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不吃药-16

    杨明奎补不上现银缺口,这几日故意装着受了风寒,住在书房。贾氏也没在意,终是夫妻,让大夫去瞧瞧。又过了几日,赖不下去了,杨明奎搬回了正房。

    既然搬回来了,就一起用饭。

    老太太喜欢热闹,每次用饭必定是要把人给叫全了,才开始动筷。老太太最近在这里也乖觉得很,没作妖,吃饭这些都是小事情,贾氏便顺着她。

    今日午时厨娘做了一桌子菜,贾氏买了一只女儿最喜欢的烤鹅。

    老太太夹了一筷子,“好吃!那盘鹅肉,留下来,我晚点吃。”

    楚茨瞟了一眼这个老太太。这老太太可是真心心疼儿子,儿子都多大了不孝顺母亲不算,老母还不忘喂一口吃的。

    吃过饭。

    贾氏看到她旁边的丫鬟端来一碗药,问道:“娘,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喝起药了?”

    老太太的三角眼斜看了下女儿,道:“这还不是为你着想?明奎他风寒才刚刚好,我这不是怕还有些病气过给你了。你一个人管着这么多人的嘴,万一倒下可怎么办?所以我让大夫配了一些药,你喝一些,防着点儿。”

    杨明奎也在一旁笑道:“我也没有想到这事儿,还是娘细心,她虽然嘴上说不出什么来,但心里是关心你的。我这,是还有些没有好全。” 说完,还用手捂住,咳了两声。

    贾氏眼眶一热。

    她是老二,上有大哥,下有弟弟,夹在中间,又是个丫头。从小她娘对她,算不上好,从五岁起就开始干活儿,吃得也不好,头婚嫁得也差。但是,这人就是这样,小时候缺什么,长大以后就想要什么。从小缺母爱,所以她有能力了,就将娘接到许城,就为了让昔日看不起自己是个“赔钱货”的娘,高看自己。

    如今,付出终于是有一些回报了,娘知道主动关心她了,不由地洒了两滴泪出来:“娘——”

    老太太好似看不惯她这感动煽情的模样,摆摆手道:“好了,你知道娘对你好就行。赶紧把药喝了。”

    在老太太殷切的眼神下,贾氏接过了丫鬟手中的药碗,正准备喝。

    “等等——”楚茨说道,“杨叔,你说这是什么药?”

    楚茨没有问老太太,直接问杨明奎。

    杨明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贾氏……手上的碗,还没有反应过来。

    “杨叔——”

    杨明奎反应过来:“药,什么药?哦,你娘喝的,付大夫开的,防风寒的药。”

    楚茨直直盯着他,“这药没有问题吧?”

    杨明奎严肃地说道:“这药怎么可能有问题?”

    楚茨道:“既然药没问题,杨叔又未痊愈。如此,那么赵嬷嬷,将这药给杨叔喝了。”

    贾氏虽然有些莫名,但知道女儿不会害她,自然地将药递给了赵嬷嬷。

    杨明奎起身退了两步,用手挡住碗,讪讪道:“我已经好全了,付大夫说,‘是药三分毒’,既然好了,就不宜再喝了。”

    这副反常的样子,连贾氏也看出来了,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楚茨偏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杨明奎心里一惊,继女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那眼神竟和沈安一般凌冽。

    “杨叔,你喝,或者是你旁边的丫鬟喝。”

    杨明奎旁边的丫鬟瑟缩了下身子,躲在他后面,杨明奎往旁边一闪,指着丫鬟道:“她喝。”

    贾氏看了那丫鬟,皮肤白皙,一双眼睛虽是惶恐,但也是楚楚可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场的人,她娘,杨明奎,连这丫鬟都知道这药有毒。唯一站在自己身边的就只有女儿了,贾氏心里虽不是滋味,但也知道此时该强硬起来。当即叫了自己身后的婆子,“按住她,灌药。”

    婆子得令,挽着袖子就按住了丫鬟,赵婆子熟门熟路地将碗里的药一滴不剩地倒入了丫鬟的口中。

    丫鬟抠着喉咙,试图将喝下的药吐出来。贾氏声音很冷,“不准她吐出来。”

    赵婆子上前合上丫鬟的下巴,丫鬟要反抗,贾氏旁边的婆子左右各扇了她两下,“啪啪”两声,丫鬟的两边脸立马肿起来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贾氏身边的婆子可没有客气,今日她们也知道,这丫鬟和姑爷不清不白,而那姑爷还准备给夫人下毒。既然夫人知道了,姑爷就没有好的了。按照夫人的脾气,这姑爷是没可能再做姑爷了。

    过了有一刻钟,婆子放开了手,丫鬟竟瘫软在地上,两眼恨恨地看着杨明奎,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吓傻了吧?”赵婆子说道,有些怀疑,去扶丫鬟时,才发现,这丫鬟根本就站不起来。

    “这……”赵婆子傻了眼,后怕地看着贾氏。这药,可是夫人的亲娘要她喝,如果贾氏喝了,这不和丫鬟一样了?

    好狠的老太太,竟和外人一起,谋害自己的亲女儿。赵婆子不得不怀疑,这是亲娘吗?

    赵婆子扶不起丫鬟,众人看在眼里,大堂之中,一片安静。

    倏然,贾氏拿起桌上的碗扔向杨明奎,杨明奎始料不及,避之不及,瓷碗砸在他头上,额头上立即流下了殷红的血。

    杨明奎手摸了下额头,看到满手的鲜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吼道:“贾氏,我要休了你!”

    贾氏冷笑道:“你想得美,今日是我休了你,不是你休了我。你想杀妻夺财,我休了你以后再将你送到衙门去,让许城的人看看你是怎样的人!”

    杨明奎脸色十分难看,狂怒道:“凭什么?明明是你娘要害你,你却怪的我身上。你……以为自己多厉害?连你娘也恨不得你死,看看你多么的招人讨厌?我已经忍你很多年了,你去告官就告官。大门上写的是什么?贾府!我一个男人像入赘似的,你知道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

    “我以后再也不想受人白眼了,我今日就是放话了,我不愿意和你过了,从今日起,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老太太将拐杖戳了戳地,道:“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们这是反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明奎啊,我女儿就是太强了,怎么能让家里的男人在外面受气呢!以后啊,这个家,你说了算!门上的贾府,先不该。这样,你们两口在外面重新买个宅子,上面就写‘杨府’,我看谁还敢小看你。”

    杨明奎谢了老太太。

    贾氏看两人一唱一和的十分热闹,她自己打下的财富,被这两个至亲分好了,好像不关自己的事。今日的事,他们筹划了好久了吧?自己也是悲哀,竟然被这两人背叛。她先前看清了娘的性情,最后还是被亲情蒙蔽了双眼。

    还好,还有女儿。

    “来人,送老太太回屋,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出来了。”贾氏下定了决心,不再留情面。

    老太太看了女儿眼中的冰冷和陌生,心里陡然吓了一跳。

    “你们不能这样对娘!”外面几人冲了进来。

    贾叶,刘氏,贾大哥,贾昌,还有刘氏的儿子带着的几个混子,几人看到贾氏好好地站着,有些吃惊。

    楚茨冷哼,原来是早有准备,怪不得刚才像是在按照约定平分家产,这是有恃无恐啊!

    贾氏看到大哥,有些不可思议:“大哥,你也是和娘一样的想法——想要我死,然后好瓜分了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吗?”

    贾大哥的眼神闪烁:“二妹,不是的。娘并没有想让你死,只是想让你不要那么强势。以后,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贾氏露出失望的苦笑:“好好照顾我?是让我不能说话,只能瘫着,任你们摆布,就像她一样吗?”

    贾大哥看了看地上不能动不能说话的丫鬟,偏头不语。

    “我说二妹,说起来咱们都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人了,也不为难你了。你和贾茨就乖乖地回到你那个院子里,以后……以后都不要出来了吧!”刘氏笑道。

    贾氏到现在也不敢置信,娘家一家人这样对她:“你们……你们是想把我们关起来?”

    “二妹,就在院子里待着,每日有人给你们送吃送喝,你再不像小时候,成日的不能停歇,白吃白喝的,多少人盼望的好日子啊!”刘氏道。

    贾氏瞠目扫视了一圈,众人脸上许多贪欲,像是在遗憾那躺在地上的丫鬟怎么不是她。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是落到如此境地,这一辈子,就完了,还让女儿也跟着自己受苦。闭上眼,流下了悔恨的眼泪,恨自己太天真,将娘家人接到许城来,养大了他们的胃口,害了自己,害了女儿。

    楚茨突然出声:“沈家公子可是每日都要来看我的,我看你们怎么应付?”

    贾叶眼里闪过一抹嫉恨,阴恻恻地说道:“表姐不用担心沈公子,自会有人告诉他,婚期不远,按照咱们乡下的风俗,新人在成亲前一月是不能见面的。至于成亲的时候嘛……”

    贾叶抚了抚鬓角,娇羞的道:“我自会坐上花桥,亲自给沈公子解释。”

    楚茨嘲讽地看她一眼,贾叶也不在意。

    “我被贾氏打破了额头,你们得再给我一间成衣铺子。”许久没有声音的杨明奎说道。额头上的血已经不流了,干涸的血在脸上,样子可怖。

    “一间成衣铺不行,再多给你一百两银子好了。”刘氏急道,“我们家里人多,那成衣铺留着给我们做衣服。”

    贾大哥也点头答应,杨明奎知道自己额头就破了点皮,能额外再得一百两银子,他也是满意的了。

    “杨叔还是太谦虚了,一百两银子,能够你桐花巷的三个儿子,一个娇娘用多久?”

    楚茨的话,像是七月里的闪电惊雷,贾氏转头看他,“儿子?你有儿子?还是三个?”

    杨明奎面对贾氏,有些心虚,随即想到也不用怕了,现在贾氏就是阶下囚了,自己有三个儿子,有五个儿子,她又能怎么样呢?

    贾氏想到女儿之前的提醒,苦涩地问道:“那食肆里的杨叔达是你的儿子吧?”

    贾氏看到杨明奎点头,心里万念俱灰,怪自己识人不清。

    楚茨靠近贾氏,轻轻地抱住浑身颤抖的娘,“娘,你不要怕。”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还没有听清,杨明奎就见到儿子进来了,他冷着脸问:“到这里来做什么?”

    杨叔达苦哈哈地说道:“我也不想来的,是沈家公子打上门来,将娘和两个弟弟困在屋子里。沈公子带着衙役也来了。”

    杨叔达的声音并不低,沈安带人过来的消息就像一声炸雷,贾家的人都听到了,慌乱起来。

    “大家不要急,许城的大牢有的是地方留给诸位。”沈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在他身后,还有若干衙役。

    正房里的混子们吓得面无血色,当即丢下了手中的棍棒,跪地求饶。

    刘氏也是跪地求饶:“沈公子,不关我的事啊,我都是听老太太的话。”

    听谁的话也没有用,衙役将一众人都带走,老太太想仗着年纪大撒泼闹事,没能得逞。

    ……

    老太太年纪毕竟大了,去了县衙一趟受了惊吓,身体就不大好了。贾氏将她接了回来,在院子里单独养着,一日三餐不缺,老太太也没有精神吵闹了,甚至没有提起自己的儿子。

    杨明奎被监十年,外室所住的三进房子被收回,到贾府门口哭了一番后就不见人了。楚茨派的人打听到,那外室将两个小儿子丢给大儿子后,就出了城不见了。从此,楚茨也没有见过她。

    倒是杨明奎的大儿子杨叔达坏了名声,找不到掌柜账房的伙计,只有带着弟弟租了个城外的房子,自己做苦力养活弟弟们。

    刘氏和贾大哥将害人的事情推给杨明奎不过,县令以他们知情不报,与主谋同罪,被监十年。

    贾叶倒是从中逃脱了,不过后面也不见得好,贾昌将她卖给了一个商户做妾,成日被正房夫人欺负。而贾昌拿到卖侄女的银子后,过了一段时间的逍遥日子。等手上的银子花完,再想到贾府要时,被贾氏打了出去。

    *

    贾氏嫁女儿,十里红妆。

    许城的百姓在道路两旁观看,抢着贾沈两家洒下的铜钱。羡慕贾氏二次嫁女也能这么好,羡慕贾茨有这么一个好母亲,能给这么多嫁妆。贾氏在心里想,哪里是我有这么多银子,分明是沈家置办的好。不过,这话关系到自己的颜面,和别人评估自己的实力,做生意嘛,在别人眼中你实力越雄厚越好。

    和沈安已经做过了一世夫妻,婚后的日子倒也甜蜜而不失自由。不过,过了几年,楚茨依然没有孩子。她问沈安:“你也是有系统,需要做任务的吗?”

    沈安摇摇头,道:“我没有你说的什么系统,我来到这里好像就是冥冥之中有人安排,我与你的遇见。至于像你说的你经过了几个小世界,我不知晓。我只记得我与你同在的世界,其余的,全没有记忆。”

    沈安见到楚茨的迷惑,轻轻抚平她眉间的皱纹,拥着他,道:“不要想太多。你这样想,或者,我的存在就只为你。因为有你,我的存在才有意义。”

    楚茨知道自己的纠结也没有意义,系统也不会为她解答。不如珍惜和沈安在一起的时光,毕竟,他们都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世界是不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世界。下一个世界中,他们是否还能相逢。

    楚茨买下酒楼后,请回了原来的掌柜和厨师,她出了几个不错的点子,酒楼的生意比之前要好很多。

    各种生意赚得的钱,用来做慈善,在许城买了一个大大的四进院子,作为培训才艺的地方。有了手艺,这些人出去找事做,就容易许多。有自己想创业的,楚茨也会提供启动资金,等他们赚到钱以后再还回来。

    只是,两个人也是一直没有孩子。

    贾氏看开了,只要女儿过得开心就好;沈家也没有催促,沈母觉得儿子能成亲就是意外之喜了,何况儿子媳妇一辈子做了许多善事,她自己也帮着,一家人都很开心,这就够了。

    楚茨和沈安先是送走了贾氏,可能是年轻时吃了太多的苦,贾氏过了七十身体就不太好了,楚茨用了许多上好的药也没能留住她几年。贾氏是七十三岁时走的,走的时候,面容安详,这一世,她年轻时的遗憾,都被女儿一一抚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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