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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风刺骨些,正使劲呼着这座小镇,冬日里的鸡鸣声总是要小声些,不过还是隐隐能听见。寒冬腊月的天,白长夜短,往往叫人舍不得早起,离开暖和的被窝,更何况这江南的冬季犹如巫术一样冻人骨头。可还是有人早起了,离她两条青石小巷的样子,便是摆在江边的早饭摊子。

    这小石路犹如寒冰,她赤着脚贴着它一晚上了,连石路下都有了些暖意。蓬头垢面模样,丝毫不敢叫人说出她与温家小姐有一丝一缕上的关系,更别说有人能断定她就是温家落败,失踪不明的温卿如了。

    温家小姐失踪的消息,已然连纱城这里的人都知晓透了。她肚子空的难受,鞋子在早些时候逃跑丢了一只,另一只被一个乞丐给抢了去,温卿如无奈只好就这么赤脚继续躲着那些人的追杀。

    不过经过这一年下来,温卿如已到了十八岁。想的通是她又长大了一岁,也还勉强活着下来,还能接受自己浑身黢黑,头发凌乱,被泥和污渍裹着。但想不通的是,温绛为什么非要替她死去?

    这个问题纠缠了她一整年,但她却没什么难过的感觉,或许他只是养父的原因,又或许她温卿如真的如温夫人口中所说,她是一块石头,冷漠无情,关键时候还是个能捅刀爱自己的人的白眼狼。

    温卿如漆黑的眸子藏在成饼状发丝之下,不解地思索着。

    待那早饭的香味被一股奇异而又熟悉的香气给覆盖住后,她果断无视麻木冻坏了的双脚,爬起来就开始跑,穿梭在这青石小巷之间,耳边呼呼的风刮的她脸生疼,但要是挨了身后那人的剑一下,就会更疼。

    她逃的极快,甚至超出了一般人,因为她这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一直在逃跑的路上。

    温卿如似乎也忘了,自己是谁?

    温卿如黢黑的身影很快消失了,追她的那人揭开了面纱,看着又没追到颇有些烦闷起来,但天色已经大亮,人们也开始熙熙攘攘起来,她只好收了武器,离开了这儿。温卿如没撑住,直直地倒下去,脸狠狠砸在石板路上,过路的人只当这个乞丐睡在了路上,习惯性地从她身上跨过去。只是她身上脏了些,令人嫌弃,皱着眉头离开。

    温卿如再醒来,流出来的鼻血已经被冻住,她叹息一声,原来自己还活着,还没有被砍死或者冻死。她动动僵硬的双手,然后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找了个风小的地儿,蜷缩着身子。忘了还有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她命好硬,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哪怕她浑身已经成冰,饥肠辘辘。

    哪怕她毫无痛觉,也没有无措感。

    但有一句话刻进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活着就好!”这句话是谁对她说的?温卿如已经不太记得,但这句话似是有着不一般的魔力,支撑着她,让她活到了现在。

    愣神之际,一块饼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温卿如顺着递饼的手看过去,这人浑身也脏兮兮的,和她一样,看起来是个叫花子。

    温卿如有些不知所措,她一年都不曾与人相处了,只顾着逃命,饿了连树皮也啃,追杀她的人太多,她索性也就成了哑巴,突然出现一个人给她一块饼,她有些彷徨。

    那个小叫花子是个小姑娘,她见温卿如警惕地看着她,温和地笑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又朝饼子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快接。

    温卿如放了心,快速擦了擦手,然后拘谨地接过她手中的那块小饼子,她诧异,这饼竟然还是温热的。

    小姑娘笑出了声,靠她更近了一些,挨着她蹲下来。

    温卿如听见她问:“姐姐,你的鞋子呢?”但她还未来得及回答,眼前人突然闭了眼,身子倒在了她的怀里。

    此举让温卿如晃神,疑惑之际,“喂!快放开她!”

    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男声传来,温卿如看过去,只见七八个与这个小姑娘年纪相仿的小乞丐,有几个叉着腰一副洋洋神气的样子,不过其中一个带头的是个少年出头的,脖子处围着一条黑黑而又厚重的长巾,他身形最高也最瘦弱,巴掌大的小脸脏兮兮的,一大半都被长巾给挡了去,只露着一双大眼睛,双手插在上衣的兜里。他眼含冷意地看着倒在温卿如怀里的小姑娘,后面跟着他的大多都是男孩子,之中只有怯生生的两个小姑娘。

    温卿如将饼揣好,摇了摇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面色苍白不已,像是没了气息。

    “老大!她又开始装晕了。喂!那个叫花子,她是逃出来的,我们是来带她回去的!”有一个长得比较矮胖的男孩说道,抬脚就要往这边走过来。

    “不许过来!”温卿如呵道,这是她自逃生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难听。几个小孩子面面相觑,随后轰然大笑。小胖子指着她问:“原来是个男人,怎么身子长得跟女人似的?”

    插兜的那个少年不理他的同伴,只是将目光紧紧放在晕倒的小姑娘身上,自顾自地朝她跨步而来。

    “站住!”温卿如又一次紧张地喊道,少年不理她的话,走过来蹲下,像是要查看小姑娘是否真的装晕。等探到小姑娘气息真的微弱,性命垂危,他终于不似方才那般冷漠,开始紧张起来。

    他一把推开温卿如护上来的手,然后抱起小姑娘,就要带走。

    他的同伴都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家老大,“你们先回去!我带她去看大夫!”

    “老大,就算救了她,她醒来还是会跑的,而且咱们也没钱救她啊!”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自顾自地离去。温卿如看见那几个小孩子围在一起小声嘀咕了一会儿,然后看了她一眼,才纷纷离开。

    又只剩下她一人,她松了松盘起来的腿,随即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那块小饼,饼有些凉了,不过这是这么久以来,吃到的第一份带着热气与香气的食物。哪怕饥饿极了,她也还是慢慢地咬下一块,柔软的触感带着面的香气刺激着她的味蕾。心中某块地方被拨动起来,又像是被冲破一样,她恍然惊醒,眼眶温热。

    如果说,她这一年以来过的日子,犹如牲畜一般,只顾着活着还有逃命,其余她根本没有想到,至于要该想什么,她记不起来了。

    她太过麻木,还有孤寂,所以她这一年来活的不像是人,反而更像是,死了的活人。

    只记得,她的养父温绛当着她的面被人杀死,进而那个人又要来杀她,武功高深,杀伐果断。于是养母温夫人叫她快逃,她想不出那个人是谁,可是觉得熟悉。

    但他身边的那个影子,一直追杀着她。她知道,那个影子,叫林音儿。

    温卿如心脏忽然间有了跳动,她感受到了,她终于痛苦起来,身上的疼痛也终于穿遍她的身体,

    “我不能再做一个流浪的乞丐了……”她心中暗暗想道,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金帛玉衣的生活已经犹如梦一般过去了,现在,她似乎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当然不能再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羊,也不能再将自己变得狼狈不堪。

    “不然我会死的……”温卿如缓缓站起来,走出这一方小小的破壁,赤着脚。

    昔日呆木愚笨的神情,在今日因为一块带着温度的饼被撕破,她又成了一个活人。

    唇边干裂,她用手使劲抚过,随即就被撕裂出了血,这下她苍白的唇色终于有了颜色。

    温卿如不再用凌乱的发丝挡住自己的脸,她用手拨开,一束金色的晨曦霎时透过墙壁映在她的脸上,温暖至极。她愣神片刻,随即耳边就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笛曲,温卿如眼波流转,似是被唤醒了某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我是,温家的小姐……温家是江湖上的金城之首……父亲疼我,母亲爱我,我不该于此地步……”

    温卿如听着这曲声要慢慢飘远了,于是赤脚奔向曲声处,越近她就越是兴奋起来。

    也许,她能看见爹爹呢?爹爹时常为她吹奏这样的曲子,穿过青石小巷,在冬日里,她还赤着脚,人们都不禁疑惑。

    可惜,等她到了那座石拱桥上,却没有想见的人,温卿如像是笑了,又像是没有,爹爹早已经不在了。作为女儿,她害死了爹爹,却还不能为爹爹尽孝守灵,而是流落在外,无处逢生……

    一艘船安静悠然地停靠在河面上,只见船头上立着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年,他还在吹着曲子。

    温卿如便一直盯着他,听他吹曲,眉目流出来些许欣赏的意味。

    少年的脸颊右侧有一道浅些的疤痕,但却别添了一番韵味,更为奇怪的是这道疤痕丝毫不减半分他的俊逸,眉宇间气韵高华,神色温和从容。

    吹曲间他偶然抬头,便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拱桥上的人,她逢头垢面却也露着脏兮兮的脸,眼眸清亮颇为沉醉,就这般看着他。

    她懂他的曲。

    尽管她身边的人都嫌弃她脏臭,远离了她,但这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欣赏他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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