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怀

    月末,安和迎来了一场大雨。

    程君珞乐于不用练剑了,但砍砍给她找了剑谱来看。她原以为自己拜了厉害师父,定然勤勉有加,谁知砍砍练剑的强度真是一般人招架不住的。砍砍第一次当师父,也没什么经验,全凭记忆里谢王当年是怎么做的来参照,可有时候会忘了自己在带徒弟,本想循序渐进,但一不留神就没个轻重。

    程君珞偶尔会觉得累,但大部分时候能够撑下去。她喜欢砍砍师父,喜欢殿下,也喜欢能跟她玩到一起去的李青沅,她其实也有些喜欢每次来府上会逗她,和偷偷地指点她一二的司寇星野,可砍砍师父讨厌司寇星野,她就得跟砍砍师父站在一边。

    她会想念青州家中的父亲父亲、大哥和大姐,但每一旬他们都会互通书信,他们知道自己安好,也少了担忧。公主府是她的第二个家,她喜欢这里。

    外面的雨没有减小的趋势,书房之内,程君珞坐在专门为她准备的小书案前,听着雨声有些静不下心,转望主书案前李婠南似沉浸在翻阅什么奏报。

    “怎么了,百无聊赖的?”李婠南即使认真干着自己手上的事情,也能分得出精力关注到她。

    “殿下,师父在雨中练剑不会生病吗?”程君珞真诚发问。

    砍砍对于“明唐十八杀”心得渐深,练剑也不分时辰和天气,她看着瘦小,但体魄却强健的很,李婠南倒是不担心。

    “这说不好,你要是担忧你师父而看不下去剑谱,不如去给她煮碗姜汤。”李婠南看她实在无聊,不若做些别的事情。

    李婠南幼时练剑,谢王虽与她有师徒之实,但无师徒之名,两个人之间似是有一道跨越不去的沟壑,让他们无比生分。

    故而李婠南即便练剑累到手拿杯子都发颤,她也不会说出来,也会继续坚持,谢王不待她万般严厉,她自己却待自己严厉。

    不严厉难得大成,可到了程君珞头上,见程君珞疲累,又不忍心严待。

    程君珞蹦蹦跳跳的出了书房往厨房去,李婠南便是喜欢这样的小孩儿天性。

    不多时,李青沅提着个食盒便来了,李婠南抬头望去,觉得这食盒有些眼熟。李青沅将食盒放在罗汉榻的小茶桌上,打开盖子将里面的鱼汤端出来。

    李婠南起身过来,鱼汤的飘香入了鼻,“还是小五知我,我近日食欲不佳,吃什么都觉得堵的慌,现下闻着鱼汤的香味,便有了食欲了。”

    李青沅给李婠南盛了一碗递给她,啧啧回道:“输了。”

    李婠南:“?”

    “不是我哟,是司寇星野。”李青沅酸酸语气,“我将才来时在门口碰见他来,还未进门,他那边不知传着什么消息到了,便叫我带进来了,自己就走了。”

    李青沅倒是觉得这不符合司寇星野的作风,她还没有见司寇星野遇到过什么事比见李婠南还重要,人带着东西到了门口都不进来的。

    李婠南喝着鱼汤倒是丝毫不好奇,毕竟对知情的事情,实在是好奇不起来。

    司寇星野所要去见之人,她昨日已经见过了。

    前朝余孽安乐王之后聂疾正在茶楼包间品茶,司寇星野非常知礼的敲门,但并没有等里面应答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司寇星野假笑入座:“巧了,安乐王。”

    聂疾倒是自若回笑:“我父亲未出生时,聂氏安乐王的王位便因为祖父丧生火海,而后继无人已经收回了,我父亲都没有被称为安乐王,我又是从哪里能继承到星野殿下口中这声安乐王呢。”

    司寇星野回道:“明人就不说暗话了,王位而已,若是安乐王目前还看得上,这个交易在下可以跟王爷做。”

    聂疾依旧保持风度,笑的有些儒雅,还像是用着宋含辞的身份做官那时般。

    “不须你来和我交易,你本就欠我的你忘了?”

    司寇星野没忘,正是因为没忘才一直在找他,好不容易逮到他了,连亲自凿冰入湖捞的鱼,又亲手炖的鱼汤,到了公主府的门口,听到他的消息都没有亲身送到李婠南面前。

    聂疾的身份确实隐藏的好,司寇星野回来之后也是多番调查才查清他的存在,不过他倒不是想和聂疾合作做些什么,他只是想知道当时李婠南坠崖之后,在他找到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他向来是记恩又记仇,聂疾对他有救命之恩不假,但将李婠南私自带离也是不假,俩俩相抵,他还能这么平心气和的跟聂疾谈生意,完全是因为当时聂疾对李婠南的照护也是细致入微的。

    “我本可以假意应和,答应同你合作,然后背地反手将你出卖,但我这文心君子骨叫我做不出来这种事。你晚了一步了,我已经答应了那位的合作了。”

    司寇星野知道他口中那位是指李婠南,聂疾和李婠南合作与跟他做交易是并不冲突的事情。

    “王爷误会了,我不是要跟你合作,我是来做交易的。”

    “?”

    “你和那位的合作如何,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我只想知道,当初在地觉山,你是如何救下我和殿下,如何带着她离开的。”

    “仅此而已?” 聂疾有些搞不懂他。

    “仅此而已。”

    聂疾反应过来了,这三朝皇女的魄力真大呀,司寇星野竟比自己以为的更看重她,还以为是利益与情谊参半,不曾想,这些利益,他竟毫不放在心上。

    聂疾呵笑:“那位已经许了我星野殿下开出的条件了,所以怕是和星野殿下做不成生意了。”

    他又话头一转:“不过,我很乐于看见星野殿下欠我人情。”

    司寇星野没有反对。

    于是他得到了当时在地觉山断崖之后的事情。

    当时聂疾从营地逃离,李婠南策马追赶,二人穿过瘴气丛林,到达悬崖边。那不是他偶然误入的地方,那是他提前踩点好的地方。

    聂疾此行一则是为了去见那个故人,二则是故意要通过周长屿让李婠南知道他的存在。他要暴露,但不能彻底暴露,。

    悬崖之下,不到十丈就被雾气笼罩,根本看不清悬崖之下模样。他下马跳崖,抓住贴着崖壁提前准备好的麻绳,致使自己悬空不落。

    他隐入雾气,只待李婠南离开。却不曾想这丛林之中,还有一支他也未曾察觉的队伍在埋伏,李婠南因中瘴气而不敌坠崖,幸而他早将绳子改绑在腰上,幸而在这雾气之中还能眼疾手快接住她。

    司寇星野嫌命长的也跟着跳下的时候,他是真差点没有拉住,司寇星野跟李婠南就前后脚的时差,李婠南他都没抱稳,再来一个司寇星野,他只能拉住他的手让他不继续往下坠。

    好巧不巧的是,司寇星野不知道是药效过了,还是看见李婠南坠崖刺激太大,亦或者这不到十丈的失重感让他没承受住,总之聂季拉着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

    导致所有的重量都落在聂疾一个人身上,虽是生死场面,但说实话,看起来还是略显滑稽的。他庆幸自己臂力出众,但也为此不幸。

    还好没过太久,一直护佑他的八字决剑者来支援他了,将他们三个救起。第二日凌晨,他们将司寇星野送到了山下,而后带着李婠南从另一条无人涉足的道路离开了地觉山。

    聂疾要做李婠南这个便宜哥哥,还真是临时起意。

    因为可怜她。

    可怜她站在权利的中心,即使没失本心,但也不得本心。

    和失了忆的李婠南连城一行,也让聂疾感觉回到了小时候,又沉迷又清醒,他确实没想到司寇星野会为了她出皇城,他也乐于做好人好事,把李婠南还给他。

    聂疾好意提醒司寇星野:“那位殿下可不是常人,她的真心有几分真,谁也说不好,星野殿下倒是甘愿沉沦。”

    司寇星野也看出来了,聂疾此人虽然工于心计,但身上又尽显赤诚之气度,在两种截然相反的矛盾里,他游刃有余。

    司寇星野也直言道:“这世间无殿下便无我,殿下存在于我身心,是我之骨血。她若有丝毫真心对我,便是我之大得。你是不是觉得我被情爱迷了心智?”

    聂疾温和笑着摇摇头,“情之一字,旁人怎好分说,星野殿下自己知道就行。”

    入夜,大雨未歇,司寇星野冒雨而来。

    李婠南还在书房之中,听闻他来,起身相迎,将行至门前,还未踏出,被他快步而入拥了个满怀。

    他从雨中来,当是带着寒气的,可怀抱里却感受不到,只觉得温暖。

    李婠南忽而有些安心,就这样被他抱着。

    “岫岫。”他唤了一声她的乳名。

    每次他都是唤她殿下,除了在连城时,他没唤过几次岫岫。

    李婠南回应着:“我在。”

    给司寇星野抱了会他才松开,意识到自己身上带着寒气,赶紧命人把叫程君珞叫来,程君珞还以为是什么急事,不曾想是特意叫来她去给李婠南煮姜汤。

    他的大氅上都是水气,李婠南给他脱下递给星竹,问着:“发生何事,这么着急过来?”

    司寇星野眼中柔情,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想你了。”

    他一想到,当时在地觉山差一点就失去了李婠南,他就一阵阵的后怕起来,那种把人紧紧握在怀中的真实感才能缓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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