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聘

    容安伯爵府,正厅。

    叶镇夫妇坐在上首,脸上难看的厉害。

    景阳侯宣布的说辞,了结了游船上,有老鼠的事情,可外面的流言蜚语,传的却是,不堪入耳。

    “伯爷,夫人,二老爷和二夫人来了。”康妈妈出声禀道。

    “请。”叶镇面无表情的说道。

    下一秒,二老爷叶钧与二夫人郑青意,挨着坐在下首的玫瑰圈椅上。

    丫鬟进来,上了两盏热茶。

    “大哥,蓁蓁的情况如何?”叶钧关怀的问道。

    “还未醒。”叶镇嘴上说罢,心里就一阵难受。

    叶钧闻言,暗自叹了口气。

    二夫人郑青意,抿了口茶说道:“大哥,大嫂,你们得想想法子啊,这外面的流言,传的那么难听,毁了蓁蓁一人的名声不说,还连累了咱们整个叶家,日后谁还敢上门,向咱们家的姑娘提亲,我们家茵茵,可正值妙龄呢。”

    叶钧听罢,扭头低声道:“你少说两句。”

    大哥大嫂已经够愁的了,这般说法,岂不是火上浇油。

    郑青意提高音量,反驳道:“我说的是实话,你有本事,让外面嚼舌头的人闭嘴啊。”

    叶钧看着不分轻重的郑青意,言道:“你……”

    “够了。”周琼华出声喝道。

    这郑青意,说来说去,不就是怪蓁蓁连累了,她们家茵茵的清誉。

    周琼华这一嗓子,才让叶钧夫妇停了嘴。

    周琼华忍着心中的怒气,看着郑青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二弟妹说的有理,不能因为蓁蓁一个人,连累家里剩下的两个姑娘,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日便分府,不是一家子了,自然也就谈不上连累了。”

    二房这些年,沾了她们大房多少好处且不说,这一出了事,就跳出来说风凉话。

    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算什么一家子。

    叶镇/叶钧/郑青意:!!!

    郑青意看着周琼华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连忙改口道:“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太过担心蓁蓁,这说话才有头无尾的。再说了,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分了家,旁人才更是要看咱们家的笑话呢,咱们怎么能让,看热闹的人如愿呢。”

    若是分了府,没了大房的依仗,就叶钧那从五品的俸禄,哪有如今的滋润日子过。

    叶镇闻言,顺着郑青意的话茬,说道:“那有何难,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再分府就是。”

    郑青意说甚,他都可以看在叶钧的面子上,不与计较,但蓁蓁不行。

    郑青意闻言,心里咯噔一声,这是来真的了。

    随即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叶钧,恨铁不成钢的,压低声音道:“你说句话啊,你是死人呐。”

    叶钧剜了一眼郑青意,看向上首的叶镇,说道:“做弟弟的,自然听大哥安排。”说罢,叶钧就起身离开了。

    郑青意听完叶钧的话,马上就要爆发,意识到这是在叶镇夫妇面前,这才生生忍住了。

    郑青意起身,挤出笑容说道:“大哥大嫂,他在屋子里饮了酒,脑子不清楚,说的话,做不得数的。”话说完,主位上的叶镇与周琼华,都不出声,郑青意脸上一阵尴尬,找了个熬醒酒汤的由头,就狼狈的离开了。

    回到西院正厅后,郑青意也不顾及着丫鬟在场,当即开口喊道:“你刚才,为什么要答应分府,就你那点儿俸禄,够干什么的,没了大房作靠山,咱们茵茵,还能许到什么高门大户,绪哥儿如今,不过是个举子,又没有差事可做。”

    叶钧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郑青意道:“你也知道,咱们要靠着大房,那你还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大哥随了父亲,天资比我好,又努力上进,这些年勤勤恳恳的,才做到工部侍郎这个职位。我这个从五品的官,还是有大哥在私下里走动,才提拔上来的。还有蓁蓁,咱们本就愧对大房,可这些年来,大房对咱们够照应的了,你还不知足,我看,你就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

    郑青意被怼的哑口无言,半晌儿,才走到叶钧面前,扯着叶钧的袖子,服软道:“老爷,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明白,可我也是担忧茵茵的婚事,这才失了分寸。要不,我一会儿,就去给大哥大嫂,赔礼道歉。这府,可是万万,不能分的啊。”

    “分府的话,都说出去了,覆水难收了。”叶钧看着郑青意,半是服软,半是撒娇的,一时软了心肠。

    “我跟大哥大嫂说,你是饮了酒,说得醉话,不做数的,等会儿,咱们就去给大哥大嫂求个情,服个软,就当是为了,咱们一双儿女的好前程了。”

    叶钧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呀,成也这张嘴,败也这张嘴,以后万要三思过后再言。”

    “那老爷这是答应了?”郑青意试探着问道。

    叶钧点了点头。

    这些年来,他也习惯了大哥的照拂庇护,若是分府出去,他便是家主了,他还真不一定,能做的来。

    正厅这边,丫鬟禀报道:“谢首辅带着聘礼登门。”

    叶镇夫妇相视一眼,赶忙出去迎接。

    只见大大小小的,红漆木箱笼,堆满了整个院子。

    这让叶镇夫妇也吃了一惊。

    叶镇忙将谢珩迎入正厅,心里想着,魏国公府定是知晓,流言传的纷纷扬扬,特意带着聘礼上门,商议婚事来了。

    不过,来的人怎么不是谢二老爷夫妇,而是谢首辅。

    叶镇转念一想,做叔叔的,给侄子做媒人也无不可,反而给足了他们叶家的脸面。

    叶镇与谢珩在上首落座,周琼华则坐在了,靠近叶镇的、下首的一把玫瑰圈椅上。

    丫鬟上来奉茶,谢珩端起茶盏,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而后放下问道:“叶三姑娘,情况如何?”

    叶镇闻言,客气的答道:“小女虽未醒来,但已无大碍,谢大人施以援手,按理我们夫妇,该上门道谢才是。”

    周琼华跟着附和。

    谢珩朗声道:“无妨,反正都是一家人了。”

    叶镇闻言,跟着附和道:“今日谢大人能登门,代谢四郎下聘,我们伯府,已是蓬荜生辉了。”

    谢四郎?

    果然是误会了。

    “容安伯,我今日登门,不是替我那侄子谢池下聘,而是为我自己。”谢珩开口解释道。

    叶镇夫妇闻言,皆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谢珩接着道:“我就不兜圈子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传的厉害,为保叶宣姑娘的清誉,这婚约,只能是与我定下的,今日是正常下聘,伯爷若无异议,五月二十便可成婚。”

    叶镇夫妇:!!!

    周琼华率先反应过来,说道:“谢大人,这法子虽好,但是不是荒唐了些。”

    这法子虽然两全其美,但侄子怎能换成叔叔呢,这可差了一辈呢。

    谢珩闻言,看向周琼华,悠悠问道:“伯夫人的意思是,本官,配不上叶宣姑娘?”

    叶镇接过话茬说道:“自然不是,大人您丰神俊朗,年轻有为,堪为良配,只是……”

    谢珩冷冷打断了,叶镇未说完的话,“既如此,婚事就这么定了,伯爷先看看聘礼单子,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地方。”

    谢珩话音刚落,魏国公府的管家,已然将厚厚的聘礼单子,递到了叶镇手上。

    直到送谢珩离开,叶镇还有些缓冲不过来。

    这便定下了?

    周琼华捏了叶镇胳膊一把,质问道:“你就这么答应,把蓁蓁许给谢珩了?”

    “方才,你也瞧见了,那谢珩,根本就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再说了,他能上门,那定也是魏国公府,商议后的结果。”叶镇缓缓道。

    “这谢家换了人,也不问问,咱们愿不愿意,就把聘礼给抬来了。”

    日后成了亲,蓁蓁该如何面对,谢家二房的人。

    “依我看,蓁蓁嫁给谢珩,并不一定是坏事。再说了,如今的情形,也只能这么办了。”叶镇无奈道。

    当初,他与谢二老爷谢珉,同在吏部办差,这才有了几分交情,后来谢珉提出要结亲。

    他想着谢家世代簪缨,根基深厚,二房既不袭爵,人口也简单,谢珉膝下,也只有谢池一个嫡子在。蓁蓁若嫁过去,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成,这才答应下来。

    可这些年过去,谢珉并未提起过,谢池与蓁蓁的婚约,他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如今,阴差阳错,命运弄人,说不定会是一桩良缘呢。

    谢珩年纪轻轻,便是内阁首辅,后院又干净,并无莺莺燕燕,又是谢老夫人的爱子、幺子,正所谓“爱屋及乌”,想来蓁蓁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差的。

    周琼华叹了口气,捏着帕子说道:“也不知蓁蓁醒来,知道后会如何?”

    话音刚落,碧云便从外面跑进来,喊道:“伯爷,夫人,姑娘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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