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父在喂着女儿吃面条,喂着喂着,眼泪就是流了。
“爹爹,你怎么哭了?”芽儿帮他擦眼泪,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
“没事,就是刚刚有风吹沙子进了眼睛 。”白父哽咽了声,抬起肩膀擦掉,“来,多吃点,免得晚···晚上会饿。”
芽儿懂事的朝着他的眼睛吹了吹,“爹爹,我帮你呼呼。”
这让白父差点泣不成声,眼泪啪嗒啪嗒落在碗里面。
芽儿手忙脚乱擦着,像个小大人一样拍白父的肩膀哄,就像她哭时,爹娘哄她一样,“爹爹不哭,芽儿帮你呼呼就不疼了。”
“好,不哭,来,芽儿多吃点。”白父收了收情绪,颤抖着手喂。
很快,一碗面吃了一半,还吃了一个鸡蛋,芽儿饱了。
“爹爹,你和娘也吃。”芽儿很懂得分享,她不护食。
“好好好,爹吃,爹吃。”白父吃着面,味同嚼蜡。
蜡烛在燃烧,蜡油滑落黏在了桌面,阴风阵阵吹得灯笼恍惚,地面影子也在摆动。
芽儿打了哈欠,软软的说,“爹爹,我好困啊,可以睡觉吗。”
“再等等,等会儿就能睡了。”白父放了碗,粗粝的手掌怜爱摸着女儿的脸。
他好像看不完一样,痴痴的看着女儿,想要记在脑海里。
“嗯嗯!”芽儿点头。
她板板正正坐着,努力睁大眼睛,可脑袋还是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沈丹照出来,见芽儿的脑袋已经贴在白父的掌心里睡得香甜,白父也舍不得将她叫醒。
“白老爷,你带她回去睡吧,小孩子长高的年纪,正是嗜睡的时候。”沈丹照说。
“沈姑娘。”白父回头,看向妻子,“翠娟,怎么还不带沈姑娘去偏房歇息。”
白母欲言又止,沈丹照替她说了,“白老爷,我会一些山野小术,听闻白夫人说了芽儿的事,有一法子可以帮忙。”
“沈姑娘,山神绝非容易糊弄的,可轻易要不得,否则你也会出事。”白父爱女心切想要救,可也不想搭上无辜人性命。
他也害怕惹怒了山神,害得整个村子遭殃。
“无妨,我既已说出来,也是有把握的,你们且放心。”沈丹照也并非强求之人,“救或者不救,看你们决定。”
她能猜到白父的顾虑,所以不会替他做决定。
白母急得走上前,“当家的···芽儿才五岁,你难道救忍心看她被带走。”
白父张了张嘴,看了看女儿,再看向妻子恳求眸光,犹豫半响,后下定了决心,“求沈姑娘救我小女一命。”
他是一个父亲,是一个丈夫,做不到眼睁睁将女儿拿去送死。
就算村里人会怪罪,那就责罚他一个人好了,他全都承担。
“带回房将她的衣服退下来,再拿锅灰往芽儿身上涂满,放在房里让她睡觉就行,这样山神使者找不到人。”沈丹照用脚勾着小马扎拉过来,施施然坐下。
她从包袱里摸出了一个木块,还有一把精巧匕首,微弱灯光下,她的莹白的侧脸有弯长睫毛倒影,认真做着雕刻。
夫妻两动作很快,白父将熟睡的女儿抱起来。
家家户户都是烧柴火,煮菜的大锅底部都是灰,容易找得很。
抹好之后,白母守在床边,白父出来时,沈丹照已经将巴掌大的木块做成了一个简单人形木偶。
“芽儿的生辰八字。”沈丹照握着匕首问。
白父记得很清楚,因为白母生产那天,孩子生出来也晕了过去,他就在房间外等着。
白父说了后,沈丹照将生辰八上去,也带着芽儿的名。
她一松手,金光包围的木偶坠落,后变成了和芽儿一模一样的孩子,比双生还像。
白父看得惊奇,也激动起来,这下相信了是个有本事的。
沈丹照挥挥手,“去吧。”
“芽儿”回到灵台上位置坐好,安静乖巧的小娃娃和女儿一样,看得白父心里热乎,“大师,这孩子……”
“替身木偶。山神拿了芽儿的生辰八字,即便是解决了山神,芽儿体格也会弱。”沈丹照说,顺道提醒,“待事情结束后你们就烧点纸,让芽儿磕三个头感激,了却了这个因果,以免被缠。”
万物皆有灵。可以说,木偶帮着芽儿挡一劫。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定会照做。”白父连连点头。
正堂很安静,淡淡烛味缭绕,火苗恍惚。
使者来接祭品,他们是不能在场的,需要退到偏堂回避。
白父坐立难安,可是见沈丹照靠在窗边悠闲自在小酌,他们心里莫名也就稳了稳。
约莫两刻钟后,外头黑雾忽然团团飘来遮月,阴沉沉覆盖着白家屋子。
门缝飘入一股股幽绿,随后在院中出现了四个人首的怪物,它们还有一对翅膀,四个怪物站在四边,手里拿着一条藤蔓,而盘踞在中间的则是一朵黑色冥花。
它们来到正堂前,刚要飘进去时却停下来,四颗脑袋齐齐转向偏堂,芽儿所在房间。
躲起来偷看的白父是吓得心脏要蹦出来,生怕被发现换了人。
但那四个怪物只是瞅了瞅,后进去,很快,盛开的冥花中心坐着“芽儿”。
它们煽动着翅膀,很快就飞远不见了。
正堂和偏堂在斜对门,白父偷偷撩起门帘看,白母靠在旁边,急忙捂住嘴巴才没有惊呼出声。
沈丹照抱着手,寥有兴趣看着。
等使者离开,她偏头一笑,眉眼弯弯,“我吃撑了出去走走,等消食后就会回来。芽儿没事了,可以帮她清洗干净好好睡一觉。”
白父抬手刚想讲话,就见沈丹照一撑手,灵活跳出窗外,轻松跃至屋顶,长发一晃动,转个身就窜不见了。
“当家的,这可如何是好。”白母迷茫了,这,他们也追不上去啊。
况且追上去也帮不上忙,反而还会添乱。
白父也不懂,“就听沈大师的,安生在家里等着吧。以沈大师的本事定能平安回来。”
白母点了点头,偏头望着窗外,眉宇间还是有淡淡忧愁。
可除了在家等待,他们也别无办法。
使者带着祭品一直往深山里面走,漆黑的夜,月光下只有诡异的画面。
它们飞在了一棵苍天大榕树前,树上挂满藤,周围平坦,分布着些较为矮小的树,放眼看去,高低错落,尽是如此。
更诧异的是,每棵树上都有巨大蜂巢,嗡嗡围绕着很多黑色毒蜂。
个头较小的普通,个头较大的算是半成精了。
榕树上的蜂巢最为宏伟,几乎要裹着整棵树,进进出出飞有很多毒蜂。
它们的爪子上衔着花粉,很多刚是采蜜回来。
冥花飞至大蜂巢前,随后蜂巢打开一个口,就有两只半化形的蜂妖飞出来。
月光下,翅膀很透薄,他们脸上还有两道黄色妖纹。
有一只蜂妖飞到“芽儿”面前确认祭品,可觉得不太对劲。
它看向另一只蜂妖,后者也凑近看。
小祭品端端安静坐着,她抬头,眉眼一弯,浅笑,是个很乖巧可爱的孩子。
“不好,这不是祭品!”两只蜂妖口吐人言,拿着叉子后退。
下一秒,小祭品化为淡淡金流光,随后一阵力量震开,树木横倒,连带周围毒蜂都震碎,蜂巢也毁了不少。
金流光化为一束光往后走,蜂妖举着叉子,“所有小妖听令,射毒针!”
密密麻麻的毒蜂围在母蜂巢前面,毒针似如雨下,朝着金流光回走的方向射去。
这是带有剧毒,若是被蛰一下,必当全身腐烂而死。
沈丹照站在不远处树枝上,一转身躲过,后踩着毒针搭成的桥,身姿轻盈掠至蜂巢。
她虚空一飞,右手一翻,浮现一把长剑,沈丹照一握,凌厉剑气一挥,横扫这些蜂妖。
母蜂巢也被分成两半,逼出了里面的峰后。
她已经成了人形,是个长相较为妖娆妩媚的峰后,翅膀并未收起。
看着惨死的蜂民,还有要结成的蜂蜜也毁了,峰后很生气,她杀意尽显的看着沈丹照。
“臭道士,外头有活路你不走,偏闯鬼门关,今天我就成全你!”
她的指甲很长,还黑,泛着寒光,如同毒针一样有剧毒,
蜂后面目狰狞,朝沈丹照扑去。
那些小蜂妖也拿着叉子围击。
峰后刚势到,沈丹照面色不改,轻盈侧身,同时银剑砍下她的翅膀,峰后惨叫连连,可另一只手想要反击,还想甩出毒针,却被沈丹照闪躲,沈丹照双指并拢,如御剑一抬,银剑自飞,穿梭而过只留下好几道剑气,峰妖尽灭,银剑没入峰后胸膛,往后带走,钉在树身。
这刻,蜂后也知道她修为不俗,是个厉害的。
“别···别杀我···求仙人饶我一命···”银剑本就克妖,峰后很痛苦,眼神流露着惊恐之色。
随着沈丹照走进,峰后眼底狰狞,藏着的毒针刺出,可是见沈丹照居然有金光护体没事,她忍着被灼烧的疼,奋力拔出银剑,捂着伤口,转身化为原型要飞走。
可还没飞出多远,就被沈丹照打来的一道符咒裹住,只听见一声惨叫,震响整片山林,声惊鸟飞绝。
峰后一死,那些小峰妖也跟着消散了。
银剑自动回来,围在沈丹照身边飞。
沈丹照蹲在蜂巢前,用银剑划开,里面是蜂蜜裹着一个和芽儿年纪一样的小女孩。
小女孩已经死了,和蜂蜜融为一体,若是划开她的皮肤,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稠浓蜂蜜,只是有层皮兜着。
所谓的祭品,带回来就是造蜂蜜用的,蜂蜜一年取两次,故而一年两个祭品。
沈丹照取出了张符咒,两指夹着,唇瓣无声动了几下,那符咒顿时燃烧起来。
她丢到了蜂巢上,燃起了一团烈火。
很快,烧得一干二净。
沈丹照站起来,往旁边周围看去,用脚一拨草丛,地面留有深深脚印。
瞧着像是野兽,有三指宽,脚印下陷,很高大。
这个方向是往山的深处而去。
“夜黑风高,早点解决回去睡个懒觉,奔波好几天,人都要散架了。”
沈丹照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摘下酒壶喝了一口,晃悠悠走去。
可速度却不慢,一步三影的,眨眼间已经消失于深山浓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