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吴叔……云笺的印象里只有在敲门声那聚拢着的、喧嚣到极致的声响。

    当时那声音对她没有恶意，她不是多事的人，没犯到她面前，她不会去管。

    这与玄门中人奉行的除魔卫道理念有所不同，但云笺随心所欲惯了，从不在意这些。

    但周磊是她的雇主，虽然那十张毛爷爷是周有财私下给她，还叮嘱她说不要告诉周磊，但四舍五入，这人就是她需要维护的目标。

    周磊如果遭遇不测，那这钱，她也别想拿到了。

    云笺做好要再牺牲一根纤纤玉指的准备，想到还会有第二根手指被咬得破皮结痂又破皮，心情就很不爽。

    果然，在她来到庙中后，白术说这人虚弱得去了半条命。

    还剩半条命，有救。

    得趁着那妖物没发觉，赶紧下山来到人气旺盛的地方才好。

    云笺探过周磊的口鼻，没发现什么，但那伤害周磊的妖物，和吴叔来的时候带着气息是一样的。

    周磊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觊觎的？既然盯上了，还能留人活着？

    云笺有些稀奇，她将五帝钱举起，放到周磊面前，“这卦免费，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你想算什么？”

    周磊还在为自己破碎的世界观感到悲哀，就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怼到他眼前，还要给他算卦，周磊哭笑不得：“行吧，我想算……”

    他原本想说吴叔身上悬浮着的黑雾已经黑雾里的鬼脸是什么，想知道有东西进了他的脑子会怎样，但鬼使神差的，他指着两人不远处那高大矗立的破旧神相，说：“我想算，山神是不是真的。”

    云笺快速排盘，她在赶时间。

    她本来想着要是让她算能不能打得过那妖物，虽然会窥探天机，但按照她的秉性是一定要争个高下的。

    但周磊居然要算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下次可不会免费了，真不知道珍惜，以前她可是一卦难求。

    嘀咕完了，卦象一片白雾缭绕，她居然看不真切。

    云笺疑惑、震惊、不解。

    她立刻叫白术：“你帮我看看这个神相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怎么算不出来呢，就算是她水平对应不上这所谓山神的段位，也不该是一片迷雾才对，那感觉她要算的东西，根本不存在一样。

    白术到处嗅闻，它也被这庙里残留的气息影响到了，不安地甩动着尾巴。

    听到云笺急切地追问，它奇怪地跳上那满是灰尘的供桌，还打了个喷嚏。

    “阿嚏……异常，神相没有五官，算是异常的东西吗？”

    “感觉很好抓的样子，这个泥塑的衣摆，还是有弧度的。”

    猫猫喜欢把一切可以抓的东西当成猫抓板，白术也一样，它伸出爪子，碰了一下泥土塑造的神相。

    好坚固。

    而且，好像温度比正常的雕塑要高。

    为什么，感觉有体温的样子。

    猫猫转了转眼珠子，没有和云笺商量，忽然喵呜一声，跳上了神相的肩膀。

    它惊奇地连连叫唤，“云笺，它好像是活的？”

    云笺也惊了，“活的？”

    她摸索着，在白术的提醒下绕过供桌和冰棺，一路来到神相前，由于神相太过高大，她只能触碰到神相的肚腹。

    没有动静啊。

    冷冰冰的泥雕而已。

    她失望地松开手，没有发现在她触碰到的地方，掉落下来一层泥土。

    “算了，刚才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我们先下山吧。”

    若不是这方圆十里没有她感到不适的那道气息，云笺也不敢在此处过多停留，她还没有狂妄到可以随意作死的程度。

    周磊从头至尾看着这两人嘀咕，一言不发，也没问云笺算到什么，在他的认知里，就算这个世界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他的科学主义世界观被推翻重组，他也不会相信，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拥有一手算卦的真本事。

    糊弄一下得了。

    两人一猫回到周家的时候，就见周家的门大开着，周有财不见了。

    周磊神色焦急，想到什么，连忙掏出手机查看院子里的监控。

    监控里一切正常，周磊加快倍速，老爷子在院子里先是发了一会儿呆，接着就进了屋子，外边来了一个熟面孔。

    张雨佳。

    一切都很正常，张雨佳对周老爷子说了句什么，满脸焦急地将老爷子请了出去。

    周磊看完后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神经过敏，他在庙里遇见了邪门的事情，也不代表爷爷也会遇见这种事。

    正当他要退出监控页面，周磊忽然愣住。

    他忽然注意到张雨佳的脸色有些奇怪，而且在扶着周老爷子出门前，她频频朝监控的方向看去。

    张雨佳是知道院子的一角装了摄像头的，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转头的动作格外僵硬，看向摄像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焦急的表情，可眼睛里面却涌现出了求救之色。

    周磊立马意识到不对，他来不及嘱咐一声就想往外冲，一声猫叫拦住了他鲁莽的举动，狸花猫跳上了他的肩头，口吐人言:“你去哪？”

    周磊震惊地看向不远处正“看”着他的云笺，一只猫……说人话了？！

    他不是蠢人，立马意识到自己小瞧了这个自称收钱办事帮他躲避灾祸的小姑娘，对方也许不是骗子……

    张雨佳带着爷爷离开的样子像是有自主意识又像是被控制了一样。

    如今的科技还做不到可以将人像木偶一样操控吧？

    想说什么，云笺快他一步:“去张家。”

    ——

    张雨佳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她像是睡着了，但手指却颤抖着。

    “佳佳，来吃饭了。”

    女人甜腻的嗓音呼唤着她，张雨佳却不敢动，不远处的厨房里，女人正哼着歌炒菜，干燥且杂乱的头发垂在背上，背对着她，像是丝毫不设防备。

    但当张雨佳刚小心翼翼站起来想走出院子的时候——

    “佳佳，你要去哪？”

    女人并未转身，手上还拿着锅铲炒菜，背对着她。

    但张雨佳却在女人的后脑勺上看见了一张脸，睁开了双眼，嘴唇蠕动着说话。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喉咙里即将溢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