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午宴前,皇帝空了下来,才知晓了全过程,出来游玩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恨不得立即下旨抄了王紫浣她们那几个的家。到底是谁给她们的胆子,都算计到皇族的头上来了。

    皇帝突然想到,也许这就是命运,当年明妃就是这么私下跟了他,如今他们的女儿也是差不多这般。

    皇帝经历刘言司一事后更容不下算计了,他思定之后,叫大太监曹佑准备下去。

    偏侧营帐内,几个内侍手里拿着白绫,生生勒死了王紫浣三人。朝臣间一时传开,那三位大人的女儿不知羞耻,竟然勾引陛下,被陛下当即处死。三位大人教养无方,负连带之罪,贬官偏远之地。

    虽然很多人知道真相,但是没有人敢说了。

    李婠南确实没想到皇帝会做的这么绝,但也知道,他不是为了安平康平,更不是为了皇后冯家,他都是为了他自己。

    皇帝安抚众人,称不要为了这等插曲影响心情,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恢复了心情,皇帝同赵王、司寇星野出去骑了会马,看着确实像是不在意了。

    午宴将要开始的时候,皇帝高高兴兴的入了席,但李婠南却还没有到,皇帝准备派人去请的时候,星竹亲自到宴场禀明皇帝,说李婠南忽而有些头晕难受,但并未大碍,就是此刻出席不得。

    皇帝不知真假,来时还好好地,这才过了多久就不舒服?她不会诚心给朕添堵?

    为表孝心,皇帝准备亲自去看看,但星竹却说太医已经去了,宴会之上还有如此多的朝臣,李婠南是叫皇帝不可为了她而不顾众人。

    司寇星野也附和道:“陛下,殿下若是想安静休息一会儿,您去了反而是打扰到她,不若听殿下的,我们先开宴,晚点殿下好些了再去探望。”

    皇帝便作罢了。

    外面的筵席热火朝天,李婠南的营帐内死一般的沉寂。

    她发现自己真的越来越容易动怒了,得叫小五给她配些去火静心的药膳。她现在就是压抑着怒气,盯着站在营帐中央的周长屿。

    营帐中只她们二人,砍砍在外守着。

    “你别跟我说,你是因为舍不得长宁,今日是想来远远见她一面,然后再离开安和。”

    周长屿看起来比前些日好多了,听声音就知道恢复的不错,他自若道:“殿下的笑话说的越发炉火纯青了。”

    “你也知道这是笑话!你现在应该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在不知名的野山,没有人的庙宇里诵经祈福,而不是出现在认识你的人云集的地方!”李婠南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态。

    周长屿不慌不忙道来:“只最后一件事了。”

    李婠南:?

    “上次给殿下说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李婠南气极反笑,语气冷了下来:“讲故事?周长屿你是傻了吗?你以为你天下第一了,远超当年司徒逍遥了,可随意出入大批军队守卫的猎场营地?你若当众被揭露身份,救你命的大将军被牵连不说,长宁的处境你可曾想过?”

    本应该已经离开皇城的周长屿,在筵席快要开始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换了身守卫的盔甲,溜进了营地中,悄悄地来了李婠南的营帐前。

    星竹瞧见,赶紧领他进去,怕被人发现。

    面对李婠南的语言轰炸,周长屿神色未变。

    周长屿开始给李婠南讲起未说完的故事。

    周长屿这个故事有点长,追溯到了taizu皇帝时期,也解释赵丞相一家的死因。

    太zu皇帝在位时间不长,所以老丞相从籍籍无名到考取状元,再到位至丞相,不过短短几年!

    老丞相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一心一意为太zu皇帝治理江山。

    当年第一代安定侯跟着太zu皇帝打天下,建立李氏江山之后,他也未曾闲歇,其功勋封王也可。

    狡兔死,走狗烹。这道理安定侯怎么会不明白,故而这王位绝对不能要。

    他不知道,他当时若是要了,怕是后面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当年陪着太zu皇帝打天下的,有他自己的亲兄弟,如老谢王,也有至交好友胜似亲兄弟,这些人都被封了王,都接了这王位,唯独安定侯没有。

    太zu皇帝没有想太多,但老丞相不得不替太zu皇帝想。

    想这安定侯为何不接王位?

    最后老丞相不知怎么想到的,安定侯不接王位,怕是根本看不上!如果连王位都看不上,能入他眼的便只有至高无上之位了。

    即使老丞相认定安定侯有不轨之心,但太zu皇帝任然不愿意对他动手。

    老丞相便设计了安定侯杀孽太重,无法留有子嗣的全部事件。

    可怜安定侯信以为真。

    安定侯那些没有活下来的孩子,也全是人为。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为什么都是上阵杀敌的武将,都沾满鲜血,为什么只有安定侯一个留不得子嗣!

    时间过了太久,历经了几代人,周家也没有绝后,周长屿便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些。

    直到他遇到一个人。

    那个人在他从西北边境赶回皇城的时候,救下重伤未愈的他。途径城阳外,刚好遇到赵丞相一家回乡。

    他和那人,还有那人的一众手下,对赵丞相一家以半包围的阵型,将他们逼退到悬崖边,退无可退,所有人都坠落悬崖之下。

    他报了仇了。

    那人助他回皇城,准备和他一起劫法场,救周家老小。

    这些,就是周长屿给李婠南讲的故事的前半章。

    他说自己罪孽深重,是真心话,冤冤相报,可不得不报。老丞相早死了,丞相一家确实无辜,但周家那些惨死的人就不无辜吗?

    他也想走正规律例为他周家平冤,可前冤不得寻,现冤不得去。

    这世间正义不给我,我自寻它去,寻不得它,我自为正义。

    故而才有李婠南那日宽慰赵叙白,她也判别不了是非。

    可周长屿接下来的一席话,才叫李婠南惊觉自己好像从未掌控过皇城以及天下!

    太zu皇帝稳坐江山之后,偶有前朝余孽前来行刺,太zu皇帝为了安抚那些还对前朝抱有幻想的百姓,封了前朝皇族聂氏的最后一位宗室子弟为安乐王。

    但没多久,老丞相便出现了,他觉得封前朝余孽为安乐王,是在养虎为患,于是一场意外大火烧了安乐王府。

    安乐王聂珺没能逃出生天。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遗腹子。遗腹子后来安然长大又生了孩子,前朝聂氏继续延续了下去。

    救助周长屿那人就是遗腹子的孩子,周长屿说他叫聂疾。

    聂疾当时是从皇城出来,召集了人手,前去追杀赵丞相一家。他们跟上便一直尾随着,并没有打算直接灭门,而是想要制作一场意外。他们可不想因为丞相一家的死,而被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只有意外才不会深究。

    在聂疾动手之前,巧合救下了周长屿,周长屿不认识他,他对周长屿倒是不陌生。他毫无负担的将身份暴露给周长屿,将周家前尘之事说给周长屿听的时候,周长屿还不敢相信。

    聂疾说:你若不信,可跟我们前行,我叫他儿子亲口说给你听。

    聂疾知他救人心切,答应他,不管他信不信,自己都会跟他一起回皇城,一起劫法场、救家人。

    周长屿知道凭借自己之力,根本没有胜算,故而选择相信聂疾。

    他们一起到了城阳外,将赵丞相一行人半包围住。赵家护卫见状上前杀敌,聂疾他们面对护卫,并不用兵刃出手,而是先采取打掉他们兵器,再生生将他们的骨头给折断,叫他们丧失战斗力。

    其余没有战斗力的,驾车想要逃离,被聂季他们逼到了悬崖边。

    聂疾冲赵丞相喊道:“赵幸川,你若跟周世子说清楚,你爹当年是怎么暗害周家的,我可起誓,放过你们赵家最后在皇城的血脉!”

    赵丞相知道他已经是在死路上了,虽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不是会信守承诺,但他叹息小儿子的命,他如实说来他爹对周家做来的那些事。

    周长屿的脑瓜子嗡嗡作响,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出脚步上前的,他伸出手推在了赵幸川的肩膀上,看见他后仰坠落,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那天,他亲眼看着赵家人坠亡,那些折断骨头的护卫也被丢下去。

    他们没有杀任何一个人,那些人都是坠落而亡,连验尸的仵作也是这么说的。

    但他是凶手之一。

    聂疾陪他入皇城,他们差一点就要动手了,但李青沅来的及时,叫他们全身而退了。

    聂疾对他说,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可以找他,但聂季从来没有要求他做什么。

    自那天与聂疾分别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再见就是昨日。

    周长屿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皇城了,聂季却请他帮一个忙。

    聂疾说,他还有一个远房表姐,当年为了刺杀皇帝入了宫,但不知为何,她并没有行刺皇帝,还当了皇帝的妃子。已然是多年未见,聂疾说自己就她一个亲人了,想趁此机会见她一面。

    李婠南立即明白了。

    周长屿这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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