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午时将至,谢珩如昨日一般,踏进了松月堂正屋,而迎接他的,也如昨日一般,是空荡荡的屋子。

    难不成,叶宣又与人相约逛街去了?

    随即,喊一个小丫头过来问话。

    被点到的小丫鬟,慢步走过来,有些不情愿,因为昨日便是她回话。

    小丫鬟走到廊下,先是朝谢珩恭恭敬敬的福了个身,有了昨日的经验,小丫鬟化被动为主动,口齿伶俐的禀报道:“侯爷,今日一早,夫人带着碧云与碧桃两位姐姐,去福安堂给老夫人请安,顺带请示老夫人,可否回容安伯爵府一趟,老夫人应允后,夫人便直接走了。”

    谢珩还未开口询问,就突然接收到了这么多的信息,怔了一怔,随即,眸中掠过一丝尴尬。

    他想问叶宣为何不在,就这般明显吗?

    回娘家?

    昨晚为何叶宣没有与他提起过此事,直接禀了母亲便走了,难道是怕他不允,他有这般不近人情吗?

    站在廊下的小丫鬟不见谢珩问话,偷偷瞄了一眼,看不出喜怒,又将脑袋低下了。

    谢珩将心中的疑问暂且压下,清了清嗓子问道:“夫人可说,何时归?”

    “这……奴婢不知。”

    玄墨听到这熟悉的话语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丫鬟的脸上显露出无奈的神色来,她又不是近身伺候叶宣的,哪里会知晓这般细。这两天,也不知她走了什么运势,院子里好几个丫鬟,就她被点名。

    玄墨紧接着,便接收到谢珩飞来的眼刀子,连忙将笑容收起来。

    谢珩摆了摆手,示意小丫鬟忙自己的差事去,随后抬步走到小榻旁坐下。

    玄墨跟着移步到谢珩右侧站着,出声道:“侯爷,昨日你还劝夫人说,要多出去转转才好,夫人听你的劝了,你怎么瞧着不高兴了。”

    谢珩听罢,抬眼凝视着玄墨。

    玄墨最怕谢珩这样盯着自己看,忙抬手打了一下嘴,而后不再多言。

    谢珩便将视线收回。

    出去转转与回娘家,如何能一样?

    叶宣若是与闺中好友出门逛街,自是不必告知他。

    可他与叶宣是夫妻,回娘家这种事情,难道不该知会,他这个做丈夫的一声吗?

    玄墨瞥了一眼谢珩,好似在深思什么,便提议道:“侯爷,你若是思念夫人,不若现在去容安伯爵府,将夫人接回来便是。”

    谢珩闻言,勾了勾手指,示意玄墨凑近些,待玄墨俯身贴耳时,谢珩将食指勾起,在玄墨额间敲了一下,出声道:“就你话多。”

    他贸然去容安伯爵府,算怎么回事?

    叶宣既然选择不知会他,想来是不需要他去的。

    他何必多此一举。

    玄墨“呲”了一声,随后直起身子,看着谢珩说道:“那侯爷,可要先用膳?”

    谢珩应了一声。

    待午膳用完,谢家转身回了书房,处理公务。

    ——

    容安伯爵府内,一顿热热闹闹的午膳在偏厅吃完,众人便各自回房去。

    叶宣本想直接回揽月阁小憩儿一会儿,瞧见叶绪站在树荫下,不时的朝着自己张望,便松了挽着周琼华的手,让母亲先行回去。

    待人都走后,叶宣提起步子走到叶绪面前,喊道:“二,哥哥。”

    “蓁蓁,你在谢家可还好?”叶绪看着面前的叶宣,试探问道。

    叶宣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出声祝愿道:“今秋,二哥哥,殿试,定能,一举,高中。”

    三年前,她大哥哥叶绍便一举中了进士,如今已是翰林院编修,彼时,叶绪刚刚中了举人。

    叶绪闻言,笑着回答道:“借三妹妹吉言。”

    寒暄两句过后,叶宣便先回了揽月阁去。叶绪瞧着叶宣走远,刚转身,便瞧见了拐角处的叶容。

    “你怎么在这里?”叶绪抬步走过去问道。

    叶容闻言,答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哥哥,殿试将近,你日夜苦读,极少出房门,今日却撂下书,特意在这里等着,就为了见叶宣?”

    今日叶宣回门,周琼华在偏厅设宴,只她们大房的人齐聚一堂热闹,并未叫二房。

    叶绪神色如常,目视前方,淡生道:“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说完,叶绪抬步就要走,叶容伸手拦住叶绪的去路。

    “我特意去法云寺进香,给你求了蟾宫折桂的福袋,你只是让我放你书案上,便不理人了,可叶宣不过一句轻飘飘的祝福,你都这般高兴。哥哥,这么多年,你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叶宣,待她比待我这个亲妹妹还好,她如今又因祸得福,做了万般风光的首辅夫人,你不欠她什么了。”叶容说到后面,不自觉提高了音量,眼底蒙上一层氤氲,眸子里带着不平和心疼。

    亲哥哥待旁人好,她为自己不平,同时,她也心疼亲哥哥,在叶宣面前千般谨慎,万般周全。

    这些年,他早就还够了。

    叶绪静静地听完,脸上依旧平静,心中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那一日尘封的记忆又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涌入他的脑子里,试图将他整个人一点点的淹没、吞噬。

    内心深处,自己夜以继日弥补好的伤疤,在这一刻被重新撕裂开来,血淋淋的示以人前。

    其实,这伤口从未长好结痂,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

    有了伤口,就如同玉璧有了微瑕,便不是完美无缺的了,再如何装饰,也只是欲盖弥彰。

    叶绪握紧垂在两侧的拳头,努力压下眼底的异样,长呼一口气,看向叶容,温声道:“茵茵,哥哥确实疏忽了你,但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

    说完,叶绪抬步离开了,只是那背影多了几分落寞与沉重。

    ——

    揽月阁内室中,挨着熟悉的床榻被褥,叶宣很快便进入了睡梦中,这一觉睡得香甜踏实。

    待叶宣醒后,简单梳洗,去了东院陪着叶镇夫妇说了会儿子话后,便坐上马车回魏国公府去。

    虽然谢老夫人有言,可以多待些时辰,但她却不能将这话当作依仗,往后回叶家的机会,还多的是。

    待黄花梨木马车在魏国公府正门前,缓缓停下,叶宣扶着碧云的手下了马车。

    踏进府门之后,叶宣径直去了福安堂给谢老夫人请安,也好叫谢老夫人知晓她已经归家。

    谢老夫人瞧着叶宣妥帖周到,心里更是满意,留叶宣喝了盏茶,便让人回松月堂休息。

    书房外,守门的玄墨从底下小厮的口中得知了叶宣回府的消息,下意识的想进去通报,刚抬起脚掌,便想起昨日谢珩对于夫人回府的反应平淡,如今侯爷公事缠身,他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免得挨骂。

    思考片刻后,玄墨将抬起的脚掌又放下。

    转眼便是黄昏时分,一轮红日缓缓西沉,橙红的云霞与深蓝色的天空交相呼应,美得像一幅画卷。

    玄墨背靠着门框,双手抱胸,正抬眼欣赏着这落日的美景,便听见房内的谢珩在喊自己的名字。

    玄墨转身推开房内,径直走到谢珩的书案前,出声道:“侯爷,可要用晚膳?”

    谢珩眸子动了动,这么快便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随后,谢珩装作随意的口吻问道:“夫人,还未归吗?”

    若是还未归,莫不是想在娘家住上一晚?

    正当谢珩思量的时候,玄墨清亮的回答道:“夫人早便回来了,属下想着侯爷公务繁忙,便没有禀报。”

    谢珩闻言,无语凝噎,恨铁不成钢般的剜了玄墨一眼,而后站起身,绕开书案,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玄墨瞧着谢珩逐渐消失的背影,愣在原地。

    他昨日通禀有错,今日不通禀也有错,到底该不该通禀。

    玄墨摇了摇头,随后疾步跟上去。

    谢珩到了正屋时,叶宣正坐在雕花木窗下的檀木小榻上看书,那落日的余晖随意的撒在叶宣的身上,将那一张侧脸更衬得温婉恬静,倒像一幅落日美人图。

    从大厨房拎着食盒回来的碧云瞧见谢珩立在堂前,喊了一声:“侯爷”。

    小榻上的叶宣闻言,扭头对上了谢珩的视线,随后将手中话本放下,站起身走到谢珩面前,喊道:“侯爷。”

    谢珩笑着应了一声。

    随后二人净手,便坐在紫檀木云纹桌子旁。

    “方才看得什么书,那般入神?”谢珩主动提起话题。

    叶宣听罢,笑着回答道:“你命,玄墨,送来的,话本。”

    谢珩闻言,下意识的瞥向了靠着门框而站的玄墨,玄墨忙将视线投向别处。

    谢珩将视线收回,清咳了一声,随后接着问道:“那话本,可还喜欢?”

    叶宣闻言,出声道:“挺有,趣的。”

    “那边好。”谢珩话落,短暂的一段对话便到此结束。

    用膳时,谢珩如往日一般为叶宣夹菜,叶宣也客气的一一回夹。

    待晚膳吃完后,二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净室沐浴更衣。

    浴房内,叶宣将整个身子,浸泡在红木浴桶中,碧云又倒了些玫瑰香露进去,玫瑰的清香味,顿时窜进了叶宣的鼻尖中。

    待叶宣沐浴更衣完毕,回到内室时,谢珩已经阖眼躺在外侧,这倒是让叶宣有些不适应。

    平时这个时候,谢珩大多都是坐在罗汉床上看书的。

    叶宣吹灭了灯,借着月色,小心的避开谢珩的身体,从床尾迈了上去,而后掀开里侧的被角,背对着谢珩躺下。

    而平躺在外侧的谢珩,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这香甜的玫瑰气味,真是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谢珩斜看了一眼身旁的叶宣,只瞧见了清瘦的薄背,随后将眼阖上,酝酿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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