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

    谢滢见气氛有些沉重,便提了一个新话题,将这个话题翻过去。

    说实话,经过方才一事,谢滢便觉得宜成郡主除了家世高一些,旁的什么也比不上叶宣。

    而现在,她对叶宣也有些愧疚。

    在谢府时,她自以为很公正,替三叔谢珩打抱不平,觉得叶宣是高攀了三叔谢珩,便对叶宣说话不留情面。

    可今日,在水榭之内,瞧着宜成郡主等人嘲讽叶宣之时,她心里并不好受。

    她一个旁观者都如此,那叶宣这个当事者,心里该有多么无奈痛苦。

    口吃并非叶宣所愿,落水并非叶宣所想,叶宣明明是那个受伤害的人,自己却与世人一般,自以为高人一等,侃侃而谈。

    谢滢犹豫了一番,出声道:“三婶,从前是我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计较。”

    祖母说得对,叶宣嫁了她三叔,便是她的三婶,是长辈。

    叶宣闻言,笑着应了一声。

    谢滢是谢家人娇宠着长大的姑娘,心眼并不坏,如今又与她道歉,她没什么可计较的。

    三人端起茶盏品茗时,听着路过的两个小丫鬟谈论道:“方才,好似是谢首辅来了。”

    “可不是,咱们郡主急匆匆的就过去了。”

    凉亭内的叶宣闻言,注视着茶汤的眸子,微微动了动。

    谢滢与温若婉相视一眼,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拉着叶宣就去寻谢珩。

    只见通往水榭的甬道上,宜成郡主先一步拦住了谢珩。

    宜成郡主借口更衣回到房间后,换了一身更为华丽的衣裙,又将头上的金累丝玉叶发簪取下,换了一支新的红宝石点翠簪。

    那金累丝玉叶发簪原本是一对儿,如今输给了叶宣一支,叶宣还戴在头上炫耀,向她示威,她瞧着头上剩余的这一支便来气,自然要换下去的。

    红宝石点翠簪刚刚簪在头上,丫鬟便来禀报说谢珩来了。

    宜成郡主心中一喜,便又在唇上涂了一层口脂,在镜子里整理过妆容后,才笑吟吟的快步走出去,还好,在甬道上便拦住了谢珩。

    “谢大人大驾光临,我有失远迎,大人莫要怪罪。”宜成郡主朝着立在甬道上的谢珩,微微福身道。

    “郡主客气。”谢珩淡然道,随后便要抬起步子向前走。

    宜成郡主不动声色的挡在谢珩面前,抬眼笑道:“大人既然来了,不妨去水榭小坐片刻,赏花品茗。”

    谢珩刚要婉拒,便瞧见宜成郡主身后,几步远的叶宣,便径直绕过宜成郡主,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步流星的走到叶宣面前,朗声道:“夫人,我来接你回府。”

    叶宣闻言,怔了片刻,还是温若婉扯了扯叶宣的袖子,叶宣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谢珩将宽大的手掌伸过去,拉住了叶宣的纤纤玉手,随着叶宣迈步的速度,径直往襄王府的正门走去。

    一对璧人的身影,逐渐在人群中消失。

    “谢首辅公务繁忙,竟然还亲自接夫人回府,真是让人羡慕啊。”

    “可不是,我瞧着,谢首辅与夫人恩爱着呢,不像我家那个,就会惹我生气。”

    两个高门少妇在一旁热聊着,宜成郡主听着这话,攥紧了手里的丝帕,扭头瞪了一眼。

    那两个少妇便噤了声。

    待宜成郡主气呼呼的离开以后,那两个少妇又接着谈论起来。

    少妇甲轻摇着团扇,出声道:“我说这宜成郡主平日里只是娇纵了些,今日怎么单单针对首辅夫人,原是惦记着谢首辅呢。”

    少妇乙闻言,回答道:“再惦记也没用,谢首辅若是中意宜成郡主,早就登门求娶了。”

    少妇甲眸中流露出些许的敬佩与感动,“说得也是,不过这郡主都二九年华了,还不成亲,还真是痴心呢。”

    少妇乙不屑的‘切’了一声,言道:“惦记旁人的夫君,心术不正,有何可值得你念叨的。”

    少妇甲听罢,联系到自身,立马转变了立场,眼神坚定的说道:“姐姐说得是,不提她了,咱们上那边赏花去。”

    少顷,众人见宜成郡主这个主家都不露面了,自然都识趣的离开了。

    叶宣被谢珩接走,温若婉与谢滢便相伴,一道出了襄王府。

    “滢儿。”

    一个穿着靛蓝色圆领锦袍的年轻男子,笑着大步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谢滢看着面前的男子问道。

    “下人说,你来了襄王府参加赏花宴,马上就要用午膳了,我这不来接你回去嘛。”褚则风憨笑着说道。

    站在谢滢身旁的温若婉听罢,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出声道:“褚大爷好。”

    褚则风闻言,看着谢滢问道:“这是?”

    谢滢笑着回答道:“婉妹妹,忠勇侯府的二姑娘。”

    褚则风恍然大悟,笑着点头道:“原是温二姑娘。”

    谢滢与温若婉就此分开,跟着褚则风上了自家的马车,而温若婉看着谢滢远去,便带着绿珠上了马车,打道回忠勇侯府去。

    去往端嘉长公主府的马车上,褚则风打开了点心匣子,捧到谢滢面前,“滢儿,这是你爱吃的如意糕,我特意买的。”

    谢滢从匣子里拿起一块如意糕,问道:“昱哥儿在家可还好?”

    做了娘亲,离开家,总会记挂着孩子。

    褚则风闻言,眸子里略微有些失落,将点心匣子合上放到一旁,往后一靠,出声答道:“昱哥儿在家里,有母亲还有乳母一干人照顾,你有何担心的。可怜我,在衙门忙了一早上,如今又来接你回府,竟捞不着半句好话听。”

    谢滢闻言,嘴角翘起,凑过去,将吃了一半的点心,塞进褚则风嘴里。

    褚则风则顺势伸出,手覆上谢滢的腰,将人带在怀里。

    而去往魏国公府的,黄花梨木雕花马车上,气氛迥然不同。

    “侯爷,怎么,会来?”叶宣率先开口,打破了马车内的沉寂。

    谢珩闻言,出声道:“顺路。”

    叶宣听完谢珩的话,眸子闪过一丝失落。

    也是,谢珩公务缠身,怎会专程来接她。

    随着谢珩话音落下,马车里又恢复了沉寂,只有哒哒的马蹄声传进来,谢珩在心底酝酿了一番,扭过头看叶宣,正欲开口,却瞧见了叶宣发髻上,那支耀眼的金累丝玉叶发簪。

    “你头上这发簪……”

    叶宣闻言,出声试探道:“可……可有,什么,不妥?”

    谢珩对上叶宣疑惑的眸子,言道:“并无不妥,只是有些眼熟罢了。”说罢,谢珩便将视线从叶宣脸上收回来。

    叶宣浓密的眼睫扑闪了一下,如平静的湖面泛起一丝涟漪,随后抬起手,摸了摸那支金累丝玉叶发簪。

    因为是宜成郡主的东西,所以才眼熟吗?

    正当叶宣思虑的时候,谢珩清亮的声音缓缓传入耳廓。

    “这种只为消遣的宴会,你若不想去,以后大可称病婉拒。”

    叶宣听罢,没有像往常那般,笑着答一声“好”,而是淡淡道:“我,知道,了。”

    谢珩应了一声,并无听出叶宣的异样。

    而叶宣说完,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谢珩今日来接她,怕是为了震慑宴会上的其她人,而目的,应当是怕她丢了他谢首辅的面子,魏国公府的颜面。

    原来,谢珩内心深处,也如旁人一般,嫌弃她的口吃,怕她在宴会出丑,连累谢家。

    ‘不善言辞’这四个字,用在旁人身上,便是谦虚委婉,而放在她的身上,是何等的讽刺奚落。

    而此前,在谢家,谢珩为她建小厨房,为她责打谢池,究其根本,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名誉。

    也是,像谢珩这般风光霁月、琼枝玉树的男子,他的妻子,就该是宜成郡主那众星捧月般,雍容华贵的女子。

    她与谢珩的这段婚姻,不过是为了堵住,漫天流言蜚语的缓兵之计。谢珩是正人君子,才会给她,一个丈夫对妻子,应有的体面和尊重。

    或许,当初落水的女子不是她,谢珩遇上也会出手相救,也会登门下聘,给一个妻子应有的体面和尊重。

    叶宣一直以来的困惑也有了答案,谢珩并非不慕女色,也非有龙阳之好。

    只不过她,并不是谢珩心目中,可以携手同行之人罢了。

    一个是簪缨世家出身的当朝首辅,一个是容安伯爵府的口吃嫡女,若无落水那件事,她与谢珩之间,也不会有交集。

    在叶宣思量的时候,马车已然稳稳的停在了魏国公府门前,谢珩如往常一样,先行下了马车,而后伸出手,要扶着叶宣下马车。

    叶宣从车厢里出来,看到谢珩朝自己伸过来的宽大手掌时,叶宣选择了忽略这个手掌,提起自己的裙摆,踩着红木矮凳下了马车,而后,径直往魏国公府正门走去。

    碧桃偷瞄了一眼,尚在发愣的谢珩,忙快步跟上去。

    进了正门,叶宣径直往松月堂的方向走去。她原来本想着,就这般相安无事的,与谢珩过下去,可如今,知晓了内情,她不得不重新思量,她与谢珩之间的婚姻。

    而今日,她想任性一回,不愿再与谢珩在人前,扮演什么恩爱夫妻了。她也不再去想,谢珩是何反应,又会如何看她。

    魏国公府正门前,谢珩看着叶宣自顾自的迈进府门,收回了停留在半空中手掌。

    玄墨上前一步说道:“侯爷,夫人瞧着似乎不太高兴。”

    谢珩闻言,吩咐道:“让人查一查,今日在襄王府,发生了何事。”

    今日官署无大事,他早早的回了松月堂,从碧云口中得知,叶宣去了襄王府赴宴,他怕叶宣在宴会上受委屈,便吩咐玄墨备了马车,去襄王府接人,莫不是去晚了,叶宣还是受了气。

    玄墨闻言,应了一声。

    谢珩这才迈着步子,走进了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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