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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迟玉并未注意他的多余变化,转身后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没正经的纨绔子聚在一起耍酒疯,还拿尼姑的佛珠作玩乐,当真是荒唐!

    晚霜对萧恪这没规矩的登徒子很是生气,但见公主已不欲在此地多留,便只能在心中将那人多骂几遍,而后立即跟上迟玉公主的步子。

    “主子,方才那人到底是谁,竟敢在你面前如此这般嚣张。”晚霜皱眉道,看公主的反应,竟然好像是认识那人。

    见晚霜对那人颇为看不顺眼,迟玉倒半分不意外:“他?便是你方才说的那位萧小将军。”

    平心而论,萧恪其人不过是一般纨绔的浪荡模样,但偏偏他这个纨绔出身高贵,自小到大想来也没吃过什么苦,从头到脚都写着“趾高气昂”四个大字。

    晚霜看他不惯也是常事。

    京城中看萧小将军不顺眼的人实在是数不胜数。

    萧小将军的爹被尊为国公,又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母亲是邻国尊贵的长公主,他若是不嚣张,这京城中就没有人敢嚣张了。

    “竟然是他。”晚霜愣了一瞬,又很快将自己听来的那些传闻和方才见到的那个人的形象一一对应起来,竟也不觉得意外了。

    那位自幼便受尽了无数恩宠优待的国公府萧小郎君,好像本该是这样金尊玉贵的模样。

    晚霜从前不少次憧憬过这位小郎君,不过都在见过他本人之后,化作一团幻影破灭了。

    并非是他与想象中不同,而是他的俊美非常,尊贵非常,浪荡也是非常的,还惹自家公主生气,难怪公主一开始对这人便没有好印象。

    两人经过柴房十字路,径直往后院里去,路上经过了几个尼姑,全是后退一步,躬身行了礼便匆匆离开了。

    迟玉当初落势刚来寒恩庵之时,这些人没少想欺负她,从前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有任人欺凌的一日,谁都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

    她们想要看从前高贵的公主露出屈辱的模样,想要看她落入平阳不得志,扭曲又变态。

    不过,迟玉从来都不是任人揉捏的性子,在她的一番教训之后,这些尼姑见了她便是这般避退三舍的模样了。

    虽同在一处,却不多闲言半句,迟玉对这样的状态很是满意。

    她回了自己的房中,柴屋简陋到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唯一的好处便是该有的一应俱全,迟玉从来不大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是以留在此处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清净。

    饮下侍女煎好的汤药,迟玉便沉沉睡去了。

    另一边萧恪拽着在山上等了半晌没见人的袁奉离开了清平山。

    一路上袁奉还没忘一面挣扎一面追问他那串佛珠到底要没要到手,萧恪给他的回答便是踹了他的马一脚,原本慢悠悠踱步的马儿因受惊前蹄跳起了一半,随即快速往回程去了。

    袁奉一面惊慌,一面忘记了同萧恪打听他为何会和公主的侍女走在一起的事情。

    两人一路打闹,险些撞上前方路上的一棵柏树,上头积了这几日的雪,被他这么一碰,雪花簌簌落下,正好有一大块钻进了萧恪的衣襟之内,正落在他的脖颈上,很快濡湿了那一块的里衣。

    回到醉仙楼时,一众好友看着两手空空回来的萧恪与袁奉二人,当即又是倒酒又是将人拉到跟前:“还以为萧小将军多厉害,没成想,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哈哈哈!”

    “赶紧把酒给他满上,罚酒!”

    萧恪痛快地认输,足足饮了三杯才算了。

    一旁的容云从见他认栽得这么爽快,拿起酒杯往萧恪的酒杯上碰了碰,打趣道:“莫不是连小尼姑的面儿都没见着吧?”

    萧恪这人自小便优秀,功课武功样样都是同龄人里最厉害的,也就是这种优秀,让他性子里带着不服输的倔强,什么事情都得赢才能心满意足。

    哪怕从战场上回来这一次韬光养晦了不少,但本性不改,身为他好友的荣云从对这一点是很清楚的。

    “怎么没见着?”萧恪那双眉毛顿时往上挑了挑,一双浪荡的桃花眼中满是不服输的逞强,“今日可是见了一位绝美的仙子呢。”

    “那美娇娥还盯着本小爷看了小半晌呢,指不定在心中如何夸我。不过就我这副容貌,有仙子心仪我也是常事,不足为奇。”

    旁边的几人听了这话都以为萧恪开始胡诌乱扯了,当下也玩闹作一团,不多时一群人又是饮酒说笑听曲,好不自在,萧恪也心不在焉地融入其中。

    他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只觉那掐着嗓子唱出来的曲儿实在听不进去,便将目光转向了荣云从:“方才就你来得最晚,比我这个从潜州回来的还迟,可是路上遇着什么耽搁了?”

    “是遇到了点事,捡到了一枚玉佩。”容云从从怀中取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地方帕,将其打开,里头是一块莹白的玉佩,只是因为年岁久远,边缘有块破损。

    对上萧恪猜测的目光,容云从肯定了他的答案,目光沉郁望向手中的那块玉佩,似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她的。”

    萧恪了然,容家三公子容云从有个幼时走散了的青梅竹马,据说情谊深厚,这些年容云从一直都在找当年那个在离乱中与他走散的姑娘。

    这个所谓“捡来的”显然是省略了一些细节。

    不过萧恪并不在意,他伸手去接那块玉佩:“这些年冒充认领的人可不少,你别又……”

    萧恪的手连方帕的边都没碰到,便见容云从自然地将方帕连带玉佩全收了回去,面色淡然道:“不妨事,有这个也是好的。”

    “小气劲儿。”萧恪讪讪收回手。

    容云从对那女子确实是有些执念的,他说的也不错,至少之前那些冒充前来的女子连眼前这块信物都拿不出来。

    萧恪隐约闻到一丝清幽的香气,似远山幽兰一丝一缕沁心脾地往他跟前钻,意识到这香味便是方帕之上留下的,他手指头转了转指着他,玩笑道:“这次还留了迷魂阵?”

    容云从停顿片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后,才失笑道:“不像是寻常的香料,或许也不是,你别多想。”

    “还是得多提防提防。”毕竟容云从在这件事情上的执念和失智程度实在叫人咋舌,萧恪一面叮嘱他,一面晃悠悠地起身,“行了,今日便到这里,我得回府了。”

    “好容易从那鸟不拉屎的地儿回来了,不再跟咱们多玩一会儿?”

    “是啊,等会便是醉仙楼最近新挑的那个名伶出来了,你真能看都不看一眼就走?”

    萧恪唇角勾了勾:“也不差这一次。”拍了拍容云从的肩膀同他示意。

    在容云从笑着说“他回府晚了可是要挨他爹的打的。”声音之中出了醉仙楼。

    外头的寒风未停,反而因为到了夜里更加凛冽刺骨,萧恪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大氅,正欲离开,大街上空旷,落雪后的大地气味也十分清新,比潜州的漫天沙子舒适了不知道多少。

    清净之中,一丝幽香又隐晦而明目张胆地侵袭而来。

    萧恪正无所谓地上了马,准备回家之际,恍然记起了方才那缕香气自己在哪儿闻到过。

    清平山下,寒恩庵外,那个雪一样的冷美人。

    萧恪当时瞧着那女子,心中异动。他想着,谁家好好的姑娘给养成这样了,病恹恹的瘦弱,皮肤白得好似没见过阳光的纸一般,看人时目光还是那样凌厉,全然不像一般温柔似水的姑娘,实在是……

    现在想来,那缕似香而非香料的清幽,可不就是她身上的药材给熏出来的。

    抬手落在后颈处,方才落下的那一团雪化成的潮湿水印已经摸不出痕迹了,天气寒凉,但他体温本就较高一些,只留下来那雪落下时一瞬的冰凉,叫人清醒。

    萧恪勒紧了缰绳,一声马鞭划破空气霹雳响起在醉仙楼外,只是却没回家,而是直接换了个方向,往城外去了。

    迎着寒风往城外去的时候,萧恪觉着自己今日是真的喝多了,但他往寒恩庵去的劲头却没削减,夹紧马肚,又狠狠甩下了鞭子。

    迟玉平日里因为觉浅总睡得不大好,唯有下山这日会睡得安稳些,只因来回奔波劳累,也会在抓药时不忘多带一副安神静心的药。

    她睡下之后,晚霜也会在外间的侧房歇下。

    寒风料峭紧,熄了最后一盏烛火,积雪深厚,柴房内的主仆二人睡得深而沉,看不见柴房外多了几道鬼祟的身影。

    火把,油桶,鬼祟走动的黑影,在庵院的偏远柴房中出现实在是一幕太叫人惊惧的场景。

    晚霜在细微的声响中皱着眉翻了翻身,外头传来木条被点燃的声响,她揉着眼睛往外头看了一眼,才回了一半的身子,便骤然睁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便往房间内看去,张开口打算大喊叫醒迟玉。

    就在此刻,一只手及时捂住了她的嘴,给了她噤声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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