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火光将明宅上空晕染得一片橙黄,惊恐万状的求饶声响彻云霄。明宅内来了一群歹人,杀伤抢掠,无事不做。

    巷子里的街坊邻居听到动静,有探头看热闹的,有紧闭大门的,有派出下人帮忙救火的。去明宅帮忙的那群人,被歹徒视为与明宅一伙,一并处置了。

    其余的邻居被吓得惊恐万状,纷纷退避三舍,高呼奴仆关切门阀,再也不探头看热闹,生怕扯到自己身上。

    他们的大门闭得飞快,极力撇清关系,对明宅的惨状不闻不问。

    那群人见状,更为肆无忌惮,加快挥刀速度,不过眨眼之间,十几个下人倒地。

    为首的那人名叫韩令朝,他单手执剑闯进了正院,看着正院歪七扭八倒着的人群,嗤笑一声。即便明宅下人死不瞑目,他看着瞠目结舌的下人,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仅仅是死几个忠心的狗腿子,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

    他真正要的,是明宅主人的命。

    谁挡杀谁。

    有忠心的护卫们立在韩令朝面前,做出一堵人墙,欲挡住韩令朝。

    韩令朝藐视众人,漫不经心地和一众护卫打斗。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哗哗啦啦倒下十七八个人。

    韩令朝慢慢悠悠拂去刀剑上的血,正屋屋檐上高高挂着的灯笼,正映出他面露奸恶的脸庞,照得他威武挺拔的身躯更为庞大。

    韩令朝走了进去。

    屋内烛光通亮,照出一张张惶恐的脸。

    众人吓丢了魂,面面相觑后,全部围在一团。

    只有明镇方寸不乱。

    他先是安抚身旁的妻子,又语重心长地和两个儿子说了些话,毅然而然站起来,走向韩令朝。

    韩令朝将剑直指明镇的下颚,沉着一张脸,面带仇恨看着明镇。

    明镇叹息一声,单论长相,韩令朝并不是什么清俊公子,但他硬朗的面容,给他平添几分英气。若是韩令朝成为武将,当能为国效力,只可惜他走向了歧途。

    明镇试探性开口,掩饰心底的紧张,问:“不知阁下与某有何恩怨,为何夜闯民宅,杀人放火?”

    韩令朝凶狠的脸上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勾着唇角,“知道的太多,你就该去死了。”

    话音刚落,韩令朝挥舞银剑,明镇的脖颈处出现了又深又长的刀痕,随即跪倒在地。

    明太太的尖叫声入耳,夹杂着明家两位公子的哀嚎声,韩令朝听来觉得莫名舒适,闭目享受由他挥剑带来明家众人的反应。

    明太太抱着头痛哭,她亲眼目睹明镇被杀害,被吓得神志不清。

    明太太手抖得厉害,将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弄得乱糟糟,头上所戴的发钗也散落各处。

    明三郎不过十七八岁,少年总是冲动且不计后果的。看着父亲被韩令朝夺了性命,他像发狂的小猫,不顾一切地朝韩令朝跑着,嘴里念叨着“我要杀了你!”。

    明三郎手中没有任何利器,怎能伤得了韩令朝?他灵机一动,拿起桌上摆放整齐的白瓷花瓶。

    明三郎还未靠近韩令朝,就被韩令朝一脚踢飞,花瓶随之“砰”的一声变为碎片。

    韩令朝啧啧两声,挑衅的目光向明三郎投去:“十八年后,你再来同我比试吧,如今的你太嫩。”

    说完,韩令朝上前两步,踩住企图反抗的明三郎,眼皮未眨一下,毫不犹豫地把剑刺向明三郎。

    明三郎口中溢出殷红的鲜血,瞪大了眼睛,身子就软了下去,跌倒在地。

    安慰着母亲的明二郎吓得浑身颤抖,但他仍是将母亲护在身后,鼓起勇气面对韩令朝。

    有两个胆大的丫鬟也死死护在主母身侧。

    韩令朝不以为意,执剑走向众人。

    那把剑在不停滴血,明二郎放眼望去,想到父亲和弟弟以及府上诸人的鲜血就在上面,他的心就一阵抽痛。

    明二郎尝试和韩令朝交易,放下身姿求他,跪下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恳求阁下饶命,放了我们吧!你要多少银两,我都可以给,求求阁下!”明二郎没干过重活,也没像明大郎似的奔波各地做生意,他的一张脸极为白净,不一会儿就磕得满头鲜血。

    “饶命?”韩令朝重复这两个字,语气似笑非笑,“你祖父当年,答应过我父母的饶命吗?”

    明二郎愕然。

    祖父?

    祖父在他七岁那年出海,在暴雨来袭之际,不慎卷入海淹死了。

    对于老一辈的事,明二郎浑然不知。

    他下意识地看向明太太,明太太一直抖着唇角,目光痴痴呆呆。

    他怎么可能会知晓当年之事?

    明二郎张着嘴,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韩令朝不耐其烦,开口说道:“当年要不是你祖父这个奸商作恶,我韩令朝怎会家破人亡,今日种种,皆是你明家诸人的报应!”

    明二郎闻言,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不待明二郎开口,韩令朝已经挥着剑,不过片刻的工夫,明太太以及明二郎等人纷纷倒地。

    用藤纸糊的的窗户上染上明家诸人的鲜血,血溅各地,檀木桌下破碎的白瓷花瓶沾染了血液,贵妃榻上的坐垫上已经变了另一种颜色。地板上不同方向流着的鲜血汇在一处,齐齐流向屋外。

    韩令朝踩着鲜血出了正屋,忽的仰天长笑。

    “祖父、祖母,爹、娘,儿子终于报仇雪恨了!哈哈哈!”韩令朝笑得格外肆意,轻轻擦去脸上的血,仰望着天上零星的星星,他觉得那些星星定是他韩家诸人,在亲眼看着他手刃仇人。

    韩令朝得意够了,便整理衣容,带着手下离开明宅。

    在暗中的明婧和江绪,没有目睹屋内的惨案,但是根据韩令朝嘚瑟的样子,他们就能猜到里面情形。

    那迸溅至窗户上的鲜血,以及流到屋外走廊的血液,明婧真真切切看到了。

    身旁的江绪默默抚摸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防止明婧冲动之下跑出去露馅。

    他们躲在正院院墙角落的狗洞里,由月色遮掩,再加上稀疏的草丛和威猛的大树,完美地遮挡了二人。

    江绪感受到明婧肩膀抖动的频率,知道她难掩悲恸,用另一只手虚掩着她的唇,回忆起韩令朝的模样,同记忆里的一个人融为一体。他在她耳畔低声道:“他叫韩令朝,别哭,记住他的脸。”

    明婧璀璨如墨的双眸瞬间变得黯淡无光,虚张嘴唇,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眼底泛起阵阵泪光,细长而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夺眶而出的泪珠在月光照射之下,更为晶莹剔透。

    明婧的眼珠随着韩令朝而转动,似一把锋利的刀刃,将要刺入韩令朝的后背。

    江绪心知再多言语安慰都是无用,说完这些后,在旁注意她的情绪。

    寒风来袭,吹乱明婧额前的碎发,拂面而来的风,像巴掌样刮过她的脸颊。

    明婧感觉无比生疼,低下头来,早上出门盘好的发髻松散开来,她不以为意,无心整理仪容。

    这样压抑且心痛的瞬间,她甚至难以呼吸。

    江绪余光瞥见明婧低头垂泪,心跟着明婧一样阵痛。江绪撇过头,用手背抵着鼻尖,悄悄落泪。

    所有人都离开江宅后,明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抹着眼泪奔向正屋。

    江绪紧跟其后。

    饶是再有心理准备,待看到父母含冤而死瞪大的双眼,明婧无法淡定了。

    她后退几步,抱着头靠在门上,痛苦□□起来。

    江绪替她将明镇和明太太的眼睛合上,叹息一声。

    明婧眼神涣散,终于回过神,嚎叫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爬向明镇,跪在在明镇面前痛哭流涕,不停的叫着“爹爹”。

    明婧艰难站起身,又奔向另一边的明太太。

    明太太是被韩令朝一剑刺死的。

    除了中剑之处,她身上无一处伤口。

    明婧抖着双手抱住明太太,一双眼底下的睫毛止不住地颤,她将明太太抓乱的发丝捋直,握住那双没有温度的手。

    明婧捡起散落周围的发簪,一边抽泣一边替明太太簪上。

    “娘亲最爱美了,咱们要好好装扮才是。”她喃喃自语。

    为明太太装扮后,明婧扑在明太太怀里,一声又一声的哭泣。

    江绪于心不忍,开口劝道:“明姑娘,回去好好休息吧,这里我来帮你收拾。”

    过了好一会儿,明婧才抬起头。

    她的眼睛通红,用呆滞的目光看着父母、兄长们,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想却变得沙哑:“多谢公子好意。”

    而后,再无答话。

    彼时听言和樱李狂奔而来,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明宅内发生的一切,好半晌才能挪动自己的步伐,直至正屋门口。

    樱李眼中只有明婧。

    樱李嘴里发苦,叫了一声“姑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明婧猛然抬头起身,回过头去,一看就看见在门上的樱李以及听言。

    明婧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她上前抱住樱李,将头埋在樱李怀中,哽咽道:“樱李,以后我没有家了,我的家人全都不在了。”

    樱李自己心里未必比明婧好受几分,但明婧是她的姑娘,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她只想看明婧嫣然一笑的模样。

    “姑娘,奴婢在,奴婢和听言会一直守护在姑娘身边。”樱李轻声絮语地安抚明婧慌乱的心,说起在外经商的明大郎,“大公子还在呢,姑娘还有家!奴婢陪姑娘等大公子回来。还有四个姑娘们,都是姑娘的至亲之人,姑娘千万要振作起来啊!”

    樱李那些话,不止劝慰明婧,也在劝慰她自己。

    明婧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对上樱李坚定的目光,情绪渐渐缓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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