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护

    是日,碧空万里,风轻云淡。

    叶宣带着碧桃行至魏国公府正门,坐着黄花梨木马车,到了清风茶楼二楼。

    今日是谢滢做东,邀她和温若婉在清风茶楼品茶聊天。

    叶宣进了茶楼内,由茶楼的小厮引着路,上了二楼左手边第一个雅间。推门而入,只见谢滢一个人倚靠在窗边,手里摇着团扇,眼睛不时的向外面张望着。

    谢滢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玩笑道:“三婶来晚了,自罚一杯。”

    叶宣笑着走过去坐下,出声问道:“婉婉,呢?”谢滢不是说,请了她和温若婉,怎么就她一个人在屋里呢。

    谢滢闻言,“嗐”了一声,接着道:“怕是还在路上呢吧。”她请客喝茶,自然要她这个主人家先到了。

    话音刚落,温若婉便推门而入。

    谢滢抬眼看着温若婉,笑道:“正说你呢,可就来了。”

    温若婉笑哈哈的走过去坐下,“说我什么呢?”

    “说你是大忙人,我和三婶可等了半天了。”谢滢玩笑道。

    温若婉闻言,解释道:“别提了,我那马车坏在半路上了,那车夫修了半天也不见好,我直接将马车卸了,骑着马过来的。”

    若不是她父亲母亲说,如今在天子脚下的玉京城,要她端庄优雅一点儿,她真想出门就骑马,又快又爽。不像劳什子马车,慢腾腾、晃悠悠的,一点儿都不自在。

    叶宣听罢,将自己面前晾了一会儿的茶汤,放到温若婉面前。

    温若婉正好有些渴了,端起茶汤一饮而尽。

    人都到齐了,待小厮上完点心果子以后,谢滢喝了口茶润喉,出声道:“宜成郡主要嫁人了,你们可知?”

    叶宣与温若婉相视一眼,默契的摇了摇头。

    “滢姐姐,你不是说那宜成郡主,不曾谈婚论嫁,怎么忽然又要嫁了?”温若婉好奇的问道。

    宜成郡主不是还对谢珩念念不忘,这么快,就死心了?

    叶宣同意好奇的看着谢滢。

    谢滢瞧着叶宣也不知缘由,不慌不忙的说道:“谁让宜成郡主,惹到我三婶头上了。”

    ???

    叶宣与温若婉更是不解。

    只见谢滢娓娓道来,“几日前,宜成郡主不是在自家王府上,办了赏花宴吗?也不知怎的,到了黄昏的时候,宜成郡主突然病了,连御医都请去了,这病因对外说是风寒,修养几日便好。”

    听到此处,温若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宜成郡主盛气凌人的,哪里会突然得风寒,想来是有隐情。”

    谢滢点头道:“我也有这疑问,可襄王府将消息捂得紧,打听不着内情,至于那御医,嘴跟命是连着的,更是套不出来的。”

    “后……后来,呢?”叶宣出声问道。

    谢滢特意提起此事,应当没有这般简单。

    谢滢接着道:“听我夫君说,三叔给圣上上了一道折子,说南吴的储君刚刚行了加冠礼,尚未婚配,若是此时送公主和亲,两国联姻,结百世之好,边境百姓亦可免受战乱之苦。”

    十年前,圣上初登大宝,根基未稳,而南吴国富力强,趁此机会与大祁开战,幸而忠勇侯等良将奋力一战,才击退南吴。

    南吴兵败,向大祁求和,愿送公主和亲大祁,并年年上供。而今,十年光阴过去,南吴休养生息,未尝不会卷土重来。

    若是再开战,消耗国库倒是其次,两国边境百姓怕是又要饱受战苦。因此,和亲,不失为上策。

    “可圣上,膝下,并无,成年的,公主。”叶宣出声道。

    谢滢闻言,解释道:“公主并非要圣上亲生,皇室宗亲中有那么多成年的郡主、县主,封个公主的称号和亲,也不是什么难事。”

    话说到此处,叶宣便明白了,“宜……宜成、郡主,匆忙,成亲,就是,怕和亲?”

    谢滢喝了口茶,看着叶宣笑道:“不错,这宜成郡主,在赏花宴上,为难你的事情,玉京城可是无人不知,虽然宜成郡主没占到便宜,可我这三叔,后脚就上了,这么一道折子,明眼人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襄王府在一众皇室宗亲中,只是名声好听,威望高,那凭借的只是前任太傅洪承之的美誉,然而洪承之两年前致仕,回老家颐养天年,不再过问朝堂之事,这襄王府的后嗣都是纨绔之辈,只知享乐,既对朝廷无重用,又打了首辅的脸面,若是送女和亲南吴,也算是对大祁尽了绵薄之力。

    谢珩提议和亲的消息刚刚从宫里传出去,襄王府自知理亏,便乱了阵脚,只得匆忙给自家女儿定亲过礼。

    叶宣听完谢滢的话,回想起那日,谢珩说与宜成郡主见面是为了给她出气,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宜成郡主定了哪家的?”温若婉听完事情的经过,只好奇这个。

    “是辅国公府的世子爷。”谢滢看着温若婉说道。

    温若婉诧异道:“那辅国公的世子爷,年过三十不说,原配夫人两年前因病去世,还留下了一双儿女,那宜成郡主嫁过去岂不是要做继母了。”

    谢滢吃了一个果子,才开始讲这其中的隐情。

    当初宜成郡主及笄之后,玉京城中不少勋贵,纷纷请媒人登门,欲与襄王府结亲。襄王府当时风头正盛,宜成郡主心高气傲,看中了谢珩,眼里自是瞧不上旁人,不但让下人将媒人赶出去,还说自己不嫁常人,要嫁就要嫁大祁最好的儿郎。

    这话无疑是将一半的勋贵得罪了。

    只是碍于皇家威严,敢怒不敢言罢了。

    如今,宜成郡主在赏花宴时公开为难首辅夫人,首辅大人为妻出气,这襄王怕圣上答允下旨,便放低了姿态,赶忙让人放出消息要为小女议亲。

    与襄王府门当户对的勋贵,要不是家中公子已然成亲,要不就是当初被襄王府折了脸面,如今关起门来看热闹的。

    而家世略低一些的,不敢冒头去求娶,怕圣上与首辅记恨。

    再低一些的,有自知之明不说,襄王与宜成郡主也瞧不上。

    一时间,只有辅国公府差媒人提亲。

    辅国公家是三朝重臣,现任的辅国公亦是十年前那场大战的主将之一,为大祁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与襄王府可谓是门当户对。

    襄王见辅国公府诚意满满,便应下了这门婚事。宜成郡主心中虽不大情愿,但更不愿和亲远嫁,就点头答应了。

    这成亲的日子便定在三日以后。

    事情的隐情弄清楚以后,叶宣心情有些复杂,谢珩竟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可她却因旁人三言两语的挑拨,便误会于他,实在是不该。

    温若婉也是感慨万千,“咱们这首辅大人竟这般护妻,真是让人羡慕啊。”起先,她还担心叶宣嫁到人口复杂的谢家,会受委屈,如此看来,是她多虑了。

    谢滢将嘴里的糕点咽下,接着道:“三婶,你可还记得,在赏花宴上,站在宜成郡主那头的王家姑娘?”

    “她又、怎的,了?”叶宣出声问道。

    谢滢“噗嗤”一声笑出来,才解释道:“那王家姑娘怕我三叔找上门,对她父亲王大人坦白之后,连夜坐着马车去了法云寺,说是要修身养性两个月再回来。”

    “我看是去避风头的。”温若婉说完,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

    “谁说不是呢。”谢滢摇着团扇笑道。

    “他,哪有,那般,残暴。”叶宣的出声辩解道。

    那王家姑娘分明是自己做了亏心事,谢珩虽然位高权重,但从未以权谋私,残害过无辜之人。

    “吆,这就护上了。”温若婉凑近,笑眼弯弯的对着叶宣说道。

    一旁的谢滢也是看着热闹。

    叶宣从碟子里拿起一个果子,塞进温若婉嘴里,谢滢一愣,随后乐的弯腰直笑。

    三人在茶楼里又坐了会儿子,时辰还早,便又离开茶楼去街上转了转,才各自回了府。

    叶宣回到松月堂时,已是黄昏了。

    得知谢珩还在书房办公,叶宣拎着买好的糕点,径直去了书房。

    “谢滢那丫头,何时又缠上你了?”坐在小榻上的谢珩,看着叶宣将包裹着糕点的牛油纸打开,出声问道。

    他回到府中时,便听玄墨说谢滢约了叶宣去茶楼喝茶。

    她俩二人何时熟络起来了?

    叶宣卖关子道:“秘密。”

    谢珩嘴角一勾,伸出宽大的手,将人揽进怀里,抱坐在腿上,随后在叶宣唇上,轻啄了一口。

    “女……女人家的,秘密,不能说。”叶宣出声道。

    美男计,也不行。

    谢珩笑了笑,腾出右手,拿起牛皮纸里的糕点,喂给叶宣,言道:“那我就不问了。”

    叶宣红着耳朵咬了一口糕点,谢珩问道:“好吃吗?”

    叶宣一边咀嚼着,一边点了点头。

    谢珩随后将叶宣咬过的糕点放进嘴里,叶宣微微一惊,只见谢珩品味道:“确实香甜。”

    叶宣娇嗔般的望了谢珩一眼,随后提起正事,“宜成,郡主,的事,我,知晓了。”

    至于是何事,谢珩心中自然明白。

    随即朗声道:“可怪我狠心?”

    叶宣摇了摇头,出声道:“你,不是,真的,想让,宜成,郡主,去和亲。”

    依着谢珩的性子,若真是做绝,大可在折子上直接写明,是提议宜成郡主去和亲。再者,宜成郡主是三日后才成婚,这三天的时间,若是圣旨下了,那婚事自然作废,可谢珩并没有动作,阻止宜成郡主嫁人。

    谢珩欣然一笑,“知我者,蓁蓁也。”

    宜成郡主毕竟是他恩师的外孙女,恩师与他而言,亦师亦友,看在恩师的面子上,他还不至于让宜成郡主远嫁南吴。

    他只是提议和亲,又无指定人选,再者圣上也无答允,只说是考虑一二,是宜成郡主心虚理亏,便急忙嫁人,至于那辅国公世子,也是她自己答允嫁的,怨不到旁人身上。

    早年间,太傅洪承之桃李满天下,朝堂上有一多半官员都是他的门生,连带着襄王府的名望也高了些,圣上彼时年轻,自然不觉什么。

    如今圣上坐稳朝堂,正值壮年,自然不允许襄王府的风光大过正统嫡系,因此,襄王府只是面子好看,并无实权在手。

    洪承之亦深知,鸟尽弓藏的道理,致仕回老家,不再过问朝堂之事。

    他提出封宗室女子为公主和亲之事,是有私心在的,圣上也有打压襄王府,震慑一干皇室宗亲之意,算是各取所需。

    数日前,他属下的暗探来报,南吴如今并无异动。况且,这十年,大祁的精兵悍将,未曾一日松懈过。

    一个女子,只能保一时安稳,若想要长久安稳,国富民强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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