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色前

    【三】

    小满醒来的时候,只有细密的小雨丝,连雨声都听不见。

    她翻了个身,一小部分被子被她搂在怀里,暖暖的,是特别好闻的味道。

    如果她在筒子楼里长大,和望渡一起长大,某天醒来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的光景吧。

    揉揉眼睛,小满从床上坐起来。

    床边有一把椅子,床头放着酒精瓶子和温度计,似乎是望渡晚上准备的。屋里没有酒精的味道,可能是没用上。

    小满走出房间的时候,望渡正睡在沙发上。

    他侧躺着,身上盖着薄薄的毛毯,一只手斜着垫在头下。

    家里已经来电了,饮水机的灯亮着。

    小满洗漱完,倒了杯温水,坐在另一侧的短沙发上小口小口的喝,没有吵醒望渡。

    作为一个青春期的少女,小满早就有了审美概念,从那天在医院看到望渡时她就知道,他是那种很干净、很令人着迷的长相。

    趁他睡着,小满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悄悄看了好久,久到她的心尖尖在微微颤。

    成年的望渡,真好看。

    自从回到筒子楼,和望渡一起吃了饭,又在他的照顾下共度一夜,小满对他的感觉,早就恢复到儿时的心境。

    一如以往,只要他在她面前,她就无条件信赖他。

    喝完水,小满穿上自己的外套,拉严实了客厅的窗帘。这样,屋子里的光线就变得很适合睡觉了。

    “望渡,再见啦。”

    在玄关处小声说了句,小满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

    屋子里很暗,望渡醒来的时候差点儿以为仍然是晚上,如果不是他睡前天就已经亮了的话。

    小满的低烧早上六点才退下去。

    她一直烧着,他就一直不放心。

    小满没有主动提起医院的事儿,但望渡从那三千多的饭钱来看,就知道她肯定住院了很久。

    那次在医院遇见,给小满折了花之后,望渡又去过一次。可是那时,她已经不在那个病房了。他无法证明自己和小满的关系,所以护士也没有告诉他小满的新病房在哪里。

    望渡揉了揉在沙发上硌得有些酸痛的肩膀,注意到被拉严实的窗帘。

    “小满,你醒了吗?”望渡起身问。

    没人回答。

    他走到卧室门口,门并没有关上。

    床上空空如也。

    “小满。”他又喊了一声。

    他有些着急地拿出手机,才发现昨天忘了留她的电话。

    简单洗漱之后,望渡准备出门。

    小满不愿意回来也行,他尊重她的一切想法,但至少……让他留个联系方式。

    “砰砰砰”

    房门被敲响。

    “望渡,我回来啦,你醒了吗?”

    是小满的声音。

    望渡打开门,看见小满朝他招手。

    她拖着一个行李箱,手里拿着一个印着医院检验科logo的白色塑料袋。

    有水痕从她的雨衣上滑落,滴滴答答落在楼道的水泥地上,绽开一朵又一朵小花。

    行李箱的旁边,就是他们一起并肩坐过的、洒落过爆米花的台阶。

    “我刚刚去餐馆拿我的行李了。”

    小满解释说。

    望渡把行李箱拎进来:“你可以叫醒我,让我去拿。”

    小满拉开雨衣的拉链,在楼道里抖了抖水。她里面穿了件羊角扣的毛呢外套,还戴着围巾。这样的装扮让她看起来有点儿像一只笨重的小熊,但是没办法,她身体不太好,不能受凉。

    望渡帮她把雨衣挂到阳台。

    已经上午十一点,小满还从餐馆带了两份盒饭过来。

    她打车来的,饭还热着。

    两人坐在餐桌两边,一人面前放一份盒饭,望渡把一次性筷子分开,小心翼翼处理上面的木刺,处理干净了才并拢递给小满。

    小满:“我们店老板娘的手艺可好了,做的青椒肉丝特别好吃,还有这个冬瓜炖排骨,我本来还想装点儿汤,但是拿不了,下次我再给你带。”

    望渡尝了一口肉丝:“的确不错。”

    他把手机推到小满那边,随口说:“存一下你的电话吧。”

    “哦。”

    小满吃了口冬瓜,把手机挪到左边,一边吃饭一边用左手输入号码。她甚至还点了手机桌面的微信,把自己的微信号输进去。

    望渡看似不经意,实则直到小满做完这一切,他才吃下第二口青椒炒肉丝。

    因为小满的回归,他心里空了一块儿的地方,又稍稍被填补。

    “小满,你想住楼上还是楼下?”望渡问她。

    “嗯……”小满咽下食物,盯着望渡,“我不想一个人住,我和你一起住行吗?”

    她讨厌一个人待在某个空间里,这会让她觉得慌乱。

    昨天她抱着被子上来,才不是因为什么打雷,她就是不想一个人而已。

    望渡想了想:“可以。那我们一起住楼上,你住我的房间,我一会儿把书房收拾出来自己住。”

    小满开心地点头。

    吃完饭以后,小满把那个医院的袋子拿过来放在茶几上。然后又打开行李箱,收拾出半袋子药。

    她向望渡展示着袋子里的一切,一本正经:“望渡,这是我的病例和以往检查、治疗记录,还有我的药。”

    少女的目光坚定有力。

    “你想收留我,所以我必须坦诚。”

    看着那一堆数量可怖的药品,加上对小满住了很久院的猜测,以及她连上学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望渡隐约有了猜测。

    小满朝他点点头,验证般地说:“我生了很严重的病,在我十二岁那年。”

    “我妈妈,就是在我生病的第二年,带着我在上海的医院四处奔走时意外去世的。”

    在望渡逐渐冰凉,带着些许震荡的目光中,小满又说:“我的病时不时会复发,继父带着我治疗了好几年之后,得知我手上还有一个属于我爸爸的房产。他想卖掉补一补这些年治病的钱,也方便后续治疗,但是我不愿意。”

    “所以我继父不想管我了。”

    “四个月前,我接受了一次手术。”

    “那应该是最后一次,因为我现在不打算再去做什么手术了,我选择保守治疗。”

    说到这里,小满停了好久。

    她注视着望渡。

    “你愿意收留我,愿意让我去你的自习室里工作,愿意和我待在一起的话……”

    “你就得知道,我可能活不过五年。”

    为了缓和气氛,小满清了清嗓子。

    她笑着露出酒窝:“咳咳,简单来说,就是我有那么一点点容易死啦……”

    望渡没回话,一声不响地把茶几上散落的那些纸张和小册子收集起来,然后转身去书房。

    小满没等到望渡的回答,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无论望渡选择什么,她都会接受的。

    但她搭在沙发上的手,还是无意识地抓紧。

    望渡是拿着纸笔出来的,他坐在小马扎上,把那些药物的名字一一抄写下来,而后看向小满。

    “好了,坐过来,告诉我这些药物的使用方法和用药禁忌,以及它们需要多久补充一次。”

    想了好多的小满思绪被望渡打乱,眼眶不听话地红起来。

    她呼吸着,说不出话。

    望渡察觉出她的异样,他放下笔,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肉。

    绵绵软软。

    “我们一起,好好生活。”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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