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不收

    好像回来了。

    四十五岁的李衡岷瞧着院中的一切,此时的小宝还是只有四岁的小童。正在骑着木马,天真活泼的让娘亲陪着玩游戏,而自己的妻子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做着女红。

    那他现在三十七岁,他回到了七年前,一切罪孽开始前。

    为什么?该回来的是阿宪才对。

    这会不会是做梦?

    “阿宪!”他恍如隔梦,冲破枷锁而逐步清醒。

    “衡岷,你醒了。”宁毓瞧着午睡后的李衡岷,倒是比前几日精神了不少,欣喜的转身叫着,“小宝,快来。爹爹醒了,快去给爹爹问安。”

    “阿爹!”李小字立马从木马上下来,飞奔向自己的父亲。

    “阿爹?”刘宁毓倒是第一次听小宝这样唤自己爹爹,但总算是有时间和小宝亲近,便立马跟了过去。

    “小宝。”李衡岷抱着小子,而小字也紧紧地抱着李衡岷的脖子,似有些喘不过气来。

    宁毓轻轻的抚着小宝的背,宠溺的瞧着父子俩的亲昵。“还有十日就要准备选新族长了,这几日你辛苦了。”

    “十日?”李衡岷被这十日一惊,还有十日。他记得此时,阿宪还在四方台!连忙试图将小宝从自己的怀中扒了出来,试图递给自己的妻子。

    可小宝却扒着李衡岷,在他耳旁轻轻道,“阿爹,我害怕二伯。”

    李衡岷听之一惊,什么情况?

    小宝也重返时空回来了?

    怎么会?

    他当时神情恍惚,耗尽自己全部的法力,只想拼尽全力送阿宪回来,怎么回来的成了小宝和自己?

    阿宪不会真的是用自己为祭?

    他不敢想象,踏着自己亲人的性命回到过去,而他没有那个信心能够说服父亲,让此时的阿宪参加族长选拔,也不能保证说服那个随时都在贪玩的阿宪愿意参加。

    想到此处,头皮一紧,他抱紧了怀中的小宝。

    “宁毓,今天我来照顾小宝。”李衡岷只好先将妻子支开,想要细细询问小宝,想知道是否只是自己猜测。

    “会不会耽搁你办事。”宁毓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父亲陪着,他在家的日子太少了,从她怀孕到现在他都不曾在家,如今才回来三四个月,每日也是早出晚归。孩子是一点都不黏他,现在这父与子如此亲密难解,她欣慰。

    “不会。”

    支开宁毓,小宝立马在衡岷怀中大哭,“阿爹,我害怕。我竟然看到了阿娘,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死了?小叔叔是不是没有救下我们?”

    衡岷心疼的瞧着自己的孩子,他那么勇敢的跑去四方台找阿宪救他们,还没看到他二伯被制服,就被……

    “小宝,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我们现在回到了六年前。我们都还活着。我们一定要去找小叔叔,让他来阻止这一切。”衡岷一直强调着‘我们’,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觉得会丢下他,让他一人去承担这一切。

    他不确定阿宪是否也回来了,所以他必须亲自去找他。

    地底最深处形多凸凹,势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

    血光蔽日,幽冥大殿巍峨,阴风飒飒,如同鬼兵口内哨来烟,雾漫漫,似鬼祟暗中喷出气。

    一望高低无景色,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我说小祖宗,你的劫都没历完,怎么回来了?东岳大帝要是知道了,非扒了我……”嘶哑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在诺大的大殿,“别乱了……乱……”

    判桌前一个弱小的身影,在不断地翻找着什么东西,丝毫没有注意那个手持刀戟,身形高大的牛头说话,“牛叔,这生死簿上没写阳城灭城啊。就只写了一句:有劫!”

    牛头侍卫瞧着重百那副认真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心塞,“求你了,赶紧关了。别看了。大帝要是发现了……要不……你吃饭没?”

    “来了来了。”一阵局促的脚步声响起,“小祖宗!吃饭,赶紧来。吃了赶紧上路。”

    牛头瞧着马面一溜烟进来,虽然他们都想重百赶紧重回人间,但是这‘上路一词’明显有些不对,立马哆嗦的跟马面使眼色,“呸呸呸。是历劫。”

    “对对对,历劫。历劫。”

    重百关了生死簿,神情忧心,瞧着马面端在面前的食物,“我不吃。我吃饱死的。”

    “呸呸呸!”马面立马阻止她说这样的话,指着生死簿道,“你看看,李宪可是活得好好的。而且是长生!”马叔拖长了‘长生’的尾音,就是为了提醒重百。

    寒铁森森的大门外,响起一阵风声。

    吓得牛头马面一溜烟不见了踪影,重百倒是还沉浸在生死簿的那句‘有劫’。

    “咳……”

    重百抬起头,便瞧见那殿下的人。身躯伟岸,端正的五官上,带着一股子难以撼动的凛然正气,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坚毅之色。

    “帝父,你回来了。”重百难掩喜色,闪现在东岳大帝面前,“我都二十……”

    东岳大帝掌管地府,为人严肃凌厉,对于重百的娇憨不为所动,“历劫没成功还死了!”

    “我这不是死了,”重百撒娇,“这是扭转了时空。你知道的,干嘛装不知道嘛。”

    “本君若是不加‘有一劫’,你连回转的机会都没有。”东岳大帝不悦,“这一世你该做的恶事是一件没做,对自己倒是干了一件坏事。”

    重百唏嘘,“这不算吧。”

    “?”东岳大帝瞧着重百那副神情,“你若想救也行。”

    “怎么弄?”重百得逞,她父亲总是希望她能历劫成功,然后飞升成神。离开地狱,去往天界。

    这里太黑暗、悲欢离合让人情绪崩溃。

    “渡十五万恶鬼,和杀十五万人,你自选吧。”

    “十五万?”重百不可置信,本以为扭转时空后,就牺牲自己的修行,没想到多了一个选择,要渡鬼积德没问题。

    哪里去找十五万鬼?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帝父,我求求你了。减点吧。我把牛叔马叔的事做了,他们做什么啊……我还要琢磨干坏事啊?求求你了。减点吧。减点吧。凡间常说人生苦短,就那么点寿命…”

    “你说殿下到底想干什么?怎么又失败了!”殿外传来一阵嘲笑,倒是一下子转移了殿内两人的注意,本抱着父亲大腿的重百和东岳大帝面面相觑,使用法术来到门前侧耳倾听。

    是的,父女俩没什么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听八卦,还主要是地府太过于枯燥乏味,每天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伤心事。

    “可不是嘛,不知道又闯什么祸。这次历劫失败,多半是坏了修行。”

    “她难道还想历劫失败?再回我们地府当个女纨绔?帝君不揍死她才怪。”

    “这么好的机会,她都不珍惜,我们想飞升都没那个命。你说这…”

    女纨绔?好机会?重白不敢多看自己帝父一眼,这是雷池!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她咽了咽口水,也不哭、也不闹,笑嘻嘻的看着对她死死盯着的东岳大帝,“帝父,我去干活了。定不负你意,保证完成任务,记得常来看我。”

    “……不来看我也行!您忙!”

    重白留下一句,便撒脚丫子跑了。

    苟活吧。

    凡尘的气息自然是与地狱不同,重白本想狠狠吸上一口,但听耳边传来小孩的抽泣声,立马吓得不敢动弹。

    什么情况?

    没成功?

    还是时间不对?

    再听听。

    “父亲!他也是我李氏族人,凭什么不能在祠堂停丧!”

    这不是大哥的声音吗?

    谁死了?

    父亲还在?

    六七年前吗?

    父亲是六年前死的,彼时她年十九。大哥、我、父亲都在,但我记忆里好像不记得来过李氏家里,然后他们在我旁边争执。

    难道第一个天谴来了?

    “哼!”厅堂上传出的声音,正是李宪的父亲,这一声怒吼吓得重白一抽搐。

    只听那老年男子厉声,“简直胡闹!”

    “就是!”一男子附和,“且不说她是罪人,她还是个女子,怎入得了祠堂!”

    李衡岷听完便‘噗通’的一声跪了下来,重白翻身起来,瞧见自己已经躺在棺材里。

    她冒了一个头出来,一下子就瞧见一群人都围困着李衡岷,还有持真剑挡在自己棺材面前的李小字。

    原来那个罪人和‘死人’是自己……

    我就是岔了个路,回了趟家,来晚了,倒不至于塞棺材吧。

    “她也是李氏族人,仅凭一个卦象就说她来自地狱,是恶灵!是不详!没有字辈!将她弃之!”李衡岷据理力争,“从一出生,就是我和母亲在照顾她,这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她从未说过别人一句坏话,未曾伤害任何人。这还不能证明她不是恶灵!”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大。”

    “大长老!肯定是你算错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格。你或许是泄露太多天机,命理之术不灵了!”李衡岷瞧着大长老,顾及他已经年满古稀,倒也不是那般强势,他这辈子算了太多人的命格,此时倒是精神矍铄。可,他的命格…

    “大长老知天应命!是本族最强的命理师,怎会算错!”二长老立马站出来为大长老辩解,其他人对大长老的命理之术,自然是信服的,也连连附和。

    重白翻出棺材,找了个贡自己的贡品,太饿了。

    大哥以前也为我这般,但是他为人中庸、敦厚,怎能和他们一群人据理力争成功,他们向来咄咄逼人。

    这些虚妄,我何曾在乎?

    “老大,你是榜样,虽然你比不上你二弟,但你若是好生辅佐他,待他成为林音,一样有你一席之地。”

    “就是。你辛苦监视她那么久,如今她终于死了!你只管回来,你是功臣,楼主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可以。都可以。”李衡岷此言一出,除重白有些小小失望,所有人都脸含笑意,“只要在族谱留下妹妹全名,且让她在此地举行丧事,让我安了心,我一切皆听父亲。”

    “胡闹!简直胡闹!”

    众人皆无不认为李衡岷的糊涂,仅为一个死人,而放弃大好前程。

    “那好!皆说她是魔!那何不重算她命格!”李衡岷站起来与大伙争执,他必须为李宪争取到她应得的一切,一个完整的姓名,一个属于她的身份,“若是,我便不再抵触。若不是,还请父亲做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副想要劝解大长老的样子。

    毕竟没见过李衡岷如此倔强。

    “那就有劳大长老算上一卦,在此地之人大都学过命理。若是都不信,也可拿李宪的命格一算。”楼主发话,大伙自然是听从的,也想让大伙心服口服。

    “若还是恶魔命格,李衡岷你也不要再如此纠缠,她不配入我李氏族谱!更没资格进入我李氏祠堂”

    重白脸色难看。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其中…”大长老画出河图,冥神思索,进入神道,却神情异常,似苦苦挣扎。

    所有人聚精会神的瞧着大长老,对他那般算法总是敬仰,毕竟他们算出来皆是混乱,算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在柱后听大长老口中私语重白,算上明白,这是搭上了地府的话了?

    亲娘勒。

    这不算她命格,按理大长老是要活两百岁的,这上次已经损了五十年,让其卧床一年,怎地就还知收敛。

    重白飞身绕过所有人,在大长老眉心用兰花指一弹,大长老便立马口吐鲜血。

    “大长老!”这屋子里响起一大片关切之声。

    重白瞧着自己一身新衣服,是她喜欢的藏蓝色道袍,经脏。

    适合他这种喜欢云游四方的人。“还好躲得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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