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国

    李婠南回到府中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夜商露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楚,清楚的知道司寇星野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可越是清楚,眼泪越是不息的从双眼平缓的滑落在枕头上。

    司寇星野长成至今,外人看他风光无限,实则他却满目疮痍。一直以来他只有凭借对自己的愧疚支撑着,他本该是天之骄子,就如同外表看起来那样光鲜的,凭什么不给他一点生机。

    李婠南突然有些庆幸在得知这些之前,就叫聂疾去了司寇星野身边,也不算太辜负司寇星野予她之爱。

    一直想着司寇星野,她始终难眠,索性起身到了书房,落笔写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天将破晓,心桃亲自来回禀消息:“殿下,昨日夜里司寇星野率领大军灭了北汴。”

    心桃语气平常的像是在说昨日晚饭有些淡了一般,一个国家突然覆灭,她心中不泛起任何波澜。

    李婠南倒是有些惊讶,居然会这么快。当时她还答应了和宇文奚合作,说是等来日他筹谋妥当,自己会助他一臂之力而登上大位呢。

    可小国的覆灭就是这么容易,如大象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防备也无用,势力实在悬殊。

    北汴如今和李朝的关系有些密切,人家的公主目前还是李朝的太子妃呢,这么就把北汴灭了,实在是挑衅李朝。

    这是这些时日两位皇子第一次来求见李婠南。

    李婠南没见,叫李青沅出去传的话。代为行令的业务,李青沅再熟练不过了,冲他二人道:“二位皇兄,姑祖知晓你们此次来意,故而有三问。第一问,首次传回都朝大军集结的消息,那时候她不在朝中,你们是如何思如何做的?”

    三皇子答:“自是下传各州城加强警戒,安抚百姓,与都朝交涉询问。”

    当时都朝回复说是正常的军事调动,那般集结想来就不正常,但他们这么说了,总不能回说不信,只能暗自做好最坏的打算。

    李青沅又道:“第二问,司寇星野率领大军灭了北汴,怎么做的?”

    “司寇星野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向北汴而去,天色将暗之时大军抵达边境,与都朝边军汇合,没做任何修整直接攻城,有无坚不摧之势,不到半个时辰就攻破了北汴的边境之城。大军进入城中之时,城中百姓有不少想弃城而逃,但都没来得及,司寇星野却并未伤害任何一个普通百姓,彻底掌控城池之后,司寇星野没做逗留,直接分散大军呈包围趋势进攻,大军势如破竹,在黎明之前完全掌控了北汴外城,包围着最后没有拿下的一座城池——北汴皇城。”

    这是昨日夜中加急传回的消息,四皇子复述着。

    如今过去一日一夜,北汴皇城也早已失陷,整个北汴已经是都朝所有物。两军交战,都朝大军完全碾压北汴军队,以致基本上全军覆没。北汴朝中官员司寇星野也杀了不少,皇室之人也没手下留情,但百姓不管是顺从还是反抗,他都没动。

    “第三问,若出现最坏结果,司寇星野直接率军大举进攻李朝,而保卫李朝的唯一办法,便是要二位皇兄舍弃皇位,二位皇兄会吗?”

    “会。”

    “不会。”

    两个人,两种声音,一起答道,却出现两种答案。显然李青沅听了都有些惊讶,但没有细问为什么。

    “姑祖让我代为提出问题,答案二位皇兄答了,你们想问姑祖的问题,答案就在你们回答的答案里。”

    两位皇子离开李婠南府上,上了各自的车架分别,一路上都在细思李婠南的三个问题。

    第一问是告诉他们,即使北汴依附李朝,都朝灭北汴极具挑衅李朝之嫌,但现在的李朝只有忍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都朝一日未曾明言与李朝撕破脸,李朝就得当做“眼盲耳聋”,即使知道都朝很可能下一步就冲李朝来了,但也只能加强防备,做不了别的什么。

    这是事实,跟谁商量都不会有更好的办法。今日是李婠南在安和,他们一则是李婠南手握大权久了,自己还没有坐上了那个高位,形成了依赖的惯性;二则是事关重大,他们还不觉得自己可以承担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李婠南就是要她们知道,此时和前些时日她不在没什么差别,当时有判断,现在自然也要自己做判断。

    第二问是想告诉他们,大国实力强悍而并小国也,是天下趋势,其间百姓生死若不重,哪怕天下归一,也长久不住;若重百姓疾苦生死,便是众望所归。强盛无错,合天下无错,自当为君主加勉。

    司寇星野此举不管是策略计谋还是真心重视无辜百姓,都是他们这些上位者该要学习的。

    其实李婠南想表达的东西不能猜到,难猜的始终是她的态度。

    第三问,她是想看见他们的态度吗?说不好,但答案不同,自然加分项有高低。

    整个李朝的气氛又低沉了下来,天公像是呼应般连下了几日的雨。

    司寇星野的大军在北汴修整了三日,李朝的大军也默默集结完毕,若司寇星野有异动,大军即刻前去边境支援。

    可司寇星野却调转了方向,回到了都朝境内,但大军的脚步没有停下来。

    李朝上下人心惶惶,派去交涉的使臣也无功而返。皇城往日的热闹不复存在,多是门窗紧闭,行人近无。

    李婠南在雨夜受寒,身体有些虚弱,时时手帕掩嘴咳嗽,但白日里还是出门去了一趟安和寺。

    安和寺也萧条万分,独李婠南一人雨中撑伞行至大殿,收伞而入,站在当年司寇星野所立牌位之前。

    当年她立的牌位当时就被自己安排的黑衣人给一刀劈了,独留司寇星野的有些孤寂,牌位之上的名字她还是不认得,但已知其意。

    乃是,阿音。

    这是司寇星野为他生母立的,里面还有一块儿玉佩,他从小戴了多年的,也留给了他的母亲,像是他陪在她的身边。

    从大殿出来,不远处是那颗高大的菩提树,抬头可见上面挂满了祈福带和桃木板,最高处的那个是司寇星野挂的——岫岫长安。

    李婠南想到去年苏客然扮做司寇星野时也来过一趟安和寺,无它,就是站立在此看了一会儿那个桃木板。

    崇德四年六月四日,都朝大皇子司寇星野率领十五万都朝大军,从旧北汴皇城绕路小半个都朝抵达还碑朝与李朝交接的大泽山境内,而于当日夜中突袭元北。

    元北代理大将军平护公主早有提防,率领元北军与之对抗。

    消息传回安和的时候,元北已然失守,朝中乱做一团。

    皇帝适时的在此时病危,沉寂多日的李婠南终于出了府来掌控局势。李婠南出山坐镇好歹叫人稍微安心了些,其实在不知不觉间,那些向来反对她的人,也习惯了她掌权时带来的安定。

    皇帝的寝殿外又跪满了人,李婠南又是自己一个人入内,大太监曹佑也只在外候着。似是回光返照,皇帝虽口不能言,但意识还算清醒。

    李婠南站在皇帝的榻边,俯视着他:“听闻陛下即将殡天,怕赶不及见陛下最后一面,我入宫时还小跑了几步。”

    皇帝自然知道李婠南和他没什么感情,这番举措说是想落井下石都比说她心中不舍可能性要大。

    李婠南看向他的眼神是很平常的漠然,不像是觉得他要死了般,但这平常之中好像又带着些别的情绪,是恨还是厌,不好细究。

    她说:“世人皆知太宗共有五子五女,先帝是嫡长继承,陛下也是嫡长继承,下一代陛下觉得还会不会是呢?”

    皇帝回答不了她,她又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太宗留下的手书,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从来就不是预言中的那个孩子呢?”

    前半句已然叫皇帝大惊,这后半句真是叫皇帝想都不敢想,如果李婠南是假的,那真是谁也阻止不了李朝灭亡。

    “你们李氏皇族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他的身份,以至于他的一生都是不值得的,也没有打算给自己留丝毫生机。”

    皇帝本来不知她指向何人,但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身影,却与司寇星野的身影重合了。

    “说来好像也怪不到你头上,怪不到你们这些后嗣身上,但无所谓,因为单只怪罪无用,你正好下去一并告知太宗,他这般凉薄、冷血之人,怪不得和慎皇后到死也不原谅他。还有,他的后嗣为他亲证了……预言是真的。”

    李婠南觉得讽刺,太宗皇帝当时多疼爱她,就是对司寇星野多大的伤害。神像倒了可重塑,在心中倒了便不行了。

    皇帝心如死灰,李婠南忽而觉得有些可惜,听他叫了那么多次的姑母,但他却一声叔父都没唤司寇星野。

    “最后我替陛下答,不会了,我将亲迎太宗皇帝第六子……司寇星野,登临李朝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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