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
孔队护住程雪，张望着问道。
程雪将脸埋在孔队的后背，看也不敢看，只伸出手说：“那里。”
孔队顺着程雪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疑惑地确认：“那队小孩吗？”
在进游乐园的检票口，队伍的一段有十多个小孩子，前头是个手拿小旗子的年轻老师在领着，应该是学校组织的活动。
“嗯，穿蓝白条纹衫的小女孩，她、她是理发店老板娘的女儿。”
孔队舒了口气，“那不是鬼，理发店家的小孩本来就没有死，案发当晚她去同学家住，幸运的躲过了凶手。”
程雪这才敢探出头。
小女孩看起来没有其他同学那么活泼，跟着队伍一起领票走近了游乐园。
孔队若有所思道：“说起来的确有些奇怪，走访调查的时候不止一个人反映过老板娘对孩子管的太严，甚至要求了天黑前必须回家的门禁，唉，偏偏是那天，老板娘同意了女儿去同学家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案发前就和凶手有接触过，才预感到了什么，只可惜这些猜测都没办法证实了。”
程雪始终望着游乐园的门口怔怔出神，根本没听进去孔队在说什么。
她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理所当然的以为老板娘的孩子已经死了，那一晚她明明没有见到小女孩的尸体。
从案发这么久以来，她甚至丝毫没有产生过询问那个孩子的想法。
程雪脸色发白攥住孔队的衣角，“我想回家。”
孔队有些迟疑，“是哪里不舒服吗？不想进游乐园还安排了其他地方。”
程雪抬头向四周张望，她看不到警方安排保护她的人，但总觉得每一个人都在向她看过来，每一句听不清的话，都是在说她。
”我不去！“程雪变得极为暴躁，她质问道：“去了又能怎么样？你能保证午夜刽子手会现身吗？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的是我！丢了工作的也是我！都怪你们抓不到凶手，这是你们的工作，凭什么往我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
孔队认识程雪这么久以来，见到的都是程雪柔柔弱弱的模样，第一次见到程雪发脾气。
她一时间有些愕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薛厄忽然插话道：“说的就跟你本来的生活有多好一样，没了工作而已，再找一个不就好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程雪语气仍是气恼，声音却低了很多。
其实她对孔队喊完就有些后悔，而且因为她异样的举动，引得周围更多的人看过来，更让她感觉害怕。
薛厄抬手指向街道对面的高楼。
“很简单啊，那栋楼怎么样，想去上班吗？”
程雪认出那栋楼是C市知名企业的总部，觉得怎么可能，便故意说：“想！”
“好，我们走吧。”薛厄说着就往人行横道走。
程雪纳闷地跟上，孔队连忙制止道：“薛厄，别胡闹。”
“嗯哼，去面试怎么算胡闹。”薛厄煞有介事地说。
孔队没有办法，只得用耳机通知其他人，也跟了过去。
三人走进大厅，薛厄独自到接待的柜台前那与女职员低声说了几句。
程雪局促的左看右看，注意到前台听了他薛厄的话后面露惊疑之色，为难的说了几句，略带迟疑的开始打电话。
她不安的低声问身旁的孔队，“薛先生不会害的咱们被赶走吧。”
孔队从见到这栋楼上的公司名后脸色就不怎么好。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唉？孔姐，你别走啊。”程雪不情愿地喊。
孔队快步走出大厅，站在台阶上拨通了郭局长的电话。
【喂，小孔啊，我已经知道了，你听薛先生安排就行，别自作主张。】
“我不是问这个。”孔队磨了磨牙，“郭局，你可没和我说过我办公室里用的桌子都和薛厄有关系。”
【哈哈哈，上面批准的物资捐赠，发放到你的办公室用，怎么还委屈你了，那些不过是薛先生换取在社会上自由活动而提供的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一码归一码，只要挡在薛先生面前的那根线始终不变，咱们收了高兴，薛先生也能放心。】
“郭局，那根线真的没变吗？”
孔队挂掉电话，在阳光下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才重新走进大楼。
刚才大厅还很冷清，非工作时间都是本公司的人步履匆匆的来来往往，一个个面带严肃。
此时孔队不过离开了一会，大厅却像是变成了某个刚刚开业的商场，挤满了人。
孔队从人群费劲儿挤过去，看到人群中央站着薛厄与浑身上下写满了局促的程雪，在两人对面的中年男人躬着身谦卑说话的是……曾经警局签字接受捐赠物资时孔队也在，记得这个中年男人好像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张总出差在外地，让我来接待，薛先生什么时候到C市的，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吗，多谢薛先生能想着过来看看，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向来言笑，积威甚重的总经理对着薛厄却是以下属的姿态殷勤。
公司从上到下的职员都是被总经理临时通知折腾下来的，还不明白到低怎么回事。
薛厄揽着程雪推到总经理面前。
“我来是让你面试她的，看她想进哪个部门，随便安排个钱多事少的岗位。”
“小姐您好，请问怎么称呼，有什么职业规划？”总经理面对小他近二十岁的年轻女孩，低姿态丝毫未变。
程雪却不敢应声，欲哭无泪扭身往薛厄身后躲。
“薛先生，你别搞我了，这种阵仗让我还怎么来工作。”
“那就留下来慢慢挑。”薛厄笑嘻嘻的对刚来的孔队说：“小孔，你看，解决好了吧。”
孔队抱起双臂，不置可否的哼了哼。
最终程雪听从总经理的建议，安排她在顶楼的一间单独办公室，先对公司各个部门进行了解，等有了合适的选择，再下派到分公司。就不用怕引人注目了。
程雪做梦都梦不到这种好事，待到总经理和其他人离开办公室，她再也掩饰不住激动，在原地又蹦又跳，然后对着薛厄一个劲儿的感谢。
薛厄得瑟的不行，还去挤兑孔队。
“还费劲安排出门干嘛，现在有工作了，每天都固定路线往返，更方便你们布控。”
“所以说听我一个人的安排就好了，有的人啊光知道让人配合警方行动，还承诺案件结束后会申请补助，可现在闹得人家工作都没了，补助呢？怎么一点都看不到啊。”
程雪干笑着，既没有没有附和薛厄，但是也没有维护孔队。
孔队看着程雪因为一个工作就被收买了，到没觉得气。只是没眼看薛厄得瑟的样子，冷哼一声出去给郭局汇报进展，就当眼不见为净了。
程雪有了工作，整个行动的布控的确轻松许多，沿途各点都添加了监控，确保没有死角。
程雪已经不是刚毕业的小白了，换了两次工作的她这第三份工作很是珍惜。
有着薛厄的关系，她能看公司各部门的内部资料，之前的工作经验没有浪费，每天都忙碌着看各部门的资料，认真挑选想要长期工作的岗位。
她现在能上班有事情做，不用再闷在家里连网也上不了，闷在家里胡思乱想，整个人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孔队对此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警局可没有任何关系能给她安排工作。
而薛厄不过是从在家里看电视变成了在程雪的办公室用的电脑看追剧。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由于午夜刽子手依旧没有现身，并且始终没找到一点午夜刽子手的痕迹，警方内部已经开始议论是否要暂停诱饵计划。
这天上午薛厄从出门起便和程雪与孔队分开。
到了公司的办公室，程雪问起孔队。
“孔姐，你也要走了吗？”
孔队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她生活了三十年的城市，即便看了一段时日，仍觉得这个角度的城市很陌生。
“为什么这么说？”
“我猜的，孔姐这几次的开会都在讨论计划在调整吧，祝磊也联系我，说最近网上对午夜刽子手的关注度在下降。”
“如果真是这样。”孔队转过身，反问道：“你怎么想？”
程雪挠了挠头，“我当然是希望尽快结束了，反正午夜刽子手都二十多年没抓到了，这次没抓到也很正常，只是薛先生也走吗？我的岗位还没有选好。”
“怎么每个人都觉得习以为常？午夜刽子手存在了二十多年，一次又一次的犯案不被抓获，就应该任由他继续存在而理所当然的不去努力抓获吗？像薛厄这样的人，他能生活在我们的社会就是不合理不稳定的，为什么要为了他一再让步？”
程雪大概明白一点孔队的意思，相处时间久了，她也感受到孔队最在意的并不是当年父亲去世时薛厄的袖手旁观，而是对制度的失望。
那时候的警方竟然任由薛厄这样不稳定的人承担重要的保护工作，最终出现了意外。
孔队一直以来的态度都是她不愿意享受薛厄参与行动的正面效果，因为她更不想承担薛厄所带来的负面风险。
如今已经算是既得利者的程雪认为自己有点发言权。
“也不算是让步吧，更像是等价交换，难道午夜刽子手二十多年没被抓住，是因为所有经历的人都不够努力吗？至少我看到的，大家都很努力，但结果就是没有办法，午夜刽子手就像是不存在的人，只偶尔杀人的时候出现以下，然后就消失不见，咱们普通人找不到，希望薛先生这样的人能改变结果也很正常吧。”
“他那样的人？呵，什么样的？转机也有好有坏。”孔队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就像是不存在的人。”
这时电话铃声打断了孔队的思绪，她接听电话，听到了郭局的声音。
【小孔，撤回来报到，行动暂停，之后由薛先生一个人全权负责。】
孔队紧咬下唇，直接挂断电话。
程雪好奇的看过来。
孔队勉强地笑道：“外面不同的同事撤走了，小雪，以后只有我和薛厄两个人保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