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祈月眼睁睁看着祈宸明带着受伤桓清允一起离开,没有追,也没办法追。玄烛护着她从嘈杂混乱的郡守府中离开,寻了一处废弃的院落藏身,一直到天色大亮,祈星翎才带着兵马前来接应她。

    一夜奔波,祈星翎神色颇为憔悴。虽然早早就知道了昨夜会如何发展,但真的打起来却依然有着很多控制不到的地方。祈星翎这辈子没骗过人,这次连仗都是假打,反而觉得比真打累多了。

    “阿月,还好吗?”祈星翎关切地问。她不在现场,没能见到祈月刺杀的场面,但只是听说这个危险的计划,就忍不住揪心。祈宸明身为太子怎会没有亲卫随侍,祈月亲自上阵刺杀,即便旁边有程元纬照应,也实在过于冒险。

    “你身为主君,怎么能自己动手!”在祈妹妹面前一向好脾气的祈星翎第一次板着脸对祈月说话,“我只听你说要安排人刺杀,哪里想到你这样自作主张!”

    祈月垂下眼,她依然穿着一身舞裙,外面披着玄烛的外袍,发丝因为跑动微乱,加上柔软起来的神情,极其难得的显出几分柔弱可怜来。

    “姐姐,别人动手,我不甘心。”祈月抱住祈星翎,小声撒娇,“姐姐说好了要信我的,我不会将自己置入险境的。”

    “这个不算险境,什么才算!”祈星翎又气又无奈,“你病才刚刚好一点!我真是该亲自去看着你!还有那个云玉叶,不好好照顾你,竟然也由着你胡闹!”

    见祈星翎没有消气,祈月眼珠子转了转,把自己埋进她怀里,用脑袋去蹭她,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哪里拦得住我呢?好在我现在不是平平安安的吗。而且,我觉得昨晚出了一身汗,反而好得更快呢!”

    祈星翎叹了口气,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算了,都过去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这样!好在你没出事,太子也死了……”

    祈星翎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狸猫换太子”,只听到太子遇刺的消息,也从郡守府中找到了穿着太子服饰,已然因为踩踏打斗面目难辨的尸体,自然以为太子已死。

    虽说和祈宸明没什么姐弟感情,反而这些年来明争暗斗不断,但听到他的死讯,祈星翎还是有些唏嘘。不论他们的关系如何,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十几年前一起在皇宫里追风筝的时候,谁能想到以后有这样你死我活的结局。

    可祈月听到这句话,神色反而露出些真心实意的难过来。

    “太子死了,可是祈宸明没死。”过了一夜,她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说起来都牙痒痒,“他早就和桓清允通过气了,用门客换了身份。”

    桓清允,又是桓清允。

    他又背叛了她一次。

    “啊?!”祈星翎瞪大了眼睛,“那怎么办?现在追杀还来得及吗?刺杀没成他肯定知道我们和程元纬合作了!他如果回了鸿都城,直接就能把我们定为叛党,出兵剿灭!”

    祈星翎越说越着急,握住祈月的手腕,很用力。

    “你先跟程元纬去临国,那里他们追不过去。我留下来顶着,给你争取时间!”

    看着她这个样子,祈月忍不住笑了笑,在心里盘桓了一夜的郁气也终于消散了。

    “没事的,姐姐。他……不打算回鸿都,也不打算做回代国太子了。”祈月说,“以他的能力,拿到一个新身份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还有桓清允帮他。”

    “好好的太子之位,他就甘心这么不要了?”祈星翎皱起眉,明显不信。

    太子,看上去离这个国家最尊贵最有权力的位置仅有一步之遥,但有时候一步之遥,却又犹如天堑。

    他不能没有才干,不然难以服众,便会吸引来无数别有用心的人,试图利用、操纵、或者愚弄他。但他又不能太有才干,不然那个真正万人之上的人,就会对他生出忌惮、防备、甚至是恐惧。

    “姐姐这些年,掌握着前线兵权,身居元帅之位,可是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放弃这公主身份,姐姐会不愿意吗?”祈月笑问。

    祈星翎笑了一声,有些嘲讽地说:“有什么不愿意的。天天被防备算计,被一个蠢材打压指挥,还不能有任何不满质疑,这个公主当的憋屈得很!”

    “可姐姐十年前就奔赴前线,回到鸿都城里的日子,屈指可数。祈宸明也是十年前被册封为太子,他可是一天没有离开过鸿都城。”祈月说,“姐姐是女子,在蠢材眼里,你再有才干,最终也是要被收回权力,锁在后宅的。即便如此,他对你依然如此弹压,何况是那个真真正正有着储君名位的人呢?”

    “咱们那位父皇,领兵作战保家卫国的本事没有,可是论起玩弄权术,巩固势力,咱们几个,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他当了十年太子,还是个摇摇欲坠的东宫之主。”祈月冷笑一声。

    祈星翎听着,有些奇怪:“听起来,你还挺了解祈宸明的。我只知道当年他射猎的时候误伤了你。你重伤濒死,直到今天身子都不好,所以一直怨恨于他……”

    祈月九岁那年,她偷溜出宫,想要去前线找祈星翎。她那时候太小,也不认识路,误打误撞进了一片林子,正巧那是祈宸明带着桓清允在猎兔子,祈宸明射艺不错,一箭穿心,将祈月钉在了地上。

    “姐姐觉得,一个视力好到可以在百步之外将我一箭穿心的人,会将一个九岁的孩子,认成是兔子吗?”祈月反问。

    祈星翎点头说:“我也不信。可他从小就是出了名的软弱胆怯,加上他后来对你确实是极其殷勤,百般谢罪。任你如何羞辱嘲讽,都没有还击过。我有时候也疑惑,一个那样的人,真的有胆子杀人吗?”

    “一个那样的人,真的能让桓清允认他为主吗?”祈月又问。“世人都以为,桓清允不过是借着太子伴读的名头,让桓氏有理由插手政局。可是我了解他,了解他们。姐姐,祈宸明比你想象的可怕多了。我恨他,不仅仅是因为那一箭之仇。”

    祈月说到这里,有些泄气:“我谋算许多,居然还帮他金蝉脱壳了!真是恶心。”

    不过,好歹最重要的目的达到了,如今皇帝迫于民意,不得不往前线继续派兵,宣告开战,祈星翎成了夺回两座城池,重创敌军将领的救世主。代国武将不多,皇帝只能选择继续让祈星翎主帅,将兵权尽数交于她。

    至于祈月抗旨逃婚、祈星翎率兵闯宫这两件大罪,自然是一笔勾销。

    “好啦好啦,总有机会报仇的。”祈星翎安慰她,带着点笑意,“如今咱们不仅化险为夷,还有了三州之地,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呀,开心点!”

    对,三州之地。

    “老朽益阳郡守柯司淼,见过二位殿下。”回到益阳郡守府,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等在堂中,向祈月和祈星翎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站在他身边的,正是之前将于州城世家人头送来的少年使者——舒嘉影。

    “见过殿下。”舒嘉影也对着祈月二人行礼。

    当时,程元纬占据于州长阳两城,和谈的地点必然不可能选在那里。距离于州城最近的益阳郡便成了使团最好的选择。但祈星翎在益阳郡并没有什么得用的属下,那些零散杂兵也不可能在刺杀太子这样的大事里排上什么用场。

    但没关系,没有人手,就现找一个。

    益阳郡守柯司淼,和班向一样出身寒门,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官场浮沉数十载后,终于成了一城之主。但班向身处于州这个军事重地,为了百姓安宁不得不依附手握军权的祈星翎不同,柯司淼可谓是各不得罪,左右逢源。他和祈星翎的关系不错,但远远不到效忠于她的地步。

    归根结底,他不愿选择祈星翎,也是因为从她身上柯司淼只能看出一位惊才绝艳的将帅,却看不出一位真正的乱世之主。

    这时,舒嘉影自告奋勇,愿意只身前往益阳郡,说服柯司淼投诚。舒嘉影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既然柯司淼需要一位明主,那么给他一位明主就是了。舒嘉影当初是迫于形势无奈投诚,她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在祈月手下得到重用,成为祈月的心腹,而不是威胁。

    几人到了内室中,屏退下人,柯司淼对着祈月的方向,深深一拜,“殿下智计无双,属下心悦诚服,愿誓死追随殿下!”

    “郡守不必多礼。你我今日初见,郡守怎知我智计无双?又如何心悦诚服呢?”祈月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主位上,笑着问。

    柯司淼朗笑,摸着自己的胡须:“何须得见殿下真容?只看今日代国风云渐起,便知是何等天才人物隐于背后。若没有这位天下大才,长阳于州一带,必定已然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唇亡齿寒,我益阳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再者,麾下能有舒小友这样的人才,便知主君该是何等的绝顶英杰。”

    祈月坐在主位之上。她此刻依然穿着舞女的衣裙,披着侍卫的外袍,经过一夜的躲藏,发丝也散乱了,不可谓不狼狈。

    但她不在意这些,也不必在意这些。

    因为从今此刻起,这乱世纷争,她终于有资格入局,翻云覆雨,执棋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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