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北风呼啸,落雪无声。

    丫环玉壶隐约听到些人声,掀帘朝外看了一眼,赶紧唤自家姑娘,“姑娘、姑娘,有人出来了。”

    今儿除夕,宫里设了宴,邀请了不少大臣及其家眷前来,安平侯世子蓝闵之也在其中,姑娘为了见他,酉时就来宫门口等着了。

    云琊猛地睁开眼,眼里情绪翻涌,吓了玉壶一跳。

    “……姑、姑娘?”

    瞧见玉壶,云琊也怔住了,早在她和蓝闵之成亲的前一晚玉壶就死了呀,怎会出现在这里,咦,不对,她不是也死了吗?

    云琊不由打量四周,才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案几上点着烛火,脚边燃着炭盆,北风不时吹动车帘,带进来阵阵寒风。

    “姑娘可是魇着了?”玉壶以为她睡迷糊了,上前轻拍她的背安抚,“宫里有人出来了,瞧身形,蓝世子似也在其中,姑娘可要下车候着?”

    这话莫名熟悉。

    云琊下意识掀了车帘往外看,却被北风呼了一脸,冻得她一个哆嗦又缩回了车里,人也瞬间清醒,她应该是遇着机缘,回到从前了。

    脑子里千回百转,半晌才问玉壶,“什么时辰了?“

    “大约两刻钟前宫里才放过烟花,眼下应该未过子时。”

    云琊了然,明白自己应该是回到了刚从西北回来的第一个除夕。

    那时她刚回京城不久,对蓝闵之一见钟情,得知他便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后喜不自胜,整日追着蓝闵之跑,这日宫宴,婶娘以她刚回京,不熟悉宫中礼仪为由,只带了堂妹云裳进宫赴宴,她想见蓝闵之便只能在宫门口候着。

    她高高兴兴的来,想将她精心准备的新年礼物送到他手上,谁料话没来得及说上两句,就被他数落一通,礼物自然也没未能送出。

    云琊的目光落在一旁案几的锦盒上,眸中情绪翻涌,刚刚车帘掀开不过一瞬,可她一眼便瞧见了被众人拥在中间的蓝闵之和云裳二人。

    恨吗?

    当然是恨的,可相比他们二人,她更恨自己眼瞎,如今得了这样的机缘重活一世,她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二人身上。

    上一世,有心之人利用她的死害了舅舅一家,这一世,她定要叫那人血债血偿。

    情绪又起,她终于平静的吩咐玉壶,“回去吧。”

    “姑娘都等了一晚上了,为何……”玉壶诧异,可瞧见自家姑娘的神情,她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正要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就听有脚步声停在车外。

    “大姐姐可在车里?”

    是云裳!

    云琊就是化成灰都记得这个声音,她刚重生回来,本不欲纠缠,对方却偏送上门来,那便讨些利吧。

    掀开车帘,云裳娇美无辜的小脸便出现在眼前,她袅袅亭亭的站着,朱唇微启,我见犹怜。

    她先是冲云琊柔柔的笑了下,然后身子侧过去,将一旁不情不愿的蓝闵之拉到车前,“勉哥哥,大姐姐定是等你许久了,你陪大姐姐说说话吧。”

    蓝闵之听得直皱眉,可云裳一面说一面眼巴巴看着他,眸光颤动,似埋怨似祈求,他要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云琊有些想笑,他们二人的眉眼官司如此明显,上一世她到底是被什么蒙了心眼,竟信了蓝闵之的鬼话?

    她微微侧眸,语气不明,“二妹妹好生奇怪,我何时同你说过是在这里等蓝世子的?”

    云裳微怔,这段时间云琊对蓝闵之的执着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不该是这个反应才对,不过随即她便反应过来,朝众人解释,“大姐姐这是害羞呢。”

    说着,她眸光掠过身后众人,十分的善解人意:“大姐姐,他们皆是我与勉哥哥的好友,你与勉哥哥有婚约在身,既是在此候他,大方承认便可,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接了话,“云大姑娘自归京便追着蓝世子跑,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会确实不必扭捏。”

    上一世云琊追着蓝闵之到处跑,对他身边的人自然也不陌生,此刻她一眼便认出这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公子赵成,胸无点墨,却好附庸风雅,是蓝闵之最忠实的拥护者之一。

    “二妹妹自说自话的本事还真是一如既往,”云琊一点也不恼,先轻飘飘扫了眼云裳,目光才落在赵成身上,“赵公子说得是,蓝世子的才貌我在西北便有耳闻,乍然见着真人自然稀奇得紧,可不得上赶着瞧嘛。”

    上一世她定是魔怔了,竟为了副皮囊迷失了自己。

    她应得落落大方,众人微微一怔。

    她笑意更甚,瞧,世人就是这般,你越忌讳的,他们越想上前踩上一脚,最好将你踩在泥地里,然后他们居高临下、洋洋得意。

    蓝闵之剑眉微蹙,她这话什么意思?这段时间她总追着自己跑,世人都说她爱慕他,他也深以为然,难道并非如此,仅仅只是因为她好奇?

    他不由抬眸看她,她的大半张脸掩在马车的阴影里瞧不太真切,只那张唇被身旁的烛光映衬得清晰可见,笑意清浅,淡定从容。

    今日的她与往常大不相同了。

    他犹自想着,马车里的声音陡然一变,似嘲弄,似不解,“倒是赵公子你,自幼长在京城,却日日跟在蓝世子身边,难不成早就对蓝世子、情根深种?”

    众人又是一怔,大周虽比前朝民风开放,但男男之风并不盛行,高门大户更以此为耻。

    赵成气得跳脚,指着云琊的鼻子骂,“你放屁!你信口雌黄!你胡说八道!”

    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就急了,可越急他越是嘴笨,嘴巴张张合合,说出来的始终只是这几句。

    云裳上前一步,“大姐姐怎可如此诋毁赵公子?”

    她语气指责,眸中得意一闪而过,转而悲戚,好似云琊做了什么十恶不敕之事一般。

    云琊正等着她开口呢,不就是示人以弱、矫柔造作嘛,谁还不会了?

    她微怔,神色微恸,“二妹妹是要为了个外人来指责我吗?哎,我到底不是自幼与二妹妹长在一处的,不及旁人亲厚也是应该,可是二妹妹,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这一个月我被人污蔑爱慕蓝世子、名声尽毁,怎不闻二妹妹替我辩解过一句?”

    “我当二妹妹是至亲……罢了,”她哀叹一声,语调慽慽,“今儿除夕我本欲将亲手绣的帕子送与二妹妹,又恐错过了时辰特来宫门口候着,却不想叫人误会了,旁人误会我也便罢了,二妹妹竟也如此想我,我虽与蓝世子有婚约,却没有夺人所好的心思……罢了,玉壶,咱们回府吧。”

    云裳听得心惊,云琊何时这般会说话了?这话说一半留一半,实在惹人瑕想,她急着解释,“大姐姐真误会了,我与勉哥哥只是……”

    “我明白的,二妹妹不必解释。”

    玉壶也机灵,闻言催促车夫起程。

    车夫被迫听了自己不该听的,早想着离开,此刻得令,立即挥鞭要走,却有人快他一步拦在了车前。

    正是赵成。

    “污蔑了小爷就想这么离开?”赵成神情倨傲,“想走可以,先下来给小爷磕个头认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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