”

    “有可能。”

    薛厄砰的一拍桌子,“请付掌柜告诉我,一个决定要走的人为什么还要和往常一样来坊街摆摊?”

    “唉,可能是想晚上走,不引起我们的注意,毕竟夏花说过要不离开你,抹不开脸想躲着走……”

    薛厄腾地站起来,冷笑道:“付掌柜多说无益,夏花是我唯一的亲人,不找到我决不会放弃,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付掌柜连忙起身去拉薛厄的胳膊。

    “您别急着走,我不仅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夏花好,如果她在外面有了好归宿,你坚持去找她,最终伤害的也是她啊。”

    付掌柜身子旁,用体重一拉,一时间将薛厄留在原地。

    但薛厄听了付掌柜后面的话,脸上露出怒意,用力挥舞手臂将付掌柜甩开。

    付掌柜坐了个大腚墩儿,肩膀不受控制的撞到墙边的架子,摆放在架子上的花瓶擦着付掌柜的后背落到地上,砰得摔碎。

    薛厄转过身,见付掌柜心疼的捧起花瓶最大的碎片。

    “付掌柜,抱歉,花瓶……”

    付掌柜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今日本就是我多言,不怪半仙,请半仙尽快离开吧,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薛厄从付掌柜眼神中残留的心疼中明显感到摔碎的花瓶价格不菲,他没有走,反而重新仔细打量付掌柜。

    就算是冲着他半仙的名声,也不可能丝毫不追究,何况今日的会面,他突然前来,付掌柜却能撇下满店的客人带他来到三楼最好的包房,还苦口婆心的劝说他放弃找郑夏花。

    是好心,还是……

    薛厄的唇角微翘,他今日来找付掌柜,并不只是因为付掌柜之前打过郑傻子,可以利用其心虚多问出些什么,而是他还了解到,郑傻子天天在坊街打听郑夏花的一年,付掌柜是对郑傻子最不耐烦,为了赶走郑傻子,唯一不惜下重手打人的人。

    “付掌柜……”薛厄慢悠悠道:“梦里可睡得安稳?”

    付掌柜愕然抬头,薛厄嘲讽的笑了下,推门离开。

    包房门砰得关上,被留在原地的付掌柜的手也跟着一抖。

    花瓶仅剩大块的碎片落到地上彻底摔得粉碎,付掌柜却再也顾不得心疼,肥胖的脸上满是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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