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老嬷嬷就拿着几本册子进来。
兰阳郡主将那几本册子递过来，零看不懂这个时代的字，就随手翻了几页，她是翻给裴念稚看的。
“这些是什么？”
裴念稚将药材名字念出来，零知道，是治疗伤寒和重病止疼止血，修养身体的药材。
零又翻了剩下几本，通过裴念稚的翻译，也证实了兰阳郡主确实受过严重刀伤，也因为落水导致发烧大病不起，时间也对得上。
十几年了，兰阳郡主不会想到会有今天对峙的场面，也不会布局十几年，所以这几本册子的真实性不用怀疑。
“念稚，你爱你的母亲吗？”兰阳郡主突然开口道。
“裴念稚爱她的母亲。”
“那么，你会为了别人伤害你的母亲吗？”
零在一瞬间彻底醒悟，明白她的猜测大错特错。
真正感情深厚的两人，会起争执，但是不会刀剑相向，伤害兰阳郡主的，是那个心生歹意，心怀叵测的外人。
“裴念稚，你说呢？”
“姐姐，我，我······是她想谋害母亲，才让母亲遭此劫难，不要相信她的假话，姐姐你要相信我，姐姐！”
“所以裴念稚会为了别人伤害母亲吗？”
裴念稚支支吾吾，有些不愿意承认，其实此刻零也知道，是裴念稚恨错人了。
零恭恭敬敬地向兰阳郡主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太过于武断了，我为我的无礼感到十分惭愧。等我处理好剩下的事，并且还活着，我再来好好同您道歉。”
“你去哪？”兰阳郡主见零收起匕首，准备离开，赶忙叫住她。
“回裴府。”
“你回去做什么？”
“杀人。”
零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对于裴念稚所说的，是裴夫人将她母亲杀害的这件事，她不知道裴夫人的动机是什么，但是她也一定会搞清楚，在完成裴念稚所托之事前，不会错杀任何人。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九天玄女，是众人敬仰的神，而是因为她也曾为人，有善恶之分，有自己准则和底线的人。
她曾经想过，从郡主府到裴府坐马车两个时辰，但是澄快马走近道可以一个时辰就到达，她不熟悉裴府的布局，但是可以抓一个侍卫，然后找到他们的住所，如果真是事实，就地斩杀。
“我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了。”
“可是你要是这样做了，你母亲的牌位就永远也进不了皇家，永远也只能做孤魂野鬼。”
“何出此言？”
“你这一路过去，会有人知道你的行踪，一旦裴家发生命案，第一个要抓的就是你，你母亲本来就因为十几年前那桩事失踪，后面新朝建立，你母亲就被除名，你一旦做下这件事，户部礼部那边就会有大臣弹劾，到时候谁会允许这样的人进入皇家族谱上？”
零知道兰阳郡主说得在理，可是现下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已经与兰阳郡主撕破脸皮，不好再留在这里，可是自己也没钱花销，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
“一月后，裴家三姑娘裴念月将与新科状元完婚，到那时人多，我带你过去，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会方便些。”
零明白，这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好，承蒙郡主不计前嫌，再此处叨扰两月，届时我必会报答郡主。”
零回到房间，她已经习惯黑暗，从不点蜡烛。
那种黑暗下幽暗静谧的感觉，会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裴念稚，这两个月就在此处了，有些事，其实你在骗我，是吗？”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也许是裴念稚心虚，也或许是她不想说，但是零并没有怪她，更多的是她想知道，裴念稚为什么要撒谎。
“对不起姐姐，我确实是在骗你。”
“你可知道，如果我今天直接杀死兰阳郡主，你不仅害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有你的良知。到了鬼界，将承受何种酷刑？”
“姐姐，我不想相信母亲会是杀害亲人的人，是我的妄念差点害了你，但是我想让你逃离裴府是真的，想让你过得好一些是真的。”
“你做任何事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不想去干涉，也不想知道，只不过你要明白，你的事已经牵扯到我，我不能置身事外。”
零在想，如果是因为裴念稚无法相信她的母亲会作出这样的事而颠倒事实，那么对于裴夫人与她母亲之间，是否也是这样，被裴念稚美化或者特意把一些东西抹掉了呢？
“姐姐，只要你再帮我做完剩下两件事，我就走，真的，我就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裴念稚，变成厉鬼，会灰飞烟灭，不得入轮回的。”
“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说这些，你原本可以直接让黑白无常抓走我，但是还是为我求情，为我求来这五个月的时间，我心里真的把你当姐姐的。”
“好，我只问你一次，我以后不会再问你，你母亲和裴夫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零感受到裴念稚的怨气明显加重的迹象，“姐姐，就是裴夫人，她杀死了我的母亲。”
“好，我会让你安心走。”
“姐姐，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零现在心里存疑，她是个认死理的犟姑娘，情感上的匮乏让她比别人少了很多共情的能力，她看不清裴念稚，也看不清身边的任何人。
“裴念稚，我睡了。”
剩下的两个月，零都会在兰阳郡主身边，在侍奉的同时也在学习，学习如何当好一个女儿，学习名门望族的女儿该学的各种技艺和知识，虽然她是不用学习的，但是更多的是她也想让裴念稚看一些新鲜玩意。
她能感受到兰阳郡主是真的把故人之女放在心上，认真去培养的。
“自从那次裴三姑娘及笄礼之后，裴侍郎就已经敲定女婿人选，不得不说当真深谋远虑。”
明日就是裴三裴念月与新科状元的成婚之日，明眼人都能看出，新科状元若是好好爱惜自己的羽毛，日后必能得到重用，平步青云。
“姐姐，你说父亲也会这样为我打算吗？”
零突然想到，他的父亲也曾很爱她，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她不会忘记，但是也不会时常记起。
她曾经也会这样渴望亲人的爱，亲人的关心和关注，可是后来是他们亲手将她送入地狱的，也斩断了唯一的亲情和仅存的温情。
“大抵是会的，毕竟你是他的孩子。”
“明天就要回去了，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
零决定，如果到时候未能完成裴念稚的心愿，她怨气过重变成厉鬼，那么她就会亲手把她抹除掉，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伤害任何人。
逆天而行，她受到的反噬会比裴念稚痛苦万倍，灵力受到极大损害，灵识也会受到威胁。
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走，但是她也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第二天大早，零就同兰阳郡主一同回去了。
裴府外人来人往，红绸锦缎，锣鼓震天。
新娘由喜娘搀扶，向父母亲拜别。
裴夫人泪眼连连，同裴念月细细碎碎交代了许多。
一整个流程，零和裴念稚也是第一次完整看着新娘走完。
裴念月坐上喜轿，深深再望了一眼裴府和裴坤裴夫人，起轿离开，又是锣鼓震天。
零看到裴夫人还在招待客人们，想等着她休息之后再去问个清楚。
“裴念稚，来，尝尝这个。”
宋淮由手里拿着一盘糕点，嬉皮笑脸走过来。
“宋淮由？你怎么在这？”
“不是吧裴念稚，我们好歹也认识了三个月，也就分开了一月，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呀？我曾经在这求学，在裴侍郎这学习过的，今天肯定也得来的。”
“曾经？”难道他现在已经不再裴府求学？零有些疑惑。
“一个月前我就在家自学了，父亲为我找了一个老师，比裴侍郎更严格，整天絮絮叨叨的，不如在裴府自在。”
“一个月前？不就是我离开裴府的那段时间？”
能得到裴侍郎的亲自教导，可是极其难求的，零实在不知道这宋淮由是怎么想的。
“来，尝尝，很好吃的。”
“不吃，我不饿，世子殿下留着自己吃。”
宋淮由对于零的拒绝早就习以为常，捻起一块糕点塞到嘴里。
宋淮由在想，等他成婚的时候，应该也像这样，气派热闹，只不过嘛，他应该也娶不到他的心上人了，那个姑娘，太笨太迟钝了。
“在郡主府过得怎么样，看你如今的穿着打扮，倒是显得有精气神多了，感觉这衣服还是太俗，不符合你的气质。”
零盯着裴夫人，她心里还在盘算着。
“你在看什么呀，看得这么认真。”
“在看裴夫人。”
宋淮由顺着零的视线看过去，也没看出裴夫人有什么异常，又转过头盯着零，这个视角只能看到零的侧脸。
“裴念稚，我估计我可能等不到科考了。真的很不甘心，但是也只能这样啦。”
宋淮由知道零看不到他眼里的惋惜，也明白她心里只有自己的事，说不上冷漠，就是什么事都分得太过清楚，显得很疏离清冷。
“为什么呢？”零突然发问，她不是听不到宋淮由的话，只是没有表达出她的想法。
“你在听的呀，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裴夫人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