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云琊一觉睡醒天已经大亮，她伸了个懒腰，终于记起昨夜睡前忘了什么。
她今儿想去外祖家拜年的，昨儿忘记同祖母说了。
见时辰不早了，她赶紧起来洗漱，先去云老夫人屋里请了安，又在那用了早饭，这才同老夫人说起今儿的打算。
“祖母，我想出去一趟。”云琊说着，示意玉壶将东西拿过来给老夫人，“昨儿圣上送来的赏赐里有两根老山参，我给您留一支，另一只想拿去给外祖母。”
云老夫人看了一眼，又给推了回来，“两只都给你外祖母吧，我这儿还有，只是……”云老夫人有些为难，“能否明儿再去？”
云琊不解为何要明日去，她以为有什么讲究，于是将她的想法说与云老夫人听。
“初二本该是出嫁女回门的日子，我娘早不在了，这些年我也不在京中，如今回了京，我便想着替娘到外祖母跟前尽一尽孝心，有何不妥吗？”
云老夫人摇头，“原也无甚不妥，不过昨儿午后蓝家送来了帖子，闵之待会儿过来拜年，你留下好与他说说话。”
蓝闵之要来，云琊就更不想在家了。
“祖母，蓝世子一颗心全在二妹妹身上，我就不凑上去惹人嫌了。”
“胡说，你与他有婚约在身，他与裳姐儿再亲厚，裳姐儿将来也只能是他的妻妹，”云老夫人语重心长，拉着她的手劝诫，“琊姐儿，祖母知你许是前段时间伤了心，但你听祖母的，感情嘛，多处处就有了，你再多与闵之接触接触，让他知道你的好，他心里自然就有你了。”
上一世她没有与祖母这般谈过心，她一直追着蓝闵之跑，祖母也从不曾阻止过，原来竟是这般的想法。
哎。
只怕她又要让祖母失望了。
云琊想了想，试探地问：“祖母，我如今已经不喜欢蓝闵之了，既然二妹妹喜欢，咱们何不成全了她？”
云老夫人一惊，不由看了眼孙嬷嬷，问云琊：“可是有人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
云琊摇头，“祖母，我又不瞎，他们之间的眉间官司那般明显，您何必让我做恶人呢？”
说到这里，云老夫人明显有些自责，“也是怪我，平日里甚少关心这些，若是早些发现，早些将你接回来，也不至于弄得如今这般。”
“祖母不必自责，许是我与他没有缘份罢了。”云琊反过来安慰老太太，“舍了这桩亲事，大不了祖母您再操劳操劳，给我另寻一门好的便是。”
“我上哪儿给你找一门比这更好的亲事去。”
云老夫人叹气，蓝闵之才名满京城，京中哪个女子不想嫁与他，也就她琊姐儿心性单纯。
“那便不急，我才回京，还想在家中多陪祖母两年呢。”云琊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祖母，今儿我便不留在家中了，可好？”
云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无奈说了声好。
待她走后，孙嬷嬷有些担忧，“老夫人，当年这门亲事虽说是云蓝两家的意思，可也是在圣上那儿求了圣旨赐婚的，想要解除只怕没这么容易。”
云老夫人摆手，“琊姐儿心性单纯，又刚回京，她哪里知道这门亲事背后意味着什么，先由着她吧，咱们背后再给她使使劲儿，退婚这事儿或许就另说了呢。”
孙嬷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大姑娘这是被伤狠了呀。”
她昨儿才欣喜大姑娘懂事了，今儿又心疼大姑娘太过懂事了。
另一边，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云琊立即就让人去套马车，将军府距离云府不算远，但也算不得近，坐马车也得半个多时辰。
大舅舅如今还守要边城，将军府里只她外祖母和小舅舅住着，上一世的年前云琊去过一回将军府，没坐多久便离开了，也不知外祖母会不会生她的气。
正想着，家里的马车还没出来，门口却驶来了另一辆马车。
云琊不由看过去，就见蓝闵之正从马车上下来，他也正抬头朝门里看，四目相对，待看清门里人的脸，蓝闵之眉头下意识皱起，不由停住了步子。
云琊暗骂一声晦气，收回了目光，好在这时玉壶提醒她自家的马车也驶到了门口，她也顾不得门口还站着个瘟神，拉着玉壶快步朝马车走过去。
“公子，云大姑娘这是候在这儿接您吗？”
见云琊二人朝门外走，蓝闵之的小厮凑到他身边问。
闻言蓝闵之心里厌恶更甚，待二人走近了，他正要出言斥责她不成体统，哪知他还没开口，主仆二人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径直上了旁边的马车，一眼也没看他。
小厮有些傻眼，“这……，云大姑娘难道、没看见公子您？”
“她又不瞎，自是看见了。”
“啊~”
蓝闵之想到了除夕那晚听到的，她如今对他视而不见，许是她吸引他目光的一种手段罢了。
“无聊、幼稚。”他不由轻嗤了声，这才抬步往云府里走。
他不知道，因为遇见了他，这会儿马车里，玉壶又小心的打量起自家姑娘的神色。
两天前她家姑娘还追着人到处跑呢，这才过了两天不到的时间，人都杵面前了，她家姑娘都能看都不看一眼，不但不看，还嫌晦气。
这转变，说出去谁能信呐。
“姑娘，奴婢现在相信您确实是不喜欢蓝世子了。”先前在屋里听了云琊对老夫人说的话，玉壶有些气不过，“可若就这般便宜了二姑娘，奴婢咽不下这口气。”
云琊觑她一眼，故作高深状，“你不懂，谁说我要便宜她了，我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了她呀。”还有钱氏。
他们不是爱惜名声吗，那这一世，她得好好让他们尝尝名声带来的苦果。
玉壶还待再问，云琊推开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别问，天机不可泄露。”
玉壶气得跺脚，“姑娘，您又逗奴婢。”
主仆二人在马车里有说有笑的，等到将军府的时候都快响午了。
门房认出了人，一人迎着云琊主仆进去，一人飞快跑去后院通知孟老夫人。
走至二门，孟老夫人屋里的大丫环春信已经候着了，见着云琊，她先行了个礼，“奴婢见过表姑娘。”接着笑道：“老夫人知道您来了，高兴得不行，这会儿正让人准备您爱吃的点心呢。”
云琊也笑，“外祖母最近身子可硬朗？”
“老夫人好着呢，”春信笑着回：“您不知道，老夫人经常同奴婢们说您小时候的趣事儿，如今您在这儿可没什么秘密了。”
孟老夫人说的小时候还是云琊六岁之前的事情了，六岁那年她随大舅舅去了边城，一去便是九年。
平白无故的说她小时候的事情做甚，还不是想她了。
云琊默默叹了口气，又在心里将上一世的自己骂了一遍。
说话间已到看到了孟老夫人的院子，老远便看见孟老夫人被人搀着朝她们这边张望。
云琊再顾不得许多，快步走到孟老夫人身边，声音都有些许哽咽，“外祖母。”
“欸、欸。”孟老夫人牵住她的手，“好孩子，这是想外祖母了呀。”
云琊不住的点头，“想，当然想，往后我可要常来叨扰外祖母。”
李嬷嬷瞧祖孙二人在院门口便说上了，赶紧劝，“老夫人，咱们先将表姑娘领进去，外头雪还没化呢，可别冻着表姑娘了。”
“对对，快跟我进去，”孟老夫人牵看云琊朝暖阁走，“我准备了你小时候爱吃的栗子糕，你尝尝还是不是小时候吃过的味道。”
暖阁里是真的暖和，解了披风，云琊拿起块栗子糕便往嘴里送，加上上一世，她都多少年没有吃过栗子糕了。
上回来外祖母也给她准备了栗子糕，可她一口也没顾得上吃，匆匆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好吃。”两口便吃完了一块，她又拿了一块在手里慢慢吃，“跟小时候一个味儿。”
孟老夫人怕她噎着，又让人端了茶过来给她润喉，“喜欢吃就好，待会儿带些回去路上吃。”
她定是以为她又坐坐就走，赶紧让李嬷嬷给她包起来。
“不着急，我还想在外祖母这里蹭顿午饭呢。”
“好好，芳桃，你赶紧让人去准备东坡肉、糖醋肘子、炙烤小羊排……”
孟老夫人一连报了七八个菜名，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云琊，“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在边城这么些年，口味可曾变了？”
云琊摇头，“不曾，您安排便是。”
当年大舅舅为了照顾她，特地从京城带了个厨子去边城，是以这些年她人虽然在边城，口味却是真的没有变。
李嬷嬷闺名芳桃，闻言乐呵呵的亲自去吩咐厨房了。
孟老夫人则拉着云琊的手仔细打量，当真是越看越喜欢，“咱们琊姐儿长得可真俊。”
云琊被夸得小脸儿一红，正要说些什么，丫头进来通传，“老夫人，二爷领着谈公子来给您请安了。”
谈公子？
“谈公子是去年的探花，与你小舅舅是同年，如今又与你小舅舅一道，都在翰林院当差，”孟老夫人给她解释，“他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早几年便都不在了，也无什亲眷，这大过年，独自在家太过冷清，我便让你小舅舅将他接到家中来住几日。”
她解释完，才让小丫头领了人进来。
不过片刻，帘子再被掀起，云琊看过去，瞧不清两人的长相，只瞧见两个高大的身影向内走来，落后一步的身影更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母亲。”小舅舅孟怀义一进来便大喇喇开了口，“远瞻兄坚持要来同您请安，我便带他来了。”
话落才注意到暖阁里还有一人，他定睛一瞧，顿时笑开了，“琊姐儿何时来的，竟没人知会我一声。”
说着，他走过去，在云琊身边坐下。
孟老夫人，“都进翰林了还喳喳呼呼的，你看看人家探花郎，多跟人家学学。”
门帘放下，云琊这才瞧清了探花郎的相貌，眉清目秀，悬胆鼻、琉璃唇，当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上一世她定是魔怔了，京中样貌好的男子比比皆是，她怎就认定了蓝闵之？
她想，许是两人之间有婚约，又许是她第一个见到的是蓝闵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