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的房间里常年点着熏香，吴耀耀之前来请安的时候觉得香味清新怡人，可好闻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却觉得这熏香一股怪味儿，熏得她头昏脑胀的。

    裴夫人拿出一本账册，递给吴耀耀，“你先把这账册誊抄一遍，熟悉一下府里的记账方式。”

    吴耀耀接过账册，账册不厚，封皮上面写的是大盛元年一月，是旧账。吴耀耀觉得自己的头更难受了，两侧腋窝下面还有一些发痒。

    她看着上首的裴夫人，这几日的平和和亲近就像是一场梦，她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不容人冒犯的神像模样。吴耀耀有些发怵，但她觉得这熏香着实让人难受，不得不壮起了胆子请求，“母亲，我拿回去抄写可以吗？”

    裴夫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为何要带回去抄？我这儿的凳子你坐不住吗？”

    吴耀耀赶紧摇头，她也不敢说裴夫人这儿的熏香一股怪味儿，熏得她难受，脑瓜一转想了个理由，“我自认才疏学浅，字也没练多久，在母亲这儿抄账册，我紧张得很，母亲，您就容我回去抄吧。”说到最后，不小心带了点以往找自家娘亲撒娇的语气。

    裴夫人看她面泛白，竟然真的有点像被吓到了，心下暗忖，【我有这么吓人吗？】

    吴耀耀见她犹疑，再加了一把料，“母亲若是怕我偷奸耍滑，可以派个人去鑫苑看着我，我一定会认认真真抄写的。”

    裴夫人挥了挥手，“那你带着碧水回去吧，好好抄写，不得偷懒。”

    走出裴夫人的房间，外面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吴耀耀长舒了一口气，方才的不适感顿消，方才在里面真是难受死她了。

    鑫苑里，吴耀耀久去不归，莫嬷嬷有些担心，幸好吴耀耀活蹦乱跳地回来了，面色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身后多了个低眉顺眼的丫头，似乎是夫人院子里叫碧水的。

    少夫人带了夫人院子里的碧水姐姐回来，让院子里的丫鬟们有些不安。这是夫人赏给少夫人的丫鬟？以后是不是要更加谨言慎行了？

    鑫苑很大，裴倾在此有一间自小用到大的书房。吴耀耀带着碧水径直去了书房，弄得碧水一愣。

    鑫苑是少爷自小住到大的地方，少爷授了官以后，在前院有了个大书房处理公务，但后院里的书房，也是爷们的天地，只有红袖添香的时候女眷才适合进去，少夫人未免太不懂规矩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书房里不知何时竟摆上了两张书桌，相对而坐，少夫人直接走到了左侧的那张书桌坐下。

    这张书桌一看就不是少爷自己用的，上面摆的都是一些游记类的书，还有一两本话本。书桌配套的座椅铺着软垫，上面绣着折枝牡丹纹样。碧水看到这张书桌，心里一惊，头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位少夫人。

    却见她已经摊开账册，专心抄了起来。

    碧水心里有了计较，恭顺地退到了一旁，屋子里一时只剩下清荷磨墨的声音和毛笔与纸张的细小摩擦声。

    裴夫人今日给的账册并不厚，吴耀耀大致看了一下，应该只是某一个院子的花销，没有大额的采买，发月钱也只是发了不到二十人，纸张笔墨的支出很多，【难不成是鑫苑的旧账册？】

    吴耀耀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抄完了整本账册，她的手腕和脖子都酸胀起来，碧水在这儿，她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她给裴夫人告状，最后让裴倾为难。吴耀耀是真的货真价实地写了一个时辰，人都快僵了。

    碧水惊讶她竟然抄得这么快，实际上，裴夫人给她说过，都做好她磨蹭好几日的准备了，却不想少夫人竟然这么实诚，一回来就抄，一个时辰就抄完了。

    不过，连续写一个时辰的字，肯定是难受的。碧水想到少爷对少夫人的看重，主动说道，“少夫人不若用过午膳，歇息过后再给夫人送过去。”

    吴耀耀惊讶地看着碧水，“母亲不用我立马交过去吗？”

    碧水觉得这婆媳两彼此之间可能都有些误会，夫人眼中的少夫人过于草包，不堪大任，少夫人眼中的夫人则过于严厉，不通人情。

    实际上，少夫人比夫人想象中有能力许多，心性坚韧又坐得住。夫人比少夫人想象的平和许多，对她的要求极低。

    当然，主子之间的事情，即使看明白了，做下人的也不能宣之于口。碧水揣摩着裴夫人的心意，建议道，“其实，您明日请安的时候再交过去也是可以的。少夫人不妨多看一看这本账册，倒不急着今日便交过去。”

    既然碧水都这么说了，吴耀耀身上也确实不舒服，便让她下去歇着，自己起身回了正房。她现在不仅脖子和手腕酸胀得厉害，先前在裴夫人房里有些发痒的腋窝也更加痒了，痒得人难耐。

    “清荷，快帮我把衣服脱下来看看，这两处痒得不行。”吴耀耀一进正房就赶紧说道。

    清荷和朝露两人一起给吴耀耀脱下了衣物，只见两侧腋窝起了大片的红疹子，在雪白的皮肤上分外显眼，看起来有些吓人。

    清荷立马就要请大夫过来。

    吴耀耀扭头看了一下两侧腋窝，“先别去请大夫！就是一些小疹子，看起来吓人而已，你去箱子里找一瓶抹疹子的药来，先擦药看看。”

    清荷犹疑地站在原地，急得连称呼都顾不上了，“这…小姐，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吴耀耀安抚道，“没事，我先擦着药试试，要是晚膳前还没有好转，就请大夫。你家小姐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也不是傻子，真有事会请大夫的。”

    清荷这才不情不愿地去拿了药。

    莫嬷嬷听说小姐起了疹子也跟着进来了，“看起来确实像是普通的疹子，少夫人疼吗？”

    吴耀耀摇了摇头，正好清荷拿药进来了，不仅拿了抹疹子的药，还拿了推拿的药油，“少夫人今日抄账册累着了，一会儿给您用药油按一按。”

    莫嬷嬷欲言又止，但吴耀耀已经笑着应下了，便没再多说什么，低头给吴耀耀擦起药来。

    这抹疹子的药擦上去后，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盖住了疹子的痒意，吴耀耀松了一口气，可算是不痒了。

    清荷和朝露又用药油给吴耀耀揉肩颈和手腕，若不是还没用午膳，吴耀耀都要舒服得睡过去了。

    用过午膳，药的凉意褪去，吴耀耀又觉得有点痒，把那药再抹了一次，这次抹药的时候发现疹子已经消了许多，后来痒意越来越弱，到晚上裴倾回来时已经彻底不痒了，吴耀耀便没把这事告诉裴倾。

    倒是裴倾闻到了吴耀耀身上的药油味儿，“你怎么了？好似抹了跌打损伤的药油？”

    吴耀耀一僵，倒是忘了裴倾会闻到味儿，“没什么，今天脖子有些酸，清荷她们硬要给我用药油揉一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熏到你了？要是太熏了我便去洗一洗。”

    裴倾无奈，“怎么感觉你突然小心翼翼的，这点药油味儿还会熏到我了？只是担心你是不是受伤了。”

    吴耀耀闻言促狭道，“没受伤，既然裴大人不会被熏到，那便摆膳了。”

    到了晚上，裴倾兴致勃勃地拿出画册，吴耀耀这才想起来还有欠他的账没有清，可是她今天真的不太想。

    吴耀耀自认为隐藏得好，却不想在床上时还是被裴倾看了出来。裴倾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她拢在了怀里，轻声问道，“到底怎么了，跟郎君都不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