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结束得太突然，十月以后气温骤降，接连一个月天色昏沉，白昼仿若黄昏。
重度懒癌加网瘾患者冯烨女士，正懒散地坐在休息室里，低着头拿手机刷微博广场，以上帝视角视奸着一场别开生面的粉圈骂战。
她最近接了一档名叫《夏日乐队》的乐队综艺。作为嘉宾录了几期之后，网友们竟然热火朝天地磕起了她跟另一位男嘉宾景世和的CP。昨天晚上，第二期节目播出，又一个热搜上线。
#冯烨表情#
虽说冯烨这个人一向喜欢看帅哥，但景世和那种看起来就玩得很野的男人早就是她的过客了。
她压根就不感兴趣。
那明明就是，那个没品的胖主持人调侃景世和和他另一个cp的时候，她在旁边托腮发呆，懒得听。在cp粉眼中就成了她作为正主，因为听了主持人的话而不高兴了，还剪视频一帧一帧地分析她的内心活动。
真的是。
如果早知道节目组什么热搜都敢买，那她一定会——
装得更像一点。
跟顶流炒cp，然后再虐粉提纯，她稳赚不赔。
即便冯烨本人真的没有炒cp的想法，但在景世和的某些极端唯粉心中，恶毒的她不仅想老牛吃嫩草，还想对他们哥哥吃干抹净，借机上位。于是她们对她发起了惨绝人寰的荡.妇羞辱。
要是放在以前，冯烨一定会被气得要手刃了景世和，但现在的她根本懒得计较。
佛得跟只水豚一样。
笑看人生，岁月静好。
化妆师正在给她拍粉底，冯烨扭扭脖子，继续看网络世界里，唯粉和CP粉场面盛大犹如赛博朋克版世界大战的大乱斗。
[我们家哥哥独美，不要谁不谁都来蹭顶流大帅哥热度好吗。（景世和精修美图）]
[呦，我们冯烨童星出道的时候，你们哥哥还在穿开裆裤呢吧。（冯烨精修美图）]
[既然上热搜了，那就来听听大帅哥的新歌吧。（景世和新歌链接）]
[好甜，好甜，kswl，荷叶SZD。（CP粉P图作品）]
冯烨随便拉大了一张粉丝附的安利图，她的鼻梁都快被磨没了，皮肤白得跟个女鬼似的，头小得也太反人类了，她距离图片中的样子，还得再进化个几百年。
精修图不仅虚假，旁边还花花绿绿地配字——
“华语歌坛断层大vocal”
“王菲唯一接班人”
“国产艾薇儿”
像非主流时代五块钱十张的大头贴。
但这又怎么样呢，开心就好啦啦。
继续往下看，唯一让她有些些情绪波动的就是，有人说是她倒追的景世和……也太小看她了吧，她活了二十七年，从来都只有别人追她的份儿，她还没追过谁。
胡说八道。
冯烨关掉微博，闭上眼睛，方便化妆师给她化眼妆。
再睁眼，镜中的自己浓妆艳丽，娇嫩的橘粉色腮红打在脸上，黑色眼线向上挑起。
她特别喜欢浓艳的烟熏妆，但谁让她长了一双圆润饱满的杏眼，幼态感十足，完全配不上她那张私下烟酒都来的巴掌小脸。
因为那双眼睛，这样的妆化在她的脸上，不仅没有成熟女人的魅惑，反而像个青春期不良少女。
不乖但甜。
最后一步，化妆师取了巨多遮瑕膏，用手快速在她脖间右侧轻轻拍开，将她的星星纹身盖住。
冯烨伸手，左手虎口处“YOLO”字样的黑色纹身，和同一只手中指上的色彩斑斓的花蝴蝶，也一并被遮瑕膏盖住。
因为录节目，纹身不能露出来，假唇钉不能戴，太辣太暴露的衣服不能穿，刚出道的时候，冯烨还会争取一下，现在都随便啦……
因为她的经纪人宋昂之利欲熏心，向来信奉“天下没有白带的货”，一直被冯烨戴在手腕上的绿松石手串，此刻也被迫取了下来。冯烨却把手串抢回来，放进口袋。
一旁喝咖啡的宋昂之看到后，多管闲事道:“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玩意儿给你下蛊了，一刻也能不离手。”
冯烨懒得理他。
一切准备完毕，冯烨啃了一口景世和团队分发给众人的抹茶冰淇淋菠萝包，她其实不饿，就是懒得加入身边人纷乱的聊天中，嘴又不想闲着。
“听说他姥爷是……”
冯烨竖起耳朵，她有点好奇小助理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的那个人的姥爷是谁，然而助理小姑娘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甚至没有公布答案。
“他有女朋友了吧，不是有人拍到了……”
“那不是拉来给他跟我们老板的侄子挡枪的嘛……”
“我靠，刺激啊，搞到真的了。”
“我也是听人说的，不保真。”
“那多半就是真的，果然帅哥都属于帅哥。”
几个小助理露出腐女笑，对帅哥一脸憧憬。
冯烨:“……”
顶流就是不一样，连炒CP也要脚踏几条船，那她算什么，也是被拉来挡枪的？
随便随便啦。
*
等了一会儿，导演来叫她进场录节目。
冯烨跟着宋昂之、小助理，一行人刚走出去，就见景世和等在外面。
隔着老远，景世和靠在墙边见她出来，在周遭一众迷妹的殷切注视下，开口:“今天我女朋友来了。不合适。”
向她报备他的女朋友？这是什么新的炒cp方式吗？冯烨内心毫无波澜，“哦”了一声，就准备往前走了。
然而，有一个人穿过人群，迎面朝她走了过来。
经过她，就像经过空气，云淡风轻，置身事外。
一瞬间，冯烨直接愣在了原处。
那个人清瘦修长的背影，直落于她的眼底，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是她她她她的前男友。
“沈秩！”
当着所有人的面，冯烨下意识脱口喊了出来。
那个人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头也不回。
一袭黑西装冷淡疏离，拒人千里之外。
靠。
八年。
他们分手后，八年都没再见过了。
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出现。
既然出现，那又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冯烨移过眼神，看向还挡在她面前的顶流，许久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心，突然间变得很气很气。
宣告完要说的话，景世和也抬腿走了，剩下冯烨一个人，站在走廊里，被无数双热切吃瓜的眼睛盯着。
这叫什么事儿。
气死了！
*
节目开始录制。
胖主持人为了综艺效果，很没品地硬cue了两个人。
“烨姐，小景，这次又来录我们‘夏乐’，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下面立刻有观众发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呼声。
“能有什么新感受？当然还是期待啊，想看看节目组又搞什么新花活。”
把她前男友叫过来，都不提前通知她一声，吃人血馒头，也得看看对象是谁。冯烨倚在座位上，轻挑眉眼，冷冷假笑。
前面都是她装的，她脾气一点也不好。
很暴躁。
场上四下尴尬了几秒。
从出道之初，冯烨拿的就是“缺德大小姐”人设，这姐早年间是真无法无天，胖主持人也不敢她的触霉头，只好自认倒霉，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又去cue其他嘉宾。
胖主持人的声音仍在耳边，冯烨的却在思维游荡着，脸色挺臭。
沈秩好像比以前长高了一点，头发也剪短了，少年时代的青涩已难窥踪影。平和的五官在利落的发梢下，仍然不是锋利，而是冷，清清冷冷。
黑色西装在他身上并不显得刻板，长身玉立，二十六七岁少年感仍在。
少年感，黑西装，摇滚乐，小朋克，书卷气。
冯烨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些年，她喜欢的可能只是一个影子，一个像沈秩的影子。
她和景世和绯闻的开始，就是因为节目第一期，她无意间抬头时，台上正在表演的景世和，背着吉他低头挠琴的样子，太像十七八岁时的沈秩了。
她停滞的眼神，被CP粉说是“一眼万年”。
可他们两个明明声音、长相、身材没一点相似的。记忆要有多深刻，只是一个相似动作，就能轻易被她捕捉到。
虽然，当初是她提出的分手，但从刚刚沈秩反应来看，忘不掉的人俨然是她。
她输了。
当年可是他追的她诶，也是她甩了他。听说，他哭了好几天。
她甚至连当年分手时，说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但那个人却平静得跟两个人从来都没认识过一样。
“既然你那么恨我，那就散了呗。”
“冯烨，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然后真的就这样，他们八年都没再见过了。
冯烨扯了扯嘴角，望着身边还在cue流程的主持人痴痴发呆，真是风水轮流转。
如今，他占上风了。
直到胖主持人聒噪的说话声停止，冯烨的思绪才被拉回来，她反复翻了几遍台本，确认节目单上并没有沈秩的名字，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也不顾不上正对着她的摄影机，快速地发微信给宋昂之：
[帮我找到沈秩，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他留下来。]
宋昂之比冯烨大了三四岁，两个人十几岁的时候就在一起厮混，大学的时候又一起闯荡娱乐圈，宋昂之之于冯烨就像宠溺自家妹妹的大哥哥，几乎有求必应。他很快就回了过来：[什么方法？捆绑啊？]
冯烨没心情跟宋昂之耍贫嘴：[灌他啊，现在就去，不然一会儿跑了。]
宋昂之：[等着。]
虽然冯烨一向以自我为中心，但还不算没有原则，又发消息过去：[要是他有女朋友了，就算了。]
宋昂之：[你还挺仁义，当年他不也是小三上位。]
[如果他有女朋友了，你就打算放过他了？]
[分手的时候，明明恨不得要杀了他。]
许久没有回复，半晌后，冯烨的消息，接踵而至，不知道是在回复哪一条:
[是。]
[求你了大哥。]
[快去吧。]
[别让他又跑了。]
*
一连录了几个小时，终于中场休息。冯烨被宋昂之带到了后台的一个小屋子里，推开门，杯盘狼藉，酒精味大得熏人。
沈秩侧着脸趴在桌子上，腕骨突起，脊背蜿蜒，一个塑料杯子放在他手边，杯子里的酒还剩一半，他睫毛低垂着，侧颜清隽冷淡，透着股子正儿八经的劲儿，还是和以前一样，沾酒就醉。
冯烨侧过头，质问身后的宋昂之:“大哥，你真灌他啊？”
“不然呢，大小姐都下命令了。”宋昂之在旁指指桌面上各式各样的酒瓶，大咧咧地邀功:“你他妈还不乐意了，都是哥在酒吧里珍藏多年舍不得喝的酒，刚叫人送过来的。”
“他又不爱喝。”冯烨不领情，满不在乎地说，“帮个忙。”
宋昂之早就习惯了冯烨的铁石心肠，翻脸不认人，顺从地问:“什么？”
冯烨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递给他。“帮忙拍张照。”
接着，在镜头下，她撩起头发，轻轻亲了身下的沈秩一口。
用意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