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五)

    天已经亮了许久,零估摸了一下时辰,去给兰阳郡主请安。

    来时,只有兰阳郡主一人坐在大堂,一整个人显得十分端庄雍容。

    “姨母安。”

    “念稚,你过来。”

    “是。”

    零有些犹豫地走到兰阳郡主跟前。

    “昨日在宴会上没能仔细看看你,你这张脸,果然和你母亲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她更喜欢笑。”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望着裴念稚的脸笑了笑。

    “啊对了,你母亲的牌位,礼部那边说的是,你母亲虽然是前朝皇族,但是你母亲自从失踪以来,就已经把你母亲除名。现在已经是新朝,再去提起旧事必然是不容易的。”

    “那如何才能确保我母亲的牌位能重回皇家?”

    “这件事日后再说吧。”兰阳郡主已经摆明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她也不好再去追问。

    “你我都是亲人,我知道这些年你在裴府过得应当不顺心,但是现在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亲人了,这里会是你的家。”

    零的脑子都要被绕晕了,这裴念稚说是兰阳郡主伤害了她母亲,可是如果是这样,那这兰阳郡主为什么要将她留在身边,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难道这兰阳郡主还有其他心思?她实在是不愿意去想,只能再去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把兰阳郡主这件事结束了。

    “谢谢姨母。”

    “好孩子,你坐下吧,刚才忙着说话,站着脚都痛了吧。”

    “姨母说笑,既然是侍奉姨母,那念稚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你母亲是在你几岁时去世的?”

    “五岁。被人下毒害死了。”

    “什么?是何人如此大胆?”

    零倒是没有什么波动,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妇人,她眼里的惊讶和悲伤都是那么真实的,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会是一个会杀害亲生姐姐的恶毒之人。

    “不知道,可能是招人嫉妒,所以上天就让她回去了。”

    兰阳郡主叹了口气,“你母亲是个顶好顶善良的人,我们从小黏在一起,会一起去看花开,也会一起闲谈各家往事,互相打趣年少时候曾动过心的翩翩少年,还有好多好多。”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喜欢上一个少年郎,她说要带我去见见那个少年郎,那个男人不过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居然挑唆我和你母亲之间的关系,现在想想还是我太过大意,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姨母,我知道很唐突,也不想揭开伤疤,可是母亲在我儿时就已经离世,还没来得及好好尽孝她就离我而去,所以还请姨母再多告诉我一些,我也想知道母亲的过去。”

    “日后再说吧,往后有的是机会,不必太过着急。”

    说完兰阳郡主起身便离开了。

    “姨母是去哪?”

    “郡主身子在十几年前就受损厉害,现在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现在去佛堂诵经静心。”

    那是兰阳郡主派在零身边的老嬷嬷,据她说,她是看着兰阳郡主长大的,到现在已经快三十年了。

    “受损?是何缘故?竟十几年都还未痊愈?”

    那老嬷嬷也没想到零会提起这个话题,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了一眼零,又赶忙低下头。

    零刚想说些什么,这老嬷嬷就赶忙跑出去了。

    零无奈,也只能跟着这老嬷嬷来到佛堂。

    这佛堂名曰“往生堂”,零觉得这名字还蛮有意思的,往生,哪里有生,有该往何处寻这生机。

    零不信鬼神,也不理解人间的佛和道法,她也不是生来就是大富大贵,只不过她学习到的东西并不能让她很好地与这个时代相融合。

    她从刚踏进往生堂的那一刻,就感觉有一点点阴森,可能是因为太过于安静,无形中竟让人感觉有一丝压迫。

    中间供奉着一尊小佛还有香火,贡品,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佛,她在天界也没见过,但是估计也不会再见到了。

    旁边有一个蒲团,她顺势双膝跪在上面,兰阳郡主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和一本经书,口里默默无声地念着。

    兰阳郡主手里的经书不知道翻过了多少页,零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累了吗?”兰阳郡主合上经书,把经书放在案桌上。

    零摇摇头,“不累,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诵读佛经,祈盼往生。”

    “可是佛,怎么听得见呢?”

    “心诚自然会有人听得见。”

    “我母亲能听得到吗?”

    兰阳郡主深深望着那尊小佛,“我希望她能听得见。”

    “这么多年了,她应该能知道的。”

    “说说看,你的想法。”

    兰阳郡主依然是一脸淡然,似乎无论何事都无法让她的情绪受到影响,其实有时候,她觉得她和兰阳郡主挺像的,不一样的是兰阳郡主的不为所动是历尽沧桑,而零的沉默不语是那份纯净的清澈。

    “那尊小佛没有落灰,证明应该经常擦拭,您十分重视,而这尊佛,名叫南无斗战胜佛。”

    兰阳郡主倒是没想到这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还能知晓这佛的名号。

    “佛身为蓝色,双手持盔甲置于胸前,持诵佛号的功德,最重要的是,能消过去生中,由傲慢所造成的罪业。那是要消掉谁的傲慢呢?姨母的,还是已经已经逝去的,我的母亲,长华郡主?”

    零的不是在提问,而是在肯定。

    “你很聪明,但是同样的,也很傲慢。”

    “十几年前,你和我母亲一同出游,是你想杀我的母亲?但是你没想到她没死,还遇到了登科及第的裴侍郎,我的父亲。”

    “这就是你想杀我的原因?”

    零的手上拿着一把匕首,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只要兰阳郡主一承认,她就会毫不犹豫将匕首插进这个妇人的身体,而且保证一击致命,绝无生还的可能。

    “我只问你一遍,十几年前,你同我母亲出游的那次,是不是你想谋害她,并把她推入河中的。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不是。”

    “让那个老嬷嬷滚进来。不要声张,不然你一定会死在我前头。”

    “嬷嬷,你进来。”兰阳郡主大声朝门外喊道。

    说着老嬷嬷便进来了,一看到零手里的匕首,立马吓得哆哆嗦嗦。

    “你来说,长华郡主和兰阳郡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长华郡主为何会失踪?敢说假话,我定不轻饶。”

    老嬷嬷看了一眼兰阳郡主,一副遮遮掩掩,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让零更加好奇,“嬷嬷,不必担心,念稚人微言轻,谁会相信我的胡话,而且嬷嬷也没有说什么,不是吗?”

    这下老嬷嬷才稍稍放下心,“十几年前,长华郡主和兰阳郡主相约同游,但是兰阳郡主等了许久,都未见长华郡主,后来眼见天要下雨,我就去马车里拿了一把伞,等我回来时,已经看不到兰阳郡主了。”

    “那后来呢?”零心里隐隐约约好像猜到了些什么。

    “后来我赶紧去找郡主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就在我准备返回去叫车夫和侍卫的时候,我看到了长华郡主,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

    “他们在干什么?”零问。

    “隔得太远,听得不真切,但是长华郡主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声嘶力竭,一会有悲伤大哭,但是那男子一直在同长华郡主说话,后来他们就走了。”

    “后来呢?”

    老嬷嬷仔细回想,“那边有一条小道,我赶紧顺着小道过去,走到河边发现血迹,顿感不妙,就立马跑回去让侍卫和车夫一同沿着河边找,最后终于在下游河边找到了手重伤,已经奄奄一息的兰阳郡主。”

    “裴念稚,你听到了吗?”

    零能感觉到裴念稚情绪有些激动,“姐姐,不是的,就是这个女人,她害的母亲郁郁而终,她,她就是在嫉妒母亲,所以,所以才诓骗你的。”

    “长华郡主与你自小要好,可是感情再好,一旦父母看到更优秀的孩子,难免会更加关注,一复一日,长华郡主想着,若是她的妹妹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她就会是那个最受宠爱的孩子。”

    可是这个荒唐的想法刚冒出头,就被长华郡主扼杀了,她不忍心去伤害自小要好,曾经患难与共的妹妹。

    而兰阳郡主生性傲慢,得知长华郡主心仪男子竟然是个赌徒,便劝阻长华郡主,长华郡主当然不信这个对自己如此温柔体贴的男人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那个男人便挑拨离间,最后两人在河边争执,一气之下,长华郡主便用手中的匕首刺进兰阳郡主的胸口,将她推入河中,打算毁尸灭迹。

    “姨母,您说对吗?”

    “嬷嬷,你去把我这几十年来的病症记录和抓药记录的册子拿过来。就在我房间,万万不能声张。”

    老嬷嬷看了零一眼,看到零轻轻点了点头,就赶忙出去了。零不担心那老嬷嬷会叫人,这只有一个大门可以出去,而在老嬷嬷喊出声之前,她已经因为匕首插进喉咙无法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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