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都朝路氏一门以培养暗探发扬,但隐藏之深,都朝朝中也少有知情,因此对路氏皇后的不服从未减少,觉得路氏一门毫无作为,何德何能身居高位。

    也是近年出了一个路南州在军中有些作为,才拉高了一些路氏的口碑。

    路氏暗探无孔不入,一旦扎根,隐入其中,难有破绽。

    明唐三十七年,路氏女路南音化名周茵,离开都朝,抵达李朝皇城安和,时隔一年后的明唐三十八年,进入李朝皇宫为婢。

    为婢三载,少与人接触,后被欺压,得陈妃容氏出言相助,此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直到太宗皇帝酒后临幸,被册封为后妃采女。

    路南音虽是暗探入宫,但传出消息并不多,一则涉及不到重要的消息,二侧以免暴露。

    路南音成为后妃之后更是少了机会,做宫女的时候还能被派往四处干活,当了后妃大部分时间就只有待在自己的居所。

    她生下孩子那年才十九岁,本应该是大好的十九岁,但却消亡在这深宫之中。

    李婠南这一生从未得到母爱,如果没有魏夫人和凌老王妃带着母性光辉给予她的一丝爱怜,她怕是连想象的方向都摸不到。

    所以她纵使知道,那位采女并非自己生母,她也依旧忍不住去幻想。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李婠南思绪万千,也浅浅吟来。

    新岁的钟声敲响,响彻了整个皇城。

    李婠南转身望向发出声响方向,聆听着钟声,温柔轻道:“岁岁长安。”

    司寇星野在她身侧,望着她的侧颜,回道:“是岫岫长安。”

    好年节,多欢乐,应是岁岁红灯笼,偏叫总督府上愁。

    好年节,多笑语,应是小女催红颜,偏叫棺椁送春眠。

    好年节,不来住,声声啼哭止不了。

    好年节,不来往,程家小女随风去。

    青州总督程识卿在其位多年,青州属地政治清明,深得百姓爱戴,至若程君珞死讯传回,青州城内百姓大多自发默哀,年节氛围消减甚多。

    程家府内,原本也尽是准备迎接新岁的红灯、春联,原本也尽是欢声笑颜在祝盼来年,差一点点,他们就能够将这一年的尾给圆满收了。

    程夫人盛汤之时,手滑打碎了瓷碗,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但嘴上却安抚着说道:“碎碎平安。”

    告丧之使腰间系着白绸快步而来,时间仿若停滞。

    红灯春联没出场多久就被白灯挽联所取代,总督府内设灵堂挂白,啼哭之声不断。

    新岁第二日午后,六公主李青沅送程家小女而归,程家上下举白前赴青州城外相接迎。

    凄惨的哭喊之声久久不灭。

    送灵提官高呼:“程家小女珞珞回家了!”

    珞珞,我们回家了。

    哭啊,喊啊,人却也再不会醒来了!苦啊,痛啊,逝者为悲生者为难啊!

    程夫人泪流不止,几度昏厥,青州总督一夕之间也像老了十几岁般,程家大小姐携带小儿也哭到嘶哑,进食不得。

    整个程家竟只有程君尧一人勉强撑了下来,同着父亲主理着场面。

    李青沅看着心中也不免伤感,多鲜活的人,多脆弱的人呐。

    程君珞出殡那日,青州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她们都说,是珞珞回来过了。

    早先程家大悲,李青沅不好那时致歉,等一切结束待返,李青沅替李婠南向着程家表示歉意,程家人相比之前情绪稳定了些,自是不敢对李婠南有怨言,也谢着恩德。

    砍砍忽而上前,躬身低语道:“自是愧对程家将珞珞托付于我的信任,珞珞惨死,我亦有责,来日定会为珞珞报仇雪恨,给程家一个说法,还珞珞一个公道。”

    程君尧见状来扶砍砍直身,程夫人无奈轻摆摇头,回道:“这不怪砍砍师父。”

    归程之路,沿途经过,皆是阖家欢乐。去时无心不觉得,返时怜见唯己身。

    李青沅在想,她无母、像无父,就这么在李婠南的庇护下长成,也许有一日她也是要死的,会有人叹息她,为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吗?

    砍砍一路沉闷无话,李青沅便先开口道:“不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嘛,等来日找到她的那些确凿罪证之后,自是要叫她血债血偿的。”

    李婠南倒是确实相信司寇星野所言,且没有瞒着砍砍和李青沅元凶是平护之事,但此事牵扯颇深,不单单是要平护给程君珞一人偿命而已。

    李婠南是皇权的掌控者也是守护者,为家国律例而拥护,平护是皇族宗室有郡主之位,在外镇守有将军之职,不可能会不公开审查而私下报仇。

    更何况,平护向来怕的不是死,单纯杀了她不若在她死前诛心。

    李青沅和砍砍是在正月十一回的安和,还没有入城的时候,就收到了李婠南在除夕之夜遇刺重伤的消息。

    二人担忧急切,询问来禀暗卫其中细节,那暗卫所知所不多,只大致说了过程。

    除夕夜当晚,李婠南本是要同司寇星野一起出宫,但见太子妃玉圣孤身无亲近之人,便辞了司寇星野,携同太子妃一道出宫。

    李婠南将太子妃送回之后没有逗留,准备掉头回自己府上,但不知因何缘由,没走几步,又掉转回宫的方向而去。

    当时途径一街巷,猛然涌出五六黑衣人直攻李婠南车架。天色已晚,但是除夕之夜,有不少小儿还在外放爆竹玩乐,目睹全程还受了惊吓。

    李婠南的亲身护卫迅速反应来当,陷入混战之中。黑衣人实力颇深,一众护卫明显不敌,但护卫之中有一和李婠南同坐车架之中的,出剑护佑在李婠南身侧,此人倒是剑锋冷冽,和黑衣人对上便是势均力敌。

    但奈何寡不敌众,叫黑衣人一时钻了空子,还是伤了李婠南,最终是巡维军巡街前来,黑衣人才见势逃离,竟一个刺客都没有抓到。

    李婠南是在车架之中受的伤,外人不知具体伤重如何,只知道车架驶离之时,车中渗出不少鲜血落在地面之上。

    原本李婠南就是要返回宫中去,遇袭之后,车架没有犹豫,快速赶往宫中,至今一旬余,李婠南未曾出宫、未曾露面。

    砍砍心慌,暗悔自己当时应该坚持留在李婠南身边的。

    李青沅本也是着急,但知着急也是无用,只能尽快回宫亲眼见到李婠南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暗卫顺便还一道说了,当时几乎在李婠南遇袭的同一时间,平护郡主回府上路上也遇到袭击了。

    平护也受了些伤,说重不算太重,说轻也确实不轻,休养了这些时日,才恢复了一些。

    李青沅哪里在意平护是死是活,她只是奇怪,这定然不是巧合。平护杀了珞珞,若是再敢对李婠南出手……李青沅心中已经想好千百种,药物折磨人致死的方式。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李青沅可从来不是小白兔。

    年前青州总督之女被害身亡,除夕之也固国大长公主和平护郡主遇袭,此三桩事件很难不怀疑是同一批人所为。

    大理寺接手了三事合一案的调查,好好的年节也无休息之时。

    然一旬有余,线索寥寥,而成效般般。

    李青沅带着砍砍入宫,快步前往戴月宫,也懒得顾什么孝道礼节先去为皇帝皇后拜年请安,一切不过杂碎,都比不上姑祖半分。

    二人径直向李婠南寝殿前往,竟不想司寇星野立于门前。

    李青沅行至,率先开口道:“星野殿下怎立于门前?姑祖如何?”

    司寇星野收起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的笑眼,肃然凝在了脸上,看了一眼李青沅和砍砍,而后又侧头回看那带着铁甲面具,怀中抱剑贴着门守在殿前的护卫。

    司寇星野不是只有今日此时立于李婠南寝殿门前,是这些时日都是如此。

    不是他不想进,是进不去。

    便是由眼前这护卫和星竹,一人用武力,一人用情理,将他拦在了外面。

    这护卫李青沅也没见过,但已经猜到了她是谁。

    星竹知悉李青沅和砍砍回来,从寝殿内出来。

    “六公主殿下,砍砍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不若先回府上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一番,待殿下召唤再行前来。”

    李青沅这是听明白了,但脑子却更糊涂了。

    李婠南不见自己和砍砍?

    砍砍心系李婠南安危,未曾见李婠南安然怎么愿意离开,本是要再行发问,但叫李青沅拦下了。

    李婠南怎么做自是有她的安排,司寇星野如今还在一旁,她们若执意要进,怕是适得其反。

    李青沅在门口冲着屋内而跪:“青沅而归,特来向姑祖拜年请安,请姑祖万安,新岁喜乐,万事无虞。”

    说罢,李青沅再三磕头,而后起身,里面并无反应。

    李青沅转而向司寇星野道:“星野殿下不若一道同行吧!”

    司寇星野未曾应答,只转身一道离去。

    司寇星野一直在安和中,其身份又特殊,此事内情怕是知道不少,若是一时半刻见不到李婠南,从司寇星野这里打听到些什么也是好的。

    就她们三个人在,李青沅也懒得绕弯子,直言问出:“除夕之夜,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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