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被徐璟的人送回来之后她在和樾春晓外的一处长椅上坐了很久，脑袋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热的时候伍齐意识到自己要回家了，起码要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
安楠本是想她今晚住在XM的，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伍齐想她应该是非常愿意的。
但现在她不能，起码这次不能。
伍齐拖着越来越虚弱的身子按下电梯按钮，她觉得整个人头比脚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她靠着冰凉的电梯任由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本来就是来爱徐璟的，自己有没有的不重要的呀。
提前交卷却要等余可欣没关系，不能向外人提起徐璟，不能一起拍合照没关系，余可欣不喜欢自己没关系，甚至于...这些都没有关系。
可自己从出生以来就对桃子过敏徐璟怎么能不知道呢？
桌子上有许许多多种果汁，怎么就偏偏是桃汁呢？
“叮——”电梯门开。
伍齐迅速擦掉那滴不听话的泪，侧身给里面的人让路。
她埋着头往前看了一眼却怔在原地，“等一下。”
她停住脚步然后像是赌博一般将视线慢慢往上移，等待着印证她的猜想。
伍齐觉得眼皮有点重，但她又重新看向了赵鹤鸣手里的袋子。
太明显了。
一个蓝色的垃圾袋里只有两样东西。
她感觉自己被扒光了扔在他面前一样。
丑陋，可笑，又无可遮挡。
那是家里有但是她又怕嫌他不干净重新买的餐盒和毛巾，它们现在被塞进垃圾袋里，提在他的手上。
那天她买完药，医生叮嘱有一种药必须在餐后服用，否则对胃的伤害会很大，她就给她上完药之后回家煮了粥，用冷毛巾给他降温，折腾到后半夜见他退烧，伍齐才离开。
这一刻，伍齐觉得自己心尖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那天她甚至拒绝了徐璟的比赛，错过了和哥哥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他说离他远点的时候就应该扭头就走。
她的视线落在那里好久，电梯载着别人离开。
伍齐没抬头，“对不起，认错了，下次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干这些蠢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突突的几声，她睁眼反应了一会自己在哪，又认真回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之后，又听见拳头砸在门上的响声。
这会接近凌晨了，会是谁呢？
伍齐眉心抽了抽，她从沙发上翻身坐起去摸自己的手机，现在报警的话说定警察来能收个全尸。
伍齐觉得自己睡蒙了，她刚找到手机却往了自己要干什么，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加重了她的不适，她觉得自己要燃烧起来了，现在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客厅里开着一盏暖黄色的灯，伍齐透过玻璃看见整个红起来的自己，门外还有人用力拍着门，伍齐深深地舒了口气，这时候就算是有人破门而入她也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
正想着门就被人打开了，是的，“滴——”一声输密码打开的。
伍齐抖了一下缩在沙发上，淡淡地往门口瞥了一眼，她突然很想笑，前不久她才见过这样的场景，不过那时候她是站在门口的人。
赵鹤鸣身影颀长立在门口，漆黑的眸子正一动不动盯着她。
嗓子要被烧干了，伍齐的声音哑得像是破锣一般，“有事吗？”
“敲门你没听见？”赵鹤鸣反问道。
昏暗的灯光映在两人脸上，彼此都看不起对方的神情，伍齐挣扎着睁开眼，脑袋靠在沙发上，和他对视着，“听见了，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
事后伍齐也很奇怪她当时怎么没有意识到是一个外人堂而皇之的输密码打开了她的家门，那时候她只想呛他，“你的原话是什么来着？非得上赶着犯贱吗？”
接下来很长时间都没人说话，死寂一片。
伍齐苦笑一声，她嗓子肿得厉害，每说一句话就要停顿好久，以至于到后来声音越来越飘浮，不自觉地就带上一丝哭腔，“这种滋味好受吗？”
伍齐手掌支在身侧，指甲嵌进肉里，她死死咬着嘴唇泪却大颗大颗往下掉。
赵鹤鸣就这样站着听她说了好久，他静了几秒往前走了一步，“那次是我不对，混蛋了，对不住。”
伍齐突然就想起下午在校门口他拎着余可欣的书包等她系鞋带的那一幕莫名觉得讽刺，她自嘲般的笑了一声：“我接受，你走吧。”
她软了下去缩在沙发上，影子小小一团的映在墙上，半晌她才恍惚过神，“门带上谢谢。”
昏暗的室内，伍齐的呼吸渐渐归于平静，赵鹤鸣又从门口折返回来，他看着少女被抓破还在往外渗血的胳膊不禁皱起眉。
怎么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晚上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怎么弄成这样的？”他看着缩成一团的人实在无从下手，“能动吗，我叫人过来。”
他随手扯下外套给她盖上，起身去要打电话。
郑清子接到电话的时候愣了一下，她又确认了一遍，“你说你是赵鹤鸣？”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她看着墙上既明的海报突然想到去年冬天嘉淮会展中心的一个夜晚，那天是既明在总决赛上以零分的成绩被对方完虐，场馆外聚集了大量不满的粉丝，有人趁乱偷窃粉丝的钱包和手机，但没有注意到。
郑清子看到了并且大声喊出来，小偷被发现时竟对她出手，她被推倒在地，现场顷刻间躁动起来，小偷也趁乱逃走了。
但没想到的是她在附中后门又遇见了那个男生找她道歉，后来才知道赵鹤鸣当时也在会展中心，男生没跑出去多远就被他撞见了。
赵鹤鸣刚转到附中的时候还是会去学校上课的，那时候他和郑清子是同桌，郑清子没想到赵鹤鸣会管这件事，总不能是因为在赵鹤鸣感冒的时候她往他桌子放了一包感冒药吧。
“是我。”看向蜷缩在一起的人，“那个，你现在有空吗？”
郑清子一头雾水，“有空，有什么事吗？”
沙发上的人不断地翻身抓挠着胳膊，她似是难受眉头紧紧皱着，呼吸也不断粗重起来。
“你，”赵鹤鸣转身看去，看见了伍齐身上那件黑红色的短袖时，原来的话被卡在喉咙里，“你喜欢的那个电竞战队叫什么名字？”
郑清子看着墙上既明的海报，有些不确定地说：“XM呀，怎么了？”
“你那个..新朋友。”赵鹤鸣措了半天的辞，道：“有没有喜欢的战队？”
郑清子移开手机又看了一眼电话号码确定对面真的是赵鹤鸣之后开口：“好像没有吧，她不追竞。”
涉及到伍齐，郑清子有些忐忑，“怎么这么问？伍齐是有什么事吗？”
赵鹤鸣在伍齐捂着胸口坐起来的时候匆匆说了没事便挂了电话。
赵鹤鸣的影子遮住伍齐，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两个选择，你自己叫救护车，我送你去医院。”
伍齐看了他一眼，“呕......”
赵鹤鸣：“......”
伍齐：“呕......”
伍齐捂着嘴弯下了腰，后背却猛不防一只温热的手拍了两下，她抖了一下往后缩了缩。
“你干嘛？”她红着眼，气息起伏，赵鹤鸣还没开口就听她说：“请你自重。”
赵鹤鸣下意识地停住了手，“自什么重？”
“你跟..”她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腾空起来，回过神那张脸就在眼前，顿时间她的声音就弱了下来，“你把我放下。”
赵鹤鸣走出门用脚把门关上，“别吐我身上。”
伍齐头昏脑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况且也确实觉得自己需要去医院了，索性就直接挂上了赵鹤鸣的脖子，“谢谢。”
她闭眼靠上赵鹤鸣，听着男生胸腔的震动，“别说话了，别传染给我。”
“....我这是过敏。”伍齐实在张不开嘴，低声呢喃道：“不会传染。”
半夜的电梯里空无一人，赵鹤鸣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伍齐的眼皮是微红的，眼下却是晕染开的黑色睫毛膏，他顿了一下，很轻地弯了弯嘴角。
赵鹤鸣把人从车上抱上去又抱下来，伍齐的脸色惨白，急诊部的医生给她检查完挂上点滴之后还是忍不住念叨：“已经烧到三十九度了，过敏这么严重怎么不早点送来？别不把过敏当回事儿，有些过敏是会要命的。”
医生看了一眼赵鹤鸣，“你是患者什么人？她是什么开始有症状的？”
“我是她的邻居。”赵鹤鸣说：“大概两个小时之前，或许更早，但不会超过下午五点之前。”
医生一听是邻居，想着可能是助人为乐送来的医院，又一听，你一个邻居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点点头，在病历本上画了两笔，“她知不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
转念一想人家只是邻居怎么会知道这些，“你通知一下她的家属吧，让他们来把医药费交了。”
赵鹤鸣点点头，在医生就要离开的时候又问：“现在能做过敏原筛查吗？”
？
赵鹤鸣交了费之后有护/士来给伍齐采血，临走的时候嘱咐道：“检验科下班了，下周二之前接结果会出来，到时候会有人电话通知你。”
“好，谢谢。”
护/士似笑非笑地多瞟了两眼赵鹤鸣，赵鹤鸣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胸前的衣服，黑色的短袖上是一片白色的痕迹。
他瞄了一眼窝在床上熟睡的人，这人怎么还掉色？
“这是粉底液。”护/士说：“女生不卸妆睡觉的话可是会闷痘痘的。”
救命就得了，卸妆这种事就算了吧，赵鹤鸣心想。
“护士站有卸妆湿巾，你跟我去拿吧。”
“嗯。”赵鹤鸣抬脚跟上。
伍齐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睁开眼就看见一个体温枪顶在头顶，“叮——”
“36.5℃，行，退烧了。”护士收回手，“这瓶点滴挂完就可以回家了。”
伍齐的喉咙干涩，她发不出声音却听见一个另外的声音，“谢谢医生，麻烦了。”
她身子抽了一下，想起昨天晚上那位不速之客，僵着头慢慢往那边瞥。
“看什么呢？”郑清子好笑地看着她，“眼睛抽抽了？”
她舒了口气，往房间里瞄了一圈，看到那人没在却莫名地有些愧疚。
伍齐从床上坐起来，“清子姐，你怎么来了？”
郑清子拿了杯水，“医院早上打电话让我来的，你这是怎么回事？还难受吗？”
伍齐摇摇头，喝着郑清子递来的水，“没什么事，就是过敏。”
郑清子也疑惑医院是怎么知道她的电话的，她和伍齐只有微信，电话号码没有多少人知道，除了家里人还有...昨天晚上的赵鹤鸣。
“阿齐。”郑清子眯眼瞄着她，“你是不是和赵鹤鸣...”
“咳！咳咳咳咳！！”伍齐被一口水呛得满脸通红，郑清子连忙去拍她的背，伍齐想起昨天晚上同样的动作，于是咳得更厉害了。
郑清子递了张纸给她，“慢点喝，赵鹤鸣又不在。”
“......咳！咳咳咳咳！！”
伍齐好点之后顶着通红的脸来了句：“赵鹤鸣怎么了？”
不对劲，郑清子当即就觉得不对劲，正常不应该是我和赵鹤鸣怎么了？
有情况。
“没事，”郑清子轻描淡写，“就昨天晚上他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喜欢X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