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君

    清早,郡主府的大门就被人敲得哐哐响。

    门童方才一脸疑惑地打开门,就见齐王世子串天猴一样串了进去,扑倒宁桉身边大声哀嚎。

    “姐!你是我唯一的姐,我错了,真的错了,求求您收了神通吧——”

    宁桉慢悠悠地打了个哈切,低头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元玉泽,“哟,世子爷昨天在户部不是很威风吗,这才一天,怎么就嚎上了?”

    元玉泽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昨日一大早他睡得好好的,他爹齐王就一脸兴冲冲地把人从床上踢了下去,一手塞圣旨一手领御史的,吓得元玉泽七魂升天,还以为自己玩嗨了被御史逮到把柄闹到家里来了。

    他都抖着身子准备给他爹跪了,不料齐王仰天长笑三声,“儿啊!我们齐王府发达的机会来了!”

    元玉泽:“……嗯?”

    再一看,门外除了他,还有三四个眼熟的倒霉蛋,个个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直到被人领到户部去了,他们才知道要干嘛。

    “我干!说好的纨绔子弟呢?!”站在户部大红门联底下,元玉泽绷不住,怒骂一声,“喊我干活就罢了,还派个御史来盯着!”

    “是不是人啊!”

    但是不得不说,坐在大厅里,回味着昨日一幕幕,元玉泽忍不住笑开了花,在这些官员面前耍威风的日子,就是爽!

    宁桉侧眼看人嚎着嚎着止不住露出个大牙,心下好笑,回忆起穿越最初,悦来为了给她解闷,讲得一则趣闻来。

    前朝时,末帝不知道发什么疯,银子花完,官员那也搜刮干净了,就把注意达到宗亲身上,指望了捞一笔。

    当时的宗室简直要骂娘,摊上这么个皇帝,好日子没过多久,家底都快被人掏空了。面对日日里上门搜家的太监,齐王几人一咬牙,也玩起心机来。

    大批大批的银子,宝物被暗中送往各地,为了逃过燕帝的搜查和各地乱窜的流匪,他们送银子都不整送,藏棺材里、藏马肚里……各种各样的手段层出不穷,五花八门。

    并且,为了不惹人怀疑,好多运送的人都是外面找来的贫民,压根不知道自己上家是谁。

    靠着这些手段,虽然还是损失了不少,但好歹末帝没了之后,还留下点家底。

    为了找到自家财物,宗室子弟也被迫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一碟平平无奇的文书里,哪张上做了标记记录银子去向;一队穷苦流民里面,哪个是和自家有瓜葛的护卫……

    只能说,当下官员贿赂金部的手段,都是他们玩剩下的。

    “笑够了没,”喝完半绽茶,宁桉一睨元玉泽,“你今日特意跑到我府上,不会就是为了又哭又笑演杂耍给我看吧?”

    “够了够了!”

    元玉泽咧着嘴点头,勉强收敛几分神色,“我是替我爹跑这一趟的,今日早朝的时候,户部的事情就闹到了陛下面前,只是没掀起太大浪花。”

    那当然掀不起,宁桉默默在心底补充,部费没了对大部分官员来说利大于弊,更何况,就是指望着贪那点银子过活,刘恒的下场可在那呢,谁敢在这关头忤逆隆狩帝?

    嫌西郊的化人场烟小了是吧?

    “有老臣倒是提出了异议,只是陛下早有准备,把你那折子甩出来,”元玉泽一脸兴奋,“想不到姐你还真是个天才?!”

    “这么好的法子都能给你提出来了!”

    宁桉:“………………”

    你这话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她的折子上倒是没写什么太具体的内容,主要就是对于户部奏销制度的想法。

    当下户部奏销这么难,并且管之无效,其实是受到大景官宦势力连接紧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影响。

    隆狩帝让御史台负责监督户部贪墨,好,那就给御史台送银子,再外加一套同年座师外加姻亲同僚的组合拳下去,御史台官员那不得萎了?

    他们御史台也要报账呢!

    不见户部就从来不卡他们的账么,部费一事自古都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吧。

    左右银子不是在他们这一层里面左口袋进右口袋出,没了?再想办法捞点就是了。

    这一切,归根到底,无论是御史台还是户部,都是站在官员的角度思考问题,与隆狩帝代表的皇权,有那么一层隔阂。

    所以,隔空打牛,管来管去,最后都是白费力气。

    但元玉泽他们代表的宗室不一样,宁桉瞟眼元玉泽衣服上的皇家云纹。

    历史上有过三朝老臣的先例,可没有三朝宗亲这一说,特别是大景这种战火里冒出来的新朝。

    齐王、威王……这些人与隆狩帝牢牢挂钩,他们都明白,隆狩帝在一日,皇家在一日,他们就能过上一日的好日子。

    并且,碍于身份,他们始终不会官宦一级接受,因此,在关乎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宗室们会牢牢地和隆狩帝站在一起,隆狩帝的意志,就是他们的意志。

    为此,宁桉在给隆狩帝上折子的时候,提出了一个设想——成立专门的一个审核机构,由宗室负责决定哪些奏销需要加急处理,报于户部。

    其余的,摆出明确的规章制度,严格按照前来申报的部门顺序处理。

    但这样下来又出现了两个问题,一是宗室可能也会胡作非为,掌了权力不干事。二是,官宦阶级不会允许财政大权流到宗室里去。

    因此,以御史台为监督机构,负责监督宗室审核过程中的言行举止。

    同时,宗室负责审核的人员与御史台官员必须轮换,不能固定,增加贪污伙同的难度。

    就比如,昨日坐镇户部的是齐王世子,今日,就成了威王长女。

    这只是宁桉初步的设想,交上去之后,隆狩帝自会召集翰林内臣等人商讨出一个具体的细则来。

    今日早朝,想来最终的管理条例就已经颁布到各处了。

    元玉泽最开始没想明白这后面的一系列弯弯绕绕,直到齐王给他扳撤碎了,他才明白,这对于新朝处处受碍的宗室而言,是多大的一个机会。

    若不是实在没事干也不能干了,谁愿意天天做个纨绔子弟被官员们骂过街老鼠一样地骂。

    “郡主,我爹让我来着一趟,其实是想和你说个消息,”

    想到这,元玉泽左右一瞟,挥退下人,“王怀和刘恒两人,一直被关在皇家暗牢里审问。”

    “他们被下了药,许多东西拷问不出来,但是……据说,王怀知道的事,牵扯到了副君。”

    江晏青?!

    宁桉瞳孔一缩,又飞快恢复正常模样,她眉毛一挑,“副君的家世是陛下和公主府一同查过,确认清清白白的,怎么说?”

    元玉泽摇摇头,悄无声息地指了指天,“我家也不知道,只是到底在暗牢里有些人脉,才得了点消息。”

    “我观郡主那日与副君感情不错,还请郡主仔细琢磨琢磨,”元玉泽表情意味深长,“此外……今日这几句话,还请郡主不要透露出去。”

    宁桉点了点头,心底压着的石头越发沉重。

    在她面前,江晏青并没有特意掩满过,医术、武功、文学……这般人物,若说是普普通通寒门能养出来的,宁桉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那公主府那边又怎么说?

    宁桉还记得,关于王怀一事,昌仪公主曾经和她说过,王怀牵扯到元家姐弟十余年前的一场大事中去,据她推断,也以为那件事,王怀才得了刘恒青眼。

    刘恒、越国、开朝时的大事……还有几日前巴扎得勒嘴里要找的那个人。

    宁桉心底冒出个不可思议地想法,江晏青不会就是巴扎得勒的目标吧?!

    他拿得什么剧本?!敌国公主和亲计?!

    元玉泽打量着宁桉的神色,见人只是惊诧片刻,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静,心底叹息一声,起身告辞。

    左右郡主府的事与他们无关,这次愿意透露消息,也是为了报答朗月郡主引荐之恩。

    宁桉平静如常地送人出去,郡主府大门关上后,她静立片刻,转身回到书房。

    不管背后怎样的阴谋,现阶段,宁桉深吸一口气,把先前的事做个了结才是最重要的。

    左右……以目前的情况看,隆狩帝和昌仪公主,总不至于图谋她什么吧?

    郡主府每月都有一笔很大的俸禄,宁桉穿过来之前,这笔钱一直留存不动。

    她穿过来后,挪了这笔钱,在郊外建了几个收留流浪乞儿的庄子,还请人来教他们求生的手艺;还有收留将士遗孀的妇孺村……这些花掉了一大笔钱。

    还有百家报。

    京城的百家报每日都能带来一笔入账,大多是各处商户买版面来推销自家店铺给的广告费,俗称买热搜。

    也有些家境殷实的京城百姓,会专门订阅纸质的百家报,零零碎碎算下来,赚到的钱,能够抹掉最初筹备阶段的花销,剩下的银子直接入了宁桉的私库。

    先前派去护住瑞祥楼的几个暗卫,除了鸿一,其余的陆陆续续地被宁桉派往各地,筹建百家报的分刊。

    到州郡上办事并不简单,好在经过刘恒一事,百家报算是过了隆狩帝的明路,有当地官府帮衬着,这一切办起来还算顺利。

    这么说来,百家报还算个国企呢,宁桉啼笑皆非。

    总体算下来,宁桉穿越过来后,郡主府虽然花销大,但是各项入账也不菲,最后算下来,竟然还是小赚了一笔。

    撇去钱财,再回到几月来宁桉经手的案子。

    王怀一事其实到现在她能接触到的都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疑点,但暂且急不得。

    赵家一事……宁桉眸色沉沉,也是时候去见见白盈柳,最后做个了解了。

    她唤人架上马车,出门前,宁桉微微转过头,轻声对着悦来吩咐。

    “派人去查查,副君平日里都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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