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有赵王活跃气氛，司寇星野又配合着他，瞬间又热闹起来。皇帝的脸色也恢复了些，依旧是有意无意的看向玉圣。

    玉圣倒是也没有排斥这种场合，好奇的研究着面前精美的食物。

    宇文奚大大方方的敬酒与被敬酒，好似与他们都很熟悉般。

    每每这种场合，李婠南都有些游离之外，像是一个看客，条件反射的揣摩着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都有诸多身不由己，每个人的命运好像掌握自己手中，又好像掌握在别人手里。他们不会考虑自己的生死，只会考虑站在更高的位子，得到更多的自由与权力。

    他们好像只知道去争，不会考虑到失败。与他们比起来，自己居然显得有些畏手畏脚！

    李婠南忽而想笑，也不知道想笑什么。

    她无意瞥向司寇星野的方向，莫名和他对视上，不知他就这样望了自己多久，才等到这个对视。

    一个对视好像胜过千言万语，与旁人说了那么多的话也比不上她一个眼神。

    她见他眼中有星海，不知她便是星海本身。

    “陛下！”宇文奚端着酒杯起身，一声唤道，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小妹玉圣想要告谢李朝，告谢历代陛下，因历代陛下皆是明君，励精图治，而叫北汴今日得以结盟依附，玉圣也得以回到母亲故国，成为连接李朝和汴朝的纽带，但玉圣不善言辞，特叫为兄代为告谢。”宇文奚说罢，将手酒杯贴到嘴边，一饮而尽。

    “玉圣公主不必客气，将安和当做自家一般，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来，朕定然满足。”皇帝笑的灿然，只顾玉圣，哪里管的上是宇文奚站着在说话。

    玉圣回笑点头，并未接话。

    李婠南对着玉圣笑的慈爱，冲着席下一众皇嗣适时插话道：“陛下的这些皇子公主们，除了青沅是养在我身边长大的，少时我都少见面，我虽长着辈分，但年岁还不及他们大多。有时望着孩子们，也会觉得有些亏欠，这些年疏于对她们的关切、照护。青州总督程家的小丫头在我府上学艺，她和玉圣一般文静、乖巧，看着她们，仿佛在看自家小辈，在看公主们幼时模样，竟有些弥补我心中遗憾。”

    旁人不知，李青沅可门清儿，程君珞那丫头就是个皮猴子，跟文静乖巧是丝毫不沾边。司寇星野也憋着笑意，就听着李婠南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能这就是皇族必备掌握的基本素养吧，手拿把掐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

    大公主不知是真动容还装动容，回道李婠南：“姑祖为李朝所做实在是多之又多，我们兄弟姊妹怎么还敢姑祖分心呢！”

    二皇子附和道：“大皇姐说的极是，姑祖的功绩我们都看在眼里。”

    皇帝也回应道：“姑母是长辈，往年少见孩子们，虽是少亲身关怀，但姑母辅朝辅政，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儿孙们，已然劳心劳力，切不可再有自责之意。”

    皇帝是不是真心这么想的不知，但他场面话历来都是说的极好听的。

    一众皇嗣们皆是附和赞同皇帝话语。

    李婠南做欣慰状，又道：“你们兄弟姊妹多，公主里青涟、康平如今都有好归宿，我也就不担心什么；青漪、安平、青湘、青渝、青沅，你们也都是适婚的年岁，来日也要好好为你们相看合意之人，女子一生受限制太多，所以姑祖宁愿你们晚些嫁，也不想看你们嫁错人，即使贵为公主也得凄苦。”

    李婠南将这碗水端的正，所有公主全点一遍，一个不漏。

    一众公主忙忙感念。

    说完公主就轮到皇子了，“煦澄和霁澄年岁还小，倒是不着急。牧澄和奕澄正当适婚年岁，府中只有侧妃，并未正妃，膝下也无子嗣，是得尽早定下人选了。”

    李婠南说罢，席下众人心思各异。

    皆是暗自猜想，她这是想将玉圣许给二皇子、三皇子其中一个？

    皇帝有些拿不准她的意图，明明这几日她的人在议政殿都没有主张的，今日难不成她要当众敲定玉圣的归属？

    她之前不是属于宗亲吗，怎么现在改到皇子了？

    皇帝看中面上的事情，虽然垂涎玉圣的美貌，但只会利用他人来达成目的，绝对不会自己开口。

    他此刻有些后悔，难不成要被李婠南抢了先？可他若这个时候开口，李婠南也未必会如他意，到时候场面怕是更加失控。

    二皇子、三皇子听着李婠南此言，心中有些窃喜，得了玉圣这个绝色美人是次要，得到了她身后的北汴势力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眼巴巴的等着李婠南的后话，却听她转而说道：“说来太子才是嫡长，如今久居都朝做客，他未曾迎娶正妻太子妃，你们两个做弟弟的，怕也是顾忌这个才没有正妃。”

    李婠南提到太子，众人才想起来，他们的兄弟姊妹中还有一个太子啊，所有人心里都忽视掉他的存在，把他当成了一颗废棋。

    二皇子和三皇子只能应和。

    “玉圣公主绝色天姿，太子又是当世君子，依我看，二人倒是相配的要紧，陛下觉得呢？”

    皇帝心中当然是不觉得，但开口却不能直白的这么说，明明做的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但实在有些憋屈。

    皇帝稍加润色辞藻：“姑母也说，太子不在安和，久居都朝做客，依朕看来，难以匹配。”

    李婠南轻轻点头，看似赞许，嘴上回道：“也是。”

    皇帝有些发怔，这还是李婠南吗，她这是转了性了？这么轻易就放弃念头了？

    “宇文奚。”皇帝还在愣神的时候，李婠南唤道宇文奚。

    宇文奚等她后话。

    “正妻、太子妃、未来国母！你瞧瞧，陛下万般重视你汴朝，连我朝嫡长太子都自觉匹配不得玉圣公主！”

    宇文奚听罢，立即拉起玉圣到宴厅中央，利落跪拜。

    宇文奚动作迅速麻利，都不给皇帝一丝反应的机会。

    皇帝怒气腹诽，朕是这个意思吗！

    “多谢陛下看重、厚爱！贵国太子万般金贵，别说是正妻太子妃，哪怕是做侧妃，也是玉圣几世修来的福分，岂敢称道不可匹配。得觅君子，言嫁君思，玉圣福分，多谢陛下赐婚！”

    宇文奚大气都不带喘的，一口气快速说罢，替皇帝拍了板，怕皇帝找到机会插话进来，否认李婠南所言。

    皇帝整个人懵了，自己稀里糊涂为太子和玉圣赐了婚？

    不对！皇帝反应过来了，这是被李婠南和宇文奚给绕进去了。

    皇帝怒火中烧，不愿意吃这个闷亏，他是天子，怎么能这么明晃晃的被人摆了一道！他刚想发作，不料司寇星野先开了口。

    “美人配君子，好一段佳话传唱。啧，只怪我喜爱安和，故而和太子互换国都久居，倒是导致他无法亲自迎娶佳人了。”

    赵王听罢说道：“阿野这是什么话，又不是没有兄弟代娶的习俗，将来太子回朝，见得了这么个绝色美人儿，不知该多高兴呢！”

    赵王言语轻佻，实在有些不尊重玉圣，但众人知他性情，现下也不是挑他错的时候，没有人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皇帝阴沉着脸，被司寇星野和赵王打断，心中的怒火像是因为不通风所以熄灭了，但那堆干柴使劲的在冒出烟雾，窝着火烧不出来。

    司寇星野和赵王横插一脚，又是一次拍板。

    皇帝要驳吗？他想驳，可已经晚了。

    颜面这东西，有时候实在重要，有时候实在不重要。皇帝知道，但他做不到。

    事情发展的太迅速、太顺利，宇文奚还有些不敢相信，生怕皇帝想明白了，然后反悔。不过他更加确定了，他为玉圣做的选择没错。

    皇帝实在气急，中途便离了场，李婠南随后也退了席，少了他们二人在，众人更能放得开一些。

    李婠南行到湖边，抬头见这冬日月圆，司寇星野随后就至，立在她身侧，一同遥望。

    司寇星野望月轻吟：“抬眼天上月，低眸心上人。不求时时见月圆，但许岁岁同心连。”

    “星野殿下一如既往好才学呢。”李婠南柔声称赞。

    司寇星野侧身低头看向李婠南“啧”了一声，“殿下虽然真挚不多，但够我受用。”

    李婠南被他逗笑，“如今李朝恢复还算迅速，若是将来回到鼎盛时期，有了与都朝一战的底气，你今日出言助我和宇文奚，便又加重了来日皇帝想要第一个拿你献祭的念头。”

    “你别搞错了，我只是帮你，可不是帮宇文奚。”司寇星野纠正李婠南，像是没听到后面那句。

    李婠南侧头望他，有些无奈他的小孩心气，“你讨厌宇文奚的理由呢？”

    “他觊觎你。”

    李婠南实在觉得好笑，“你从哪里看出他觊觎我？”

    “他总是偷看你。”

    李婠南回道：“可你也总是偷看我！”

    司寇星野对上她的眼睛，趁着月色，她看见他的眼神变化，如果以前他都只是犬，现在却是狼！

    他和着夜色和月光的眼睛很深邃，怪不得当初她能够一眼认出。

    他眼中爱欲和占有欲四泄，缓缓俯身靠近她的脸，嘴角带着笑意，说出的话语像是可以蛊惑人心。

    两个人的脸贴的极近，他说：“是啊，我也觊觎你。”

    李婠南想到那年李青沅说他蛊惑人心，如今她才得以验证是真。

    她微微仰了仰头，带着浅浅槐香的唇瓣，触碰到了司寇星野冰冰凉凉的唇瓣。司寇星野瞳孔一瞬放大，脑子也变得空白，胸膛剧烈起伏，停止了思考。

    李婠南伸出手去抚摸他脖子上的痕迹，触碰到他的喉结之时，他才真正反应过来。

    他眼中的爱意盛大，整个安和都放不下。

    他的心肝儿发颤，想要将自己的灵魂揉碎，嵌入李婠南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