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二晕倒，如山委地，掀起的尘土糊了采莲一脸。
她僵在原地，目光震颤。
王老大被傻子吸引走了，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可她不过是个才恢复些许神志的傻姑娘，能和对方打多久？她果然傻，觉得自己一个小丫头，能打得过彪悍的拐子？
采莲躲在一旁看着战局，见越溪寒渐渐出现疲态，风中隐隐约约飘着血腥味，怯意更甚。
她的双眼，不自觉地往趴在自己不远处的王老三身上移动，心中有了打算。
一块锋利的石片刺入王老三的太阳穴，昏死的王老三浑身一颤，彻底没了动静。
采莲手一抖，石片卡在王老三头上，又被里面的压力缓缓推了出来。温热黏腻的血溅了她半身。
“这可不怪我……”采莲颤声道，“你……作恶多端……”
极度紧张的状态下，采莲把小男孩抱得越发紧了。孩子实在受不住，呜哇呜哇哭了。
王老大闻声回头，见状大怒。
采莲吓了一跳，那人明明还被傻子缠着，眼下一副要冲过来的架势。她撑着自己软掉的双腿站起来，踉跄着要逃。
可刚转头，一个黑衣少年蹲在她背后，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已不知有多久了。
见她回过头来，那人殷红的嘴角，裂开一个新月的弧度。几道血痕擦在此人苍白的脸上，阴森诡异。
“鬼啊！”
越溪寒没有余力看那边的状况，心忧更甚，咬牙坚持，好不容易接下王老大发狂的棍子，双膝却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手腕处传来脱臼的声音。
刺痛钻心，她想爬起来，却已来不及止住王老大奔向采莲的脚步。
采莲吓得随手将孩子一丢，爬起来就要跑。
黑衣少年“哎”了一声，一只手指勾住了她的衣领。
采莲挣脱不成，哭求道：“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少年置若罔闻，一只手像拧猫一样勾住她，双眼在王老三的尸体上上下打量。
瞬息之间，王老大已奔到两人面前，举起棍子就要打爆采莲的脑袋。
越溪寒心提到嗓子眼，撑着手肘站了起来。
采莲惊恐地闭上了眼，却感觉身体被人一推，摔了个狗吃屎。
“跑什么？”
少年人的声音不大好听，也许是在变声期的缘故，嗡嗡的。
接着寒光一闪，王老大只觉脖子一凉，眼前的景象旋转起来，花了一阵。画面稳定下来后，先看到的，是少年挂在腰间的，属于老二的钱袋，第二眼才看到，自己那在少年面前，不算高伟的身躯。
脑袋和身体分开了后，王老大觉得脑中似乎“咯噔”了一声，随着那具身体跪在少年面前，瞪大的眼睛也合上了。
王老大脖子创面喷出一股血，洒在采莲和少年身上。
采莲呼吸一滞，在接二连三的惊骇中昏了过去。
少年一脸嫌弃地避开血，回过头见采莲倒在地上，啧了一声。视线转向了捂着伤摇摇晃晃赶过来的越溪寒。
“你，给我把这俩的钱袋掏出来。”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俊逸的脸上擎着一抹笑，绑着的高马尾有些缭乱。割断人头的匕首在他的指尖跃动，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越溪寒沉默一会儿，望了一眼他腰间的钱袋，咬牙接上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在尸体上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另外两人的钱袋。
少年见她始终一脸平静，又“哎？”了一声。
越溪寒不在乎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先把钱袋给了对方，然后越过他，抱起地上哭泣的男孩安抚，接着去检查采莲的情况。
采莲确实没有大碍。
浑身的血，没有一滴是她的。
比起她，越溪寒的情况更糟些。且不说刚刚打架受的伤，这具身体当真不愧是千金小姐，跑这一路磨得哪哪儿都疼。
啊啊啊为什么啊！
而且也不知是多久没进食，越溪寒只觉得浑身有种说不出的倦怠感。
瞧着越溪寒坐在原地，揉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儿，那少年颇新奇地问道：“你不怕我？”
越溪寒头也没回，有气无力地回答：“怕，但怕也没用。”
少年冷笑一声，指尖一收，刚刚还在他掌上跳舞的匕首，转瞬便飞向采莲，把她垂着的手臂割了一刀。
越溪寒目光一冷，身体倾斜到采莲面前，做出警备的姿态。
不知是受了痛，又或许是在昏迷中仍不安稳，采莲醒了。意识渐渐回笼，看到自己手臂旁的匕首，她捂着伤处不敢作声。
而少年已闲庭若步般踱了过来，微屈身体，把匕首拔了起来。
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脸越来越近，两人甚至还看到他眼中危险的笑意。
“我们玩个游戏吧，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答得我满意了，我便不对这丫头动手。”他笑意未减，目光缓缓落到越溪寒脸上。
接着，他用死人的衣服随便擦了擦匕首，插回刀鞘。腰间的三个钱袋，就像挂着的三个人头，随之摇晃。
采莲心头颤动，哆嗦道：“为什么……是我……”
越溪寒起身与他并立，“你要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何必伤害他人？”
少年上半身微微前倾，“和我谈条件？”
越溪寒昂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少年却打断了她。“可你们没有交易的本钱哦。”
确实，如他所说，眼下自己已是强弩之末，除了答应，哄他开心，别无选择。
见她沉默，少年勾唇，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杀了这两人，为什么不下手？”
“我没杀过人。”越溪寒实话实说。
少年点头。“没杀过，但你可以杀，或者说，你有能力杀。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没杀他们？”
越溪寒抿了下嘴，下意识想避开这个问题：“是吗？”
少年笑了一下，转头那把刚刚入鞘的匕首，又划了采莲一刀。
“啊！”
越溪寒和采莲甚至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少年就已经得逞。染血的匕首在黑夜里旋了一道冰冷的光，又被收了回来。
几滴鲜血落在干裂的地面，瞬间不见。
“别和我耍心眼子。我单纯得很，容易被骗。”
“……”越溪寒深深呼吸，对现在这个情况有些无力。但谈判第一条：千万不能刺激对方。
采莲抱着双臂，呜咽着想逃，被少年轻轻一瞥，其中杀意让她浑身一僵，愣坐在地上。
“杀了一个，会刺激另一个，对我行动有影响。而且，刚刚你杀的这个，我确实杀不了。”
少年笑着：“哦。”
“我原以为你是不敢沾人命……按理说，没杀过人的人，对尸体都有些招架不住。但你却在尸体上摸了这么久……以前你碰过？”
他看得出来，这姑娘虽有些手段，但看这身形，根本就是个深闺小姐嘛。
我说我经常接触你会信吗？但越溪寒不敢这样说，只好道：“家中长辈去世时，碰到过。还没腐烂，怕什……不怕。”
她忽然转换用词，让少年心情越发好了。
“嘿，你说，这世界的人怎么就这么有趣？怯懦无能的人会杀人，勇敢强干的人却下不了刀。”
越溪寒不知道王老三是怎么死的，所以一时没听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懵懂着不知怎么回应，少年又笑了。
越溪寒见状急忙道：“我当真不知你在说什么。”
少年点点头，毕竟刚刚她注意力全在王老大身上，没看到也是正常。
“行，那下一个问题。”
“等等。”越溪寒打断他，“若是你不满意，你划我行吗？”说着，她便把自己的手臂举起来。她不圣母，但因为自己的问题伤及他人，越溪寒有些受不了。
“我不。”少年斩钉截铁。
“为何？”
“她没你漂亮，我划着不心疼。”
越溪寒：……
采莲：……
“你从哪里学的这些对敌技巧？”见她不吭声，少年继续。
“专门学的，有师傅教我。”
少年作势正要扔匕首，被一直盯着他的越溪寒抓住手腕。
“我说了实话，你为何还？”
虽然自己轻轻一扭就能从越溪寒手中挣脱，但少年先收了刀，随手挽了刀花，“我的要求是，要我‘满意’的答案。”
越溪寒凝眉，“什么叫‘满意’？”
少年笑笑，没回应。
这让越溪寒怎么说，就算把现世单位兑换成小说里的“衙门”，也有很多问题不能解释。说自己的真实来历……也不行……
令他满意……越溪寒感觉自己咂摸出一点味儿来。
“如果你想知道的是门派的话……我没入任何门派，只是那师傅，好像来自什么‘劳资蜀道山’。”
听到此话，采莲脸色微微一变，偷偷抬眼窥视越溪寒的身影。
“哦？”少年闻言果然眼睛亮了些，并未注意到后面的采莲，“既然没入门派，你学这些干嘛？在我看来，你不像是暗卫一类的出身。”
“不是暗卫，但想仗剑走天涯。”这话虽与现实不符，但确确实实是越溪寒的实话。
高中时，她的姐姐被骗走了姐夫的救命钱。姐夫因此辞世，姐姐自责悲痛，带着悔恨离世。每每想起，越溪寒心如刀割。后来她报考了警/校，毕业后进了局里。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一直致力于反诈相关工作。虽然“业绩”第一，但无奈这世上，还是有那么多的诈骗受害者。
受害者不仅损失了经济财产，心灵也会受到莫大的伤害。更有甚者，自身生命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很多时候，这些受害人在遭受侵害时，其实只是缺一只拉住他的手。
她的心中，有恨，也有责任。
眼前这两个小孩，加上原主，不知是用何手段拐至此处。既然如今自己到了这里，虽没现世中的条件，但也想守护好这个世界，守护那些无辜的人。
怀里的小男孩不知不觉间已经睡着，越溪寒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心中一酸。
“啪！啪！啪！”少年装模作样地鼓着掌，道：“哇，光明的侠客，正义的使者。了不起，了不起。”
明显的调笑，越溪寒只好叹口气。
谁知又怎么惹到了少年，他手一甩，匕首越过她，向采莲直直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