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熹言和江浔之有了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之后,果然她的麻烦更多了。
她看着怜香拿进来的那一摞拜帖和请帖,无奈道:“罢了,就放那里吧,不用管。”
每天都有无数人慕名想见一下这位传说中的首辅夫人,到底是谁如此厉害,既然拿下了传说中不近女色,高高在上,如山巅白雪般的的内阁首辅江浔之。
可惜的是,许熹言并没有给他们那个机会。拒绝的理由都是称要安心备嫁,不见外人。
不知不觉间,聚集在许府门外的暗探哨子越来越多了,各个势力的都有。许熹言也懒得管他们,她通通交给江浔之那边去处理,至于处理的如何,她也懒得问。她相信他会安排好的。
起初,当皇帝赐婚给江浔之和许家嫡女时,众人都是一脸懵的,这位许家嫡女许熹言是何人?
在上京城中百年世家、名门望族中,这许家实在是名不见经传,不起眼。可这许家嫡女不是才和永昌候世子相看了吗?怎么又被圣上下旨和江首辅定亲了呢?
众人一头雾水,更有好事者编出了两男争一女的缠绵悱恻、天雷勾动地火的狗血爱情话本。
许熹言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自然是气的无比交加,不过和永昌候世子那事一样,她通通当甩手掌柜,全都交给江浔之处理。毕竟有现好的人脉为啥不用。
她才懒得费多余的心思去解决这些挣不到钱的麻烦。
一提起永昌候世子那事,许熹言就气得牙痒痒,万万没想到那人做事竟能如此下作。见她不喜他,就暗地里编排她的谣言,污她名声,想让她和他绑定在一起。呸。
起初他们二人在静观寺偶遇一事,本来就在场的那几人嘴碎嚼舌根而已,若不是永昌候世子在后面推波助澜,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眼下,江浔之已经和许熹言绑定在了一起,这些污心的腌臜事就交给他处理罢,让他们狗咬狗去!
……
岁末将至,飞雪凌乱,寒意更浓。许熹言越发不爱出门了,她只想窝在暖阁里享受碳盆的烘烤,再不想出去受冻。
临近新年,府里已经开始要准备过年的事宜,采买红灯笼、年画、鞭炮、挂联等等。将府内布置好,然后迎接一个全新的年。
许熹言闺房上的窗棂还有屋檐下,已经贴上了大红的福字贴纸和挂上了红灯笼,桌上摆放着年糕和一些瓜果,看起来十分有年味,热闹喜庆。
她名下各个店铺的账本已经核对的差不多了,并且各处的掌柜管事已经开始放年假了,只留下部分长工值班,逢年过节值班工钱都是按照三倍的来算,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个过年红包。
今年逢春舍和新店陶然居,以及流光阁的生意都很红火,除了必要的工钱和分红之外,许熹言还额外封了一个五百两的红包给何遥,让她开开心心过个好年。
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
年三十那天,江浔之按照礼节往许府送来了一些新年礼,其实不止逢年过节,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一些简礼,虽然不是很贵重,但却能以示心意,表明送礼之人有用心准备过。许父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实际上心里很满意。
许熹言吃完晚膳沐过浴后,惬意地躺在榻上慢悠悠地翻看话本。惜月进来禀报道:“姑娘,姑爷来了。”
“姑爷?都还没过门呢就喊姑爷啦?”许熹言的视线从书页移向惜月,面含笑意,忍不住逗弄她。
“好的姑娘,那等过门后再喊。”惜月乖乖答道。
许熹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也太老实了。
惜月知道被取笑了,低下头脸色微红。
见状,许熹言收起玩心,不再逗弄她。正了正神色问道:“姑爷过来干嘛?”
“江大人和老爷说想邀小姐一起出去看烟火。”
“太冷了,不想去。”
“江大人有说到是在京城里最好的酒楼包下了雅间,那个位置最适宜观赏烟火。”惜月顿了下,又补充道:“而且老爷已经答应了。”
???
为什么她爹要替她答应啊!许熹言在心里怒吼。半晌,她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江浔之都到府上亲自来迎人,也不好拒绝,就陪他走一趟罢,营造一下恩爱人设。
许熹言懒懒下榻,走向梳妆台,“帮我更衣梳妆。”
……
江浔之照旧在前厅陪同许父喝茶聊天,为什么是江浔之陪同许父,而不是主随客便呢?这是因为许父实在问题太多了。喋喋不休,滔滔不绝,江浔之只好耐心地一一答复,然后等待许熹言来到为止。
许父对这个女婿实在是太满意了,生怕冷待了女婿,热情急切地款待着。加之江浔之见识非寻常人,许父每每与他交谈,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得到不同的见解,更加忍不住拉着他一块讨论研究了。
许熹言身着海棠红缠枝莲纹长袄裙,外披雪白兔毛披风,鬓发选用金嵌红宝石发钗,并一对白玉珍珠耳坠,浅施薄妆,面如桃花。
举步轻摇间,明艳不可方物。
许熹言来到前厅门口时,江浔之一眼便注意到了她,许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是女儿来了,而且还是这般喜庆的打扮,内心十分满意。
江浔之首先起身问候道:“许姑娘。”
许熹言也回应道:“嗯,江大人。”然后转头对她爹道:“爹,我们可以走了吧?”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随后许熹言先转身朝府门走去,江浔之向许父道别后,亦步亦趋跟她身后。
反正都是未婚夫妻了,许熹言也懒得避嫌,直接上了同一辆马车,上马车时,许熹言踩着矮凳也算稳当,但江浔之可能不太放心,托起她的手臂扶了她一把,许熹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多谢。”
“不用谢。”江浔之神色温和道,这是他应该做的。
马车铺着厚厚的毛毯,非常柔软舒适,车厢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炉,很适合取暖。
江浔之坐在主位上小憩闭目养神,而许熹言坐在他左手边,忙着烤火,神游天外,互不干涉。
倏地,马车一阵颠簸,车厢倾斜,许熹言不受控制地朝江浔之扑去,江浔之明明原先闭着眼睛,却在那一刻睁开眼,伸手稳稳接住了许熹言,揽住她的纤腰,将她牢牢按在怀里。
许熹言紧紧攥住他腰间的衣袍,一边有些惊魂未定,一边不由自主地用脸颊在他胸膛处蹭了蹭,嗯,真是饱满厚实。没想到江浔之体型修长,看起来如同一杆青竹,竟然这么有料。
马车逐渐平稳下来,许熹言想,他怀里还挺舒服的,有点不想起身了,而且他身上还很香,像是冬日野外草木凝霜,格外清冽好闻,忍不住深嗅了一口。
她以为自己的行为没人发现,可当她抬起头看向江浔之时,和他如墨般的温润黑眸对视上,对方眸光专注认真,神情平静,肤如白瓷,只是耳尖的红意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很明显他也察觉到许熹言的小动作。
许熹言陡然有些心虚,但仍像无事人一样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坐好,也没敢再多看他一眼,生怕他追问自己的孟浪举动。
不过一会后,她又宽慰自己,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比这更孟浪的她以前都做过,遂后放下心来。
待驶到平稳处,临墨才不再紧绷松懈下来,隔着车厢向江浔之禀报道:“刚刚那处雪深,车轮一不小心遇雪打滑了,不知大人和许姑娘可有大碍?”
江浔之道:“无事。”随后又转头问许熹言:“你可有大碍?”
许熹言摇摇头:“没有大碍。”
一对上江浔之的目光,许熹言又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难得觉得羞怯。为了避免尴尬,她整个人埋进绒毛披风里,只露出上半张脸,假装小憩。
江浔之看她浓长的黑睫敛垂,面容恬静,雪白的小脸透着浅浅红晕,看起来安静又美好,无端地让他感到一股安心之感。
他掌心轻合间,似乎还能感受到将她揽进怀里的那股温暖触感,但当他望向她时,那股细微的失落之感又会消失地无影无踪。
随后他也缓缓阖上双眸开始小憩,车厢内氛围一片和谐。
马车在风雪中行驶许久,最终在庆丰楼停下。
许熹言没有睡熟,自然知道马车到达了目地的。她率先跳下马车,足尖轻点地面站稳立定。
夜幕低垂,寒雪纷飞。酒楼台阶上,已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洁白雪被,雪地上印着来往行人的足迹。门内灯火明亮,传来热闹的欢声笑语。?下挂着红灯笼,微风吹动,灯影摇曳。
许熹言戴上兜帽,待江浔之也跟着下了马车之后,他们才一同走进去庆丰楼。
远远望去,一个身着墨黑鹤氅,一个身着雪白兔毛披风,一高一低,十分登对。或许连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举止之间是如此的融洽亲昵,让人一望便知是天生一对。
……
许熹言和江浔之两人在侍者的引领下,一路穿过热闹的大厅,除夕佳节,即使庆丰楼是上京城的最好酒楼,来都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也依然人满为患。
江浔之和许熹言毕竟不一般,为了避免交际,侍者带他们从暗门走了另外一条路,可以直上顶楼雅间。
顶楼在七楼,许熹言爬到第五楼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自从冬日来临,她便疏于锻炼,每日除了吃喝便是躺着,此时自然有些体力不支。
江浔之见状,连忙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有人做支撑,许熹言巴不得,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慢慢走上去。到了顶楼,走进雅间内,江浔之才放开她的手。
雅间内很宽敞,布置精致,十分安静,无论是休憩闲谈还是品茶赏曲,都能尽情享受身心的宁静与舒适。
或许是江浔之有特意吩咐过,特意将桌椅移到了窗边,雕花桌面被细腻的绣花锦缎覆盖,四周矮几上摆放着茶具,一组精美的紫砂壶和茶杯,以及还有文房四宝等。不远处还摆放着古铜香炉,浅浅淡淡,暗香袭人。
他们落座后,江浔之问道:“你可要吃些什么?”
许熹言道:“随便吧,我现在还不是很饿。”
江浔之点完后,问侍者现在何时。
侍者答道:“戌时五刻。”
江浔之想了想,对许熹言轻声道:“还有一刻钟就放烟火。”
许熹言点点头:“好”。
很快,侍者端上来两三碟糕点以及干果、杏酥糖、冰糖葫芦等,还有一壶白毫银针茶,以及端上了一盅酸梅汤给许熹言。
酸梅汤入喉酸甜,开胃助消食,原先对甜点小吃乏味的许熹言顿时觉得有胃口了,惊讶地看了一眼江浔之,许熹言觉得他真的很贴心,江浔之似是没察觉到她的眼神,低头慢慢品茶。
窗外一阵啸声响彻夜空,是烟火升起的声音,时辰到了,江浔之连忙推开窗棂,上京城夜景一览无余。
漆黑的夜空中,皓月当空,月华如银泽,只见一枚枚绚丽多彩的烟火在雪花的伴随中绽放开来,霎时点亮苍穹,流光溢彩,彩丝缭绕,留下一时璀璨,最终落下星火点点。
许熹言嫌坐着看不过瘾,索性站起身到窗边,探出头去看。
江浔之连忙握住她的手臂:“小心。”
许熹言回过头对他眨了眨眼:“好。”
烟火之下,是上京城万家灯火,街市熙攘,鳞次栉比,繁华盛景。烟火一枚一枚不停地接着绽放,许熹言目不转睛地看着,眼中也似乎溢满了流光。
其中一枚绽放的烟火花样格外好看,许熹言连忙转过头:“江浔之,快看那朵烟花!”
却猝不及防地被他吻住眉心,许熹言也在霎那怔住,对方闭上双眸神情认真,专注虔诚,如蜻蜓点水般在她眉心停留一瞬后,便睁开眼睛微笑注视着她。
许熹言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一刻有些许慌乱,她感觉自己的心尖好像被撬动了,有人正在以柔水般的攻势意图将自己包裹,想让自己和他一起深陷下沉,可即使如此,那滋味却很美好。
许熹言想了想,打算不回应,主要是她还不太习惯,因为以往都是她主动。她假装像没事人一样,扭过头继续看烟火,忽略了江浔之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烟火放完,两人也下了庆丰楼,乘上马车回许府,扺达许府时,江浔之将一个红喜袋递给了许熹言:“新年快乐。”
有礼物收,许熹言心情愉悦,嘴角挂起了笑意,她伸手接过,袋子沉甸甸的,不由好奇里面装了什么,朝江浔之道:“多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随后她下了马车,江浔之掀帘目送她进了许府,这才转道回自家府邸。
许熹言一回到暖阁里便迫不及待拆开了红喜袋,里面装着一百枚用彩绳穿串起来的铜钱,以及一个用白玉雕刻而成的小羊,那是她的属相年生肖。
压岁钱通常是长辈给小辈的,用来辟邪驱灾,祈祷祝福,希望孩子平安的。没想到江浔之也给她了,许熹言拿着白羊雕像细细端详,心中一片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