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半柱香后,江阿璋紧闭双眸,咬紧牙关,忍着膝盖处传来的酸麻肿痛,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疾步声,以及男人贯耳的通报声。

    “报!顾大人已到!”

    尾音落下之时,一道沉重而缓的脚步声踏进江阿璋心中,铸印局的顾玄晖来了。

    她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已将原身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终是从点点小细节中,看到这人身影。

    一次是原身幼时参加京都篆刻大比时,这人险胜原主获得大比桂冠,还有一次是原主爷爷六十大寿,这人代替顾家前来送寿礼。

    原主从未与顾大人言语半分,只听人说,此人冷漠不近人情。

    思绪间,江阿璋侧脸鞭痕被一道凌冽之风抚过,隐隐有镇痛之效,她抬头望去,是一道暗红身影从她左侧越过,如雪松般直直立于她左前方,在她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顾玄晖:“徐大人。”

    江阿璋听得那人声音喑哑粗糙,与印章厂长期打磨印章之人的声音一般,却又带着一片清冷之意,令她浮躁的心头瞬间冷静下来。

    徐大人:“顾大人好久不见!”

    透过顾玄晖的身形,她隐隐看见那位冷面大人,唇角竟勾起一抹浅笑,起身踱步到顾玄晖身侧,邀他来到案前,左手撩起右手的宽大袖袍,并掌朝向桌案上摆好的数张借条,以及印章。

    徐大人:“还请顾大人帮我掌掌眼,这借条上盖的印章与江氏所刻印章,可有分毫分离之差?”

    顾玄晖:“好。”

    江阿璋瞧了心中不免对比起来,一山更比一山高冷。

    不出片刻,那清冷之声再次响起。

    顾玄晖:“大抵一致。”

    清冷尾音才落,江阿璋心中咯噔一下,继而见到债主与顾主们齐刷刷的面部变色,正要张大嘴巴开始怒骂,撕咬她时,那清冷声音如冰山般响起,将紧张氛围瞬间冰冻。

    顾玄晖:“刻法不同”

    债主与顾主们齐齐憋回那句含在舌腔中的言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不精彩。

    此时此刻,江阿璋心中泰山才稳稳落下,轻轻呼出胸中郁气,有救了。

    “多谢顾大人。”徐大人朝顾玄晖颔首致谢,随即半敛眼眸瞥向江阿璋,观察她的面部神情,并无丝毫逃脱的窃喜之色。

    “告辞。”顾玄晖微一颔首,便向徐大人告辞离去。

    顾玄晖转身瞬间,英俊硬朗的面庞映入江阿璋感激的双眸中,旋即冷冷错开,仿佛看到路边的石头,落叶般,毫无感情,一步一步越过她,带起一阵清风,离开审讯室。

    江阿璋垂下眼睑,抬手摸了摸微凉的耳垂,心中暗道,果然冷漠。

    “把江氏带下去。”徐大人朝狱卒挥手示意,随后坐回桌案后。

    就在狱卒拽起江阿璋双臂之时,跪在她右侧的陈氏,猛然抬头,厉声大喝。

    “大人!六小姐与顾大人是旧相识!”

    所有人皆是一惊,包括方才跨出审讯室的那抹暗红身影。

    那狱卒离陈氏最近,惊得他拽起江阿璋的手微松,她酸麻肿痛的膝盖重重磕在石头地面,痛得她想喊娘,这陈氏早不喊晚不喊,偏偏在她快起来时整这么一出!

    “证据。”徐大人眼中迅速浮现一抹诧异,他可不信,全京都女子都不敢靠近的铸印局长,怎会与她人有牵连。

    “证据,证据,六小姐曾赠与顾大人一枚肖形章,刻着顾大人的生肖。”陈氏清秀的面庞满是厉色,如今小姐成功翻案,付光嘱咐她的任务也失败了,不如破釜沉舟。

    江阿璋赶紧在脑海中翻找,记忆中,原身只为未婚夫刻过肖形章,陈氏又在说谎。

    江阿璋:“那你说说,我刻的什么生肖?”

    “虎,我记得很清楚!”陈氏望着徐大人,始终不与江阿璋对视。

    江阿璋:“大人,确实是虎,但那是送给未婚夫付光的章。”

    徐大人大手一挥,“传付光。”

    衙役得令,立即躬身退出审讯室。

    徐大人:“陈氏,可还有要说的?”

    陈氏看了徐大人一眼,不再做声,继续压低头颅。

    江阿璋不解,在原身记忆中,陈氏与她同吃同睡,感情甚好,为何屡屡陷害?

    半盏茶后,衙役慌张回报,“大人,付光已于三月前消失不见!他的家人声称这段时间,有许多赌坊来要债,共计黄金千两!付府即将破产!”

    衙役喘息着说完,立即引起一片哗然,黄金千两!一两银子便够布衣百姓生活半年,众人纷纷向江阿璋投去八卦目光,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徐大人首个回神,沉声道,“江氏,你可知此事?”

    江阿璋一字一句郑重道,“大人,民女不知!”

    若她之前不小心做错什么,说错什么,引得大人怀疑,那她岂不是坐稳了制假印章之事!

    这陈氏究竟安的什么心!

    徐大人:“陈氏,你可知?”

    陈氏抬起头,双眸泪光闪闪,随后深吸口气,泪花中透出一股坚毅,她才抬起的头颅又重重磕在地面,整个审讯室充满沉闷的“砰砰”巨声,她嘴里哀嚎,声声泣血。

    “大人,我弟弟被付光掳走了!他逼我,逼我盗走六小姐为顾主设计的印章图案,若不交给他,便杀了我弟弟!”

    “我不知他会拿印章图案去制假章,骗了这么多钱,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请大人救救我弟弟,他才六岁啊!”

    又是一阵哗然,随后空中仅剩一众紧促的呼吸声,事态越来越复杂了。

    江阿璋双眸紧紧盯着那还在磕头的人,终于知道陈氏为何不敢看她,原来是心中有鬼,愧对她!

    可惜原主没有撑到此刻,见证原委,就被人毒死。

    这事牵扯的人和事越来越多,她恐怕还得在这鬼监狱多待一阵。不如破罐子破摔,将有人毒杀她的事,一并说了,要查一起查。

    江阿璋在心中询问,‘系统,你能将我整成之前中毒的现象吗?’

    【可以的。】

    江阿璋得到答案,立即拱手扬声道,“大人,民女有一事要报!”

    徐大人正捏着眉心沉思,听她言语,朝衙役挥手,那衙役跟随徐大人已久,知晓大人这是何意,连忙退出审讯室。

    徐大人:“陈氏放心,本官已命人前去寻你弟弟。”

    “江氏,你继续。”

    江阿璋:“民女被押来提审前,险被歹人毒死,请大人请来大夫查验民女身上之毒!”

    徐大人闻得此言,凌厉双眸来回扫射在场的一众狱卒,眼神终停留在面色如常的典狱长身上。狱中出事,首当其冲的便拿典狱长问责。

    徐大人:“去请大夫。”

    李典狱:“是。”

    自李典狱给江氏下毒,离开牢房后,便接到上头紧急通知,大理寺少卿前来审查,还是以清正闻名的徐大人。

    他当时慌了一瞬,便立即镇定下来,那人给他的碧落之毒能断人筋脉致死,且不会在人体内残留任何毒素,美中不足的是会让人唇色变化一刻时。

    就算江氏活下来,指证有人毒害她,他也毫不担心会败露罪行。

    李典狱离开不消片刻,便将牢狱里专为狱卒服务的老年大夫带来。领着他来到江阿璋面前,那大夫哆哆嗦嗦伸出手,轻轻把住江阿璋尚存一片好皮的右手腕。

    他松弛的眼皮半耷拉着,沉思片刻,朝徐大人拱手回复,“大人,无毒。”

    徐大人闻言,目光从李典狱微不可察的上扬唇角,移到江阿璋脸上。

    江阿璋面色不见丝毫异样,其实早已在心中把系统从头到尾问个遍。好不容易要翻身了,这下可好,自己将船推翻了!

    徐大人:“江氏,你可知提供伪状要受十鞭笞。”

    江阿璋听得瞪大双目,深吸口冷气,她立即在心中向系统要赔偿,为她修复刑后伤势,在得到系统保证后,她才望向徐大人,“来吧!”

    徐大人向手持麻鞭的狱卒示意,江阿璋瞧那狱卒一身腱子肉,立即紧闭双眼,打吧打吧!她不看就不疼了。

    空气像是被什么劈开,“啪啪”爆响乍起,江阿璋不自觉缩起脖子,耳边响起一片惊呼,后背被温软的什么压覆,那一鞭迟迟未落,耳畔却响起几乎听不见的哽咽声。

    “借条上的印章。”

    江阿璋猛地掀开肿胀的眼皮,向身上望去,竟是陈氏扑过来将她护在怀里,生生承受了狱卒险险收回的半鞭之力。

    借条上的印章又是何意?

    徐大人:“拉开,继续打。”

    狱卒得令一把扯开陈氏,将她踩在脚下使她动弹不得,这才扬起麻鞭,狠狠抽打在江阿璋后背。

    她原先暗红的囚服再次被鲜色覆盖,慢慢浸湿,慢慢渗透,直至囚服破裂,内里的血肉翻飞暴露于空中。

    蛮横的鞭力将她压趴在地,她听着陈氏的哭声,仍是咬紧牙关,心中默念“借条上的印章”,以来分散注意力。她得想办法见一眼借条上的印章,才能弄清陈氏所言何意。

    十鞭,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最后一鞭还未下来,江阿璋半张脸枕在自己的血泊中,开始神识涣散时,脑海中忽地响起系统的警报声。

    【滴滴滴!宿主您的生命力即将消散,系统为您紧急续命!】

    江阿璋昏迷前想,系统急的也不嘴贫唤她江姐了,她能活下来吗?

    “徐大人,十鞭已行完。”狱卒兢兢业业地抽完最后一鞭,松开踩在陈氏背脊上的脚,向徐大人拱手述职。

    徐大人:“李典狱,将江氏拖下去。”

    “是,大人!”李典狱得令,手指微微颤了颤,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双手拽起江阿璋双臂,毫不费力的向门外拖去,带着一地蜿蜒猩红,路过一群见怪不怪的狱卒们,将江阿璋甩进牢房。

    李典狱蹲下身,将粗糙手指探向江阿璋挂着血珠的鼻底,嗤笑一声,离开牢房。

    丑时一刻,昏暗牢狱寂静无声,狱卒们趴在摆满酒瓶的木桌上不省人事。

    蜿蜒的狭窄过道,还保存着江阿璋的血色,过道墙壁上悬挂的几抹明明灭灭的烛光,拉扯着江阿璋被人紧掐的殷红脖颈,如炼狱场景再现。

    江阿璋终于不再喘息,头颅无力支撑,搭在一只粗糙的手背上,那跨坐在江阿璋身上的蒙面男人却不放手,他默数十秒,才起身离开。

    男人才走出牢房,却被一从天而降的人牢牢擒住,不得动弹,男人眼中迅速爬上惶恐,正要反手攻击,却听身后一道喑哑而清冷的男声响起。

    “江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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