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嬷嬷退下后，清荷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少夫人，您还是跟以前那般促狭，连莫嬷嬷都逗弄。”

    吴耀耀也笑了起来，“我可没有逗弄嬷嬷，只是赞同她的话。”说完，两个人相视而笑。

    乐了一会儿，吴耀耀对着清荷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你的额头。”

    清荷不想动，“少夫人，已经没事了。”

    吴耀耀佯装生气，清荷才不情不愿地上前。

    吴耀耀掀开了清荷额上的刘海，当日在裴夫人院里清荷真是使了大劲磕头，而今过了好几日，还能看见脑门上好大一片青肿。吴耀耀轻轻地碰了碰，心疼地问道，“还疼吗？”

    清荷摇了摇头，“嬷嬷给我揉了药，不疼的。”

    吴耀耀放下她的刘海叮嘱道，“下回可不许这么伤害自己了，知道了吗？”

    清荷乐呵呵地应下。

    吴耀耀看着她乐呵呵的脸，本想和她说一下今天早上的事情，突然却不想说了，清荷这么忠心护主，就让她这么乐呵呵的，又有何不可呢。

    只是另一件事得提上日程了。吴耀耀从桌旁拿起了一本小册子，“清荷，你岁数也不小了，可有想过要找什么样子的夫婿？”

    清荷一愣，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转到夫婿上了，急道，“少夫人，我就想一直跟着您，不想找夫婿。”

    吴耀耀笑道，“说的什么傻话，还真让你一辈子守着我，以后无儿无女的？”

    清荷立马跪了下来，“少夫人，我说的是真心的。自从小时候您把我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让我吃饱穿暖，我就下定决心，要跟着您一辈子。”

    吴耀耀上前扶起了清荷，“你不要着急，先听我和你说。”

    清荷虽然不想嫁人，但主子的话还是听的，吴耀耀这般说了，她便乖乖站着听吴耀耀说。

    “我手里现在有三个人选。一个是少爷身边的人三七，裴家是世家大族，他的身边人都是自小养起来的机灵人，未来不出差错就是少爷身边的管事，你若是嫁过去，又有我在，日子肯定不会太差。”

    “三七？”清荷一愣，若说是三七，倒也不是不行，“少夫人，若是嫁给三七，是不是以后还能进来再伺候您？”

    吴耀耀看她因为此事欢喜有些头疼，“这便是嫁给三七的缺点。三七的爹娘都是府上有头脸的管事和嬷嬷，你嫁过去以后肯定得跟着学规矩，以后生完孩子估计还是会回府里伺候，生的孩子也还是裴家的世仆。”

    吴耀耀看她更欢喜了，赶紧和她说道，“清荷，你先不要着急应下。我和你在小河村就相互陪伴，对你感情深厚，所以你其实并没有吃太多做奴仆的苦。若真是嫁了三七，成了他家的一份子，他的爹娘定然会紧紧约束你，想来日子并不轻省。”

    吴耀耀握住了清荷的手，“你等我把这三个人选说完，回去多打听打听，好好考虑一番，再给我答复。”

    清荷知道是为她好，目带感激地看着吴耀耀，“好，我都听少夫人的。”

    吴耀耀：“另一个便是我陪嫁商铺管事的儿子，你嫁了出去便在自家宅院里住着，不用再进府里了。那管事虽然和我娘签了二十年身契，却不是奴仆之身，他的儿子可以读书考取功名，现在正在致远书院的丙班苦读，是个读书明理之人，以后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

    还有一个，便是我陪嫁庄子管事的儿子，这个管事是早先签了死契的，全家都是奴仆之身，又住在庄子上，听起来是三个候选人里面最差的一个。我会把他列出来是想着，庄子上的生活是最自在的，你若是想生活得自由自在，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清荷听着这三个人选，听到吴耀耀为她打算，心里暖洋洋的。她身为奴仆，夫婿并不好找，少夫人竟然还能帮她寻摸出三个完全不同的。清荷心怀感激，“多谢少夫人，清荷回去了定然好好考虑，不辜负少夫人的一片苦心。”

    朝露站在旁边，听得暗暗撇嘴，这三个人，一个奴仆、一个差生，还有一个既是奴仆又是泥腿子，她是没看出半点好来，也就清荷这个傻丫头感恩戴德了。

    吴耀耀欣慰道，“你回去以后好好想一想，给你放三日的假，出去多打听打听，若是想去庄子上转转，回来禀了我，我派人带你去。”

    清荷感激涕零地退下了。

    吴耀耀继续坐着看话本子，裴夫人不知是高兴得忘了还是心怀愧疚，今日并没有提起账册的事情，让吴耀耀又偷得一日闲。

    本以为只有那几日闲，却没想到这闲持续了许久。

    转眼，吴耀耀嫁进裴家已是三月有余。年关将至，裴夫人才再次和吴耀耀提起了管家理事之事。

    说起来，吴耀耀能得闲这么久还得归功于表小姐柳若敏。

    先前，裴倾放了狠话，若是一个月不把柳若敏嫁出去，他便亲自送她回柳家。话说得狠，真要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上哪儿去找合适的人选。柳若敏的情况完全是高不成低不就。自小养在裴家，姑娘自身走出去不比京都贵女们差。但说到家世，又不是裴家嫡女，并不是真正的贵女圈中人。

    裴夫人放出消息给柳若敏说亲，一个月之内表露出意向的那些人，别说是柳若敏了，就是裴夫人都瞧不上。

    而且，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加上柳若敏时时陪伴哭诉，裴夫人对柳若敏的愤怒和失望渐渐减少，对她十多年的疼惜重上心头。

    在裴倾又一次说到柳若敏的婚事时，裴夫人彻底爆发了，对着裴倾又哭又闹，裴倾被她闹得头疼，过后还被裴大人训了一顿。

    “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若是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如何治国平天下？你可以不顾惜和表妹之间的情谊，却不能不顾惜你的母亲。”此话说得重，裴倾只能咬牙咽了下去，容着柳若敏超出一个月未嫁，仍然继续待在府上。

    裴夫人虽然得偿所愿，但是儿子失望的眼神也一直留在了她的心里，她真不是故意不把柳若敏嫁出去，只是不忍心一个月内胡乱找个人把她嫁了。

    裴倾偃旗息鼓了，裴夫人反而沉静下来，紧锣密鼓地给柳若敏找起了夫婿。如此一来，吴耀耀是彻底得了闲，她甚至还偷偷在鑫苑里练了几回拳。

    吴耀耀过了三个月的舒坦日子，年关来了，裴夫人再怎么上心柳若敏的事情，也得先搁置下来，过年才是头等大事。

    这日请安后，裴夫人把吴耀耀留了下来，二人分坐在小几两侧，裴夫人伸手给吴耀耀递过来一本账册，“年关将至，许多事情得安排起来了。今年是头一年，你先拿鑫苑练练手。这是鑫苑往年年关的布置和花销，你回去以后仔细琢磨琢磨，若是有不懂的，便来问我。”

    吴耀耀闲了这么久，心态极好，再加上只是布置自己的院子，压力也不大，她欣然接过账册，“母亲放心，儿媳会好好学的。”

    裴夫人看着她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回去吧。”

    吴耀耀回了鑫苑，直接走向书房。她把账册摊开到一旁，拿了一些空白的纸张放在面前，她打算先按照类别整理一下过往三年的花销，“清荷，磨墨。”

    话音一落便有人走了过来，带着一股清香，是朝露。

    清荷的身上从不熏香，朝露自从来了裴家却渐渐有了熏香的习惯。吴耀耀闻到香味一愣，暗自苦笑，前两日清荷出嫁时哭得稀里哗啦，她还劝清荷不哭，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却没想到，不习惯的反而是自己。

    朝露小心翼翼地说道，“少夫人，清荷不在，奴婢来磨墨。”

    吴耀耀点了点头，收敛心绪投入到面前的账册中，年关是大事，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冬日里天黑得早，吴耀耀看账册一直看到了掌灯时分，可算是把近三年鑫苑的年关花销整理完了。

    以往鑫苑年关里的花销主要有四类：一是院子里的布置，灯笼、窗花这些都是小头，冬日里的花卉才是最大的花销。

    二是院子里仆从们的年关红包，忙活了一整年，得给仆从们包个大红包，尤其是能干的仆从，更是要好好犒劳一番，

    三是所有主子和仆从们年关都得裁新衣。主子需要出去赴宴，要裁好几身符合场合的新衣。

    四是裴倾的人情往来，送礼也是一笔大支出。以往这部分主要是给裴倾的同窗和师长送年礼，今年他新授了官，要加上同僚的年礼，还有吴家也得送上一份厚厚的年礼。

    吴耀耀看着自己整理出来的单子，心里对今年的年礼大致有了一点构想，她揉了揉手腕，将单子叠起来收好。

    刚收好没多久，裴倾回来了。

    她赶紧回到正房，边给裴倾更衣便说道，“母亲让我操办今年鑫苑的年关事宜，回头你给我一份需要送年礼的名单。”

    裴倾换好衣裳，牵着吴耀耀相对坐下，紧盯着她，“好，回头就给你，现在我另外有件事和你说。”

    吴耀耀被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弄得紧张起来，“什么事？”

    裴倾抬起手倒了一杯茶，假意喝茶却盯着吴耀耀的面部表情，“周麟后日成婚，邀我去喝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