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首次科举考试在万众期待中拉开了帷幕。

    早晨，裴倾起床时隔壁的周麟已经早早离开，竟是连碰面都不想。

    考场如战场，今日是上战场的日子，裴倾未曾把周麟放在脑子里，按照自己的节奏收拾妥当后，往不远处的考院走去。

    此次参加考试的有来自全国各个地方的学子。吴家众人为了送吴铭都等在考试院门口，却先等来了缓步行来的未来姑爷。

    今日考试时间长，装扮以舒适为主，裴倾穿的是致远书院的学子服，头顶乌发仅用发带固定，浑身上下并无多的装饰。

    吴夫人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咱们这姑爷真是出众，即使和别人穿一样的衣服，扔在在人堆里，都能被一眼找出来。”

    这话把英国公说出了一点醋意，“别看了，到时候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吴夫人：“越看越顺眼是因为小伙子本就讨喜。”

    吴耀耀没想到爹娘竟然还因为裴倾斗起嘴来，眼见着裴倾走进了，赶紧悄悄扯了扯二人的衣袖。

    裴倾正关注着他们，看到了吴耀耀暗地里的动作，觉得晨光中悄悄扯爹娘袖子的她很是可爱。

    上次见面还是下聘之时，她似是要凋零的花儿。今次见她，以往的精气神又回来了，看着他的眼神也十分动人。

    裴倾看得心喜，正打算上前，侧后方却传来了一道呼唤，“倾儿，过来让娘亲瞧瞧！”

    原来裴夫人也早早候在了此处，只是不愿和别人挤，一直待在街边的马车里。

    母亲呼唤，不得不去。裴倾笑着朝吴家众人远远地行了一礼，转身朝裴家的马车行去。

    吴夫人不悦，“总感觉裴夫人这性子别扭得很。”

    恰在此时，吴皓也过来了，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围着吴皓细细叮嘱起来。母亲的叮嘱声中，吴耀耀悄悄抬头朝裴倾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他被母亲和表妹围着，正在低头叙话，并未注意到她。

    叙话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考生便开始入场了。裴倾话别母亲和表妹，又特地走到吴家众人这边行了一礼，才与吴皓一起向入口走去。

    盛朝初立，武将林立，文官急缺，谁都知道，能从这场考试脱颖而出的人定然会走上一架青云梯。

    前朝末年，官员众多又多腐败之事。除了前三甲在皇帝那儿挂了号的，授官不愁，多少人即使考中了进士也无官可做。要么去偏远的地方做个小官慢慢熬着，要么在京都做个闲官，甚至还有人迟迟无法授官。

    此刻，所有人都摒除杂念，踌躇满志地踏入考场，希望自己能在这场考试中谋个好成绩，再得个好官职。

    朝堂上现在可是有大把的官位空着，听闻现在有些文臣一人身兼数职，早已向圣上多次诉苦。

    目送裴倾和吴铭入了场，吴夫人本想直接回家，吴耀耀看着街角未曾动弹的裴家马车，说道，“爹，娘，二哥，盈盈，你们等我片刻，我是晚辈，还是前去拜见行个礼，以后日子还长。”

    吴夫人以前还怕自家女儿和婆婆硬刚，以后被拿住把柄吃大亏。现在看女儿如此知礼，反倒是对面那个做长辈的不知轻重，又替自家女儿委屈。

    吴夫人：“这么近你不去见礼确实不妥，罢了，既如此，娘亲陪你去吧。有我在，她还收敛一些。”

    吴耀耀故作轻松，“娘，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她知道你们都等着我，也不会为难的。哪能让您跟着一起过去。”说着便提步走了过去。

    裴家的马车本就不远，吴耀耀很快行到了跟前，“耀耀拜见裴夫人。”

    原本，送完裴倾入考场，裴夫人就可以去定好的茶楼包厢里歇息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坐在此处是为何。

    此时，听到吴耀耀这声问候，她倒是看明白了自己潜意识里等着的事情，原来就是为了等着吴耀耀来见她，等的就是这声问候。

    虽然才学一般，胆子又奇大无比，但对她这个婆婆倒还算尊敬，不是全然不知礼的人。

    裴夫人掀开车帘，吴耀耀第一次在她的声音里听到了些许欣慰，“你有心了，回去吧。”

    裴夫人甚至还侧过头与吴夫人远远地致意了一下，把吴夫人都弄惊奇了。

    吴耀耀走后，裴家的马车很快离开，吴夫人和吴耀耀也相继上了马车。吴夫人吃惊地说道，“裴夫人早上都一副讨人厌的模样，刚刚怎么好似转了性，还对我微笑了一下。”

    吴夫人作势轻抚胸口，“耀耀，不怕你笑话，她那个菩萨样，软和起来还怪好看的。之前来咱们家都一副假把式的和气，今日最后这一下，娘看的真真的，那是真软和了。”

    吴耀耀看得好笑，“娘亲，看来这裴夫人真把您惊得不轻。”

    吴夫人：“可不是嘛！突然转性，你和她也没说几句话呀。”

    吴耀耀笑着说道，“女儿想着，裴倾那么一个磊落之人，听闻小时候都是裴夫人亲力亲为带着的。既然能把裴倾养成那样的性子，想来裴夫人本性是不坏的。只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对我们态度不好。

    今日，女儿走过去拜见她，她大概是发现，女儿比她想象的要好上那么一点点，所以心中高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短暂地转性了。”

    边说，吴耀耀还伸出手用小拇指比了一点点的手势。

    吴夫人看她作怪，伸手将她的手压了下来，“就你作怪！你说得有道理，她本性不坏，你未来倒是会容易些。”

    科举考试一共进行两天，共四场考试。

    大盛朝和前朝不同，前朝的考生必须要在考试的号舍里待到两天考试结束。本朝皇帝仁善，不愿苦了学子们，每场考试结束都放学子们出考场休息，务必让每位学子都以自己最好的状态迎接考试。

    即便如此，上午的考试结束，裴倾走出考场还是有些头昏脑涨，这是用脑过度的症状。

    大概因为圣上草根出身，注重民生。此次科举考试的考题出得比较刁钻，覆盖范围广，而且多民生相关的题目，甚至还有一道修水渠的题目，若是只啃了四书五经那几本书，这次考试怕是悬了。

    好在裴倾平日里涉猎比较广，父亲也曾和他讨论过一些民生方面的事情，裴倾不算是毫无头绪，但他自认为答得不是特别满意。

    如果说裴倾走出考场是略带懊恼，吴皓走出考场便是十分懊恼，周麟走出考场则堪称如丧考妣。

    裴倾一看周麟的神色，就知道他考得不好。这人自从入了书院，老是心思不在正途上，若是考得差，也是咎由自取。

    下午的考试，以大盛律为主要内容，考试的角度同样很刁钻。考题有好几个大题是难以处理的案例，让考生判案。

    这种考试方式从未有过，不少考生只是对大盛律死记硬背，哪里把条例融会贯通，更不要说在法律和人伦中找寻出平衡点。

    这场考试结束，整个考试院似有乌云密布。早上还斗志昂扬的众人，大多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

    裴倾算是其中为数不多，还带点自信的人了。

    下午这场考试，难就难在那几个判案的题目。裴倾虽然没有自己判过案，但他熟读大盛律，又根据平时父亲言语中对圣上的描述，联想圣上的出身，猜想他应当是想选出爱民的官员。

    答题之时，在法理之内，他尽可能考虑了人伦，想来应是稳妥的。

    第二日的考试，竟然有不少人缺席，倒是裴倾没想到的。裴倾目之所及的号舍便有不下五人缺席。

    他不知道，有些于他而言是稀松平常的信息，于某些人却是远如天边云彩，遥不可及。

    大盛初立，天下有许多号称是读书人的人仅仅只看了几本书，识得几个字，想着新朝初立，官位空缺，考题定然不会太难，万一就能捡到个官当当，岂不美哉。

    谁知考了两场，题目却如此刁钻。

    若是老农人，说不定靠着自身农忙的经验会懂得水渠，靠着自身生活经验会懂得如何解决邻里纠纷。但这样的老农人识不得几个字，根本不会来参加这次考试。

    识得字的读书人，还要懂民生，懂律法，会运用，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万幸，裴倾便是其中一个。

    第二日的考试缺席的多，这一日的试题却比昨日简单许多，至少角度正常很多。

    上午那场考的是大盛朝的历史和现状，大盛初立，其实没什么史料，这一场考试，意在考忠君。题目都很简单，就是近些年发生的事情。

    下午那场考试稍微难一些，以九章算术为主，这倒是新奇。

    除此之外，还有更新奇的。

    考题的最后一题竟是一道不算分的题目：此次考试即将结束，若君有此次考试题目未能体现的专长，可在此写下，即使整体成绩不佳，若专长利民，或可为吏。

    裴倾自然没写这道题，以他自己的感觉，考上应是无碍的，无需委屈自己谋吏。

    考完两天的科举考试，裴倾对于未来又有了新的思考。他从这些考题中感受到了圣上想要寻摸的人才是什么样的：

    忠君、爱民、实干

    这也将是他未来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